“您是在懷疑她嗎？”
“你應該先關心下自己吧？”
爺孫二人無視一旁的秣瀟, 就這樣在大廳裡對峙著，追上林嘯龍的林嵐雨此時臉色極爲難看，許久之後, 他別開頭, 用嘶啞的聲音低聲說道：“爺爺, 你什麼時候才能相信我一次？”
“你和嶽風幾天前的表現, 要讓我怎麼相信你？”
“那只是一時氣話……”
“嶽風可以沒腦子一時氣話, 我可不相信你會這麼不謹慎。”林嘯龍冷笑道，“還是說你沒想到這件事會傳進我的耳朵裡？”
“被您知道也沒什麼，這件事本身就不公平……”
“先想想最早的時候你們做過些什麼事, 我不插手不代表我不知道。‘這件事本身就不公平’？說的好。”
“我沒參與那件事……”
“可你默許了。”
“……”
林嘯龍看著無話可說的林嵐雨愈發陰沉的臉色，忽然笑了：“怎麼？今天你的反應頗爲氣急敗壞啊？”
“因爲牽扯到那個女人嗎？”
林嘯龍看向站在大廳中間人羣中的月瀾, 察覺到他的目光, 她慌忙把望向林嵐雨的視線撤了回去。林嵐雨咬牙道：“絕對和她無關, 就是牽扯到，也肯定是被人利用……”
“難得你如此賣力地替人開脫。”林嘯龍笑道, “不過能利用她的，難道不是隻有你嗎？”
“爺爺……”
林嵐雨忽然微笑起來，澀聲道，“除了若辰，我和嶽風在你眼裡, 到底還是不是你的孫子？”
“你想說什麼？”
“……”
林嵐雨看了眼不遠處的月瀾, 半晌, 低聲道, “不, 沒什麼。”
“老爺子在氣頭上，別愁眉苦臉的。”
“我知道。”
目送著林嘯龍從醫院離開, 林嵐雨依然陰沉著臉，見秣瀟一臉擔心又要開口說些什麼，他打斷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爺爺是爲若辰的事急昏頭了，才把火氣都撒在了我和嶽風身上——他年紀也大了，我不指望他還能冷靜對待這事。”
“你知道就好。”秣瀟舒了口氣，看著不遠處時不時看幾眼自己和林嵐雨的月瀾，說道，“還在擔心她？”
“我不知道怎麼問她。”
“怕她以爲你在懷疑她？”
“她不會這麼想的。”
“那你在怕什麼……”
“……”
“我知道了。怕她真的和這件事有關。”
“若辰明天就醒了。到時候就清楚了。”
“說起來，到時候老爺子會和他提到陸妍熙的事嗎？”秣瀟瞄了一眼大廳深處的走廊，嘆道，“老爺子還是這麼討厭蘇家……當初聽說他允許你們玩《神境》的時候，我還以爲他想通了。”
“你不也依然和小瑤鬧的很厲害麼……”
“嵐雨！”
“好。我知道了，不提她。”
“不過老爺子有句話也是我想問的，你什麼時候和若辰的關係這麼好了？帶著那蘇家的女孩——嘖，一提起她我想起來了，她就是卡珊德拉？”
“恩，行會戰的時候我觀察她很久，雖然容貌不一樣，但她走路的姿勢太眼熟了。”
“……”
“……”
“去問她吧。”
“恩？”
“你看了她半天了——剛纔和老爺子頂嘴的時候不是無條件相信她嗎？怎麼現在婆媽起來了。”
“……”
“趕緊去吧！”
……
“傲天，若辰的事你知道了嗎？”
龍傲天這還是頭一次接到妍熙的電話，雖然她沒開全息圖像，可帶著哭音的聲音把她的狀態完全泄露了。林若辰的事，龍傲天其實已經接到了月殘的信息，卻和妍熙是一樣的情況，他現在在林家同樣不受歡迎，完全不能瞭解林若辰在醫院的情況。
“你已經知道月殘的身份了，想知道若辰的事，你不如直接問他。”
“可我不知道怎麼聯繫他……”
“這倒是……他現在的身份被限制與外界聯繫……”龍傲天低聲自語道，然後突然想起另一個人，說道，“不如你找月瀾姐，她是月殘的姐姐，手機號我剛好知道，你等下我發給你。”
“……也好，謝謝。”
“妍熙……”龍傲天在電話上翻出號碼傳給妍熙，一邊說道，“今天你在醫院見到若辰的爺爺了？”
“恩……被他趕出來了。”
“可以理解……”龍傲天回想起當初自己和蘇凌的事被林嘯龍發現的時候，他大發雷霆的樣子，不由苦笑了一下。
“傲天，”妍熙回憶著之前在醫院林嘯龍的態度，問道，“你以前在林家生活對嗎？那你知不知道爲什麼林家和蘇家有這麼大仇恨？”
“你不是在蘇家也生活了很久嗎？什麼也沒了解到吧？”
“恩……他們什麼也不說，只是囑咐我們不要和林家的人來往，蘇苑也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我和你的情況一樣，我也是林家收養的，所以……這種事情，就算這一代有人知道，也輪不到我。”龍傲天笑了笑說道，“況且就現在的狀況來看，他們似乎就沒打算把原因告訴這代人，只是在將仇恨強制灌輸給後代而已。”
“連原因都沒有，要怎麼恨……”
“恨已經談不上了，不過這樣的環境下，互相間的厭惡還是有的。”
“……哦？”妍熙挑了下眉，“你討厭過小凌嗎？”
“小時候的事就不提了吧？”
“恩……回頭我告訴她。”
“……”
“開玩笑的……我打電話給月殘的姐姐，先掛電話了。”
“好，有心情開玩笑我就放心了。再見。”
“再見。”
妍熙關掉視頻電話，把剛剛收到的月瀾的號碼調了出來，猶豫了一下，按了撥通鍵。
“我沒有，我是帶著辰少爺朝會客廳方向走的！”
“那他倒在後院是怎麼回事？你當時也在吧？……你在他身邊的時候，他還有意識。”
“那是……”
“那是什麼？”
見月瀾話說一半停了下來，林嵐雨追問起來，可他一問，月瀾只是搖頭，一句話也不肯多說。這時候妍熙給月瀾的電話剛好響了起來，月瀾腦子一片混亂，順手就把手機關了。
林嵐雨還是第一次見到月瀾這個樣子，沒有別的辦法，他只好柔聲勸道：“月瀾，有什麼事情要你這樣瞞我？有難處告訴我，不管怎樣我都相信你。”
“……”月瀾掙扎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了，但還是不肯多說，“是辰少爺不讓說的，不要再問我了，等少爺醒了，你問他就知道了。”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不問了……可是，月瀾，如果爺爺懷疑你，若辰又不肯說出來，你要怎麼辦？”
“……不知道，”月瀾搖了搖頭，“可是，我從小看著辰少爺長大的，怎麼可能害他？”
“……”林嵐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什麼話也沒再說。
過了許久，大廳深處傳來一陣嘈雜，月殘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來，正好看到姐姐依偎著林嵐雨睡著的樣子，而林嵐雨則不知道在想什麼，一臉深思。他輕咳一聲提醒了一下，直到見林嵐雨回過神來，纔開口道：“三少爺醒了，老爺那邊我已經通知過了。”
林嵐雨眼神一亮，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嶽風呢？”
“二少爺早早回去睡覺了，他沒囑咐，也就沒通知他。雖然通知了老爺，不過這大半夜的，他剛睡下，估計要明天才能來了。”
“……就這樣吧，對了月殘，現在還不能去病房吧？”
“要等老爺來了，看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林嵐雨點了點頭，轉身朝不遠處一個人無聊著的秣瀟喊了一句，“瀟。”
秣瀟這才發現剛纔的二人世界邊上多了個月殘，心念一動：“若辰醒了？”
“醒了也見不到，等爺爺來吧。”
“也不一定。”秣瀟走到了幾人身邊，笑道，“今天我套了那護士的話，晚班的時候只有一個醫生值班，加上兩個警察——反正老爺子也不在。”
“然後暗中保護的三個人都是月殘的人是吧。”
秣瀟不置可否，只是攤了下手。月殘也淡淡地笑了下，說道：“三少爺可沒說要見你們，還是免了。”
“要說他想見的人……”
林嵐雨若有所思地說道，秣瀟眼前一亮：“說的是，這倒是個機會。”
半個小時之後，妍熙趕到了醫院門口，一進門就看到了等著她的月殘。
“跟我來，別出聲。”
說了這兩句話以後，月殘在前面帶路，一直把妍熙送到了7層特護病房。
獨自站在寫著712字樣的門前，妍熙腦海裡一片空白，幾分鐘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在浪費時間，連忙把門推開。
斜躺在病牀上的林若辰聽到門響，本以爲是護士來查看，卻在微微一側頭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他相信這一刻自己臉上的表情和她一樣，還宛如在夢中。
“妍熙……”
“……”
“……沒人告訴我外面的情況，你能來這裡，月殘幫了不少忙吧？”林若辰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妍熙剋制了一下自己，纔沒有做出某些會碰到他傷口的動作。她想回報給他一個微笑，卻覺得自己笑得很失敗。
“……我來晚了……”
她努力使口氣顯得平靜。
“不晚。”林若辰費力地動了一下，把牀邊的一把椅子指給妍熙看，妍熙連忙上前扶住他，小聲說道：“別亂動……”
林若辰笑笑，躺了回去，繼續剛纔的話說道：“知道麼，我剛睜開眼沒多久，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就是你——我真的以爲自己還沒醒過來。”
“……”
“怎麼不說話？”
妍熙覺得自己要哭出來了，忙避開他的目光，轉向他身上纏著的繃帶，然而那些糾纏著的繃帶讓她更加揪心，她輕聲問道：“疼麼？”
“不會比遊戲裡中刀更疼的。”林若辰也把聲音放輕，微笑道，“別被這麼厚的繃帶嚇到了，是那些醫生小題大做。”
妍熙抓緊了他的手，傍晚時的回憶慢慢浮現出來，心情也沉重了起來，她側著頭枕在林若辰的手上，想了一會兒才下了決心，說道：“我今天見到你爺爺了。”
“……他說什麼了？”
“他很討厭我，所以把我趕走了。”妍熙閉上眼睛說道。
“……你是不是……”
“他知道我曾經被蘇伯伯收養的事了。”
“難怪……”
“……連你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討厭蘇家的事嗎？”
“……”林若辰看著妍熙劉海後若隱若現的雙眼，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其實我知道一點原因，不過這是不是全部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妍熙坐了起來，“是什麼？”
“其實……我曾經有一個姑姑。但她已經死了。然而不管什麼場合，家裡都沒有任何人提起她。連那個人葬在哪裡也不知道。”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回憶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但有一天我發現……她的墓在蘇家的墓園裡，在一個角落。”
“沒有身份？”
“沒有身份。”
“……”
妍熙重新把頭枕在了林若辰的手上，半晌才又開口道：“我找到戒指了。”
“真想看看……可惜……”
“可惜什麼？”
林若辰避開了妍熙的目光，微笑道：“不……沒什麼。只是可惜不能馬上看到了。”
“你爺爺……不會禁止你再玩遊戲吧？”
“……”林若辰看了妍熙許久，然後嘆了口氣，“你被艾蘿拉傳染了真實之眼嗎……確實有很大可能，爺爺會讓我老實靜養。”
“……你這身體，靜養是應該的……這種時候，我不該還想著遊戲……”
“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快恢復記憶，我也想……妍熙？”
這句話不說還好，聽到他提起記憶，妍熙忽然又想起了拿戒指時的那些畫面，心裡一酸，伏在牀邊低聲哭起來。
“本來有很多話想告訴你……”
“我知道。”
“結果現在就只想這樣和你在一起，想說什麼都忘記了……”
“我明白。”
“天亮我就得走了……”
“……唱歌給我聽吧。”
“要聽什麼？”
“祭祀的那首歌附帶的回憶太悲傷了，換一首吧。精靈婚禮上那首你覺得怎麼樣？”
“可是我不會古精靈語……”
“我來教你，女方的歌詞。”
紫蘿茵樹下的月眠之花
盛開在夜晚安眠的日子
白色的花瓣
隨著少女的鈴鐺聲舞蹈
紛落的樣子
彷彿詩人口中那遙遠的國度
名爲雪的美麗事物
蘿絲狄安金色的落日餘暉
勾勒著愛人的脣
若你還能回到家鄉
別忘記我們的約定
莜藤編制的指環請套上我的手指
白花盛開在夜晚安眠的日子
我願做你的新娘
我願做你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