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總是很少去在意那些記載在紙張上的歷史究竟還留有多少真實的過去。
某些令人不舒服的真相, 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人的小心掩飾下,悄然而成功地被抹消了——哪怕有的時候,這種抹消是個意外。
漂浮在高空中的奧涅靈魂饒有興致地看著卡珊德拉由於恢復了記憶而略微有些痛苦的表情, 戲謔道:
“小姑娘, 看來你還是沒弄明白啊……所謂的永恆女祭祀, 實際上是封印和看守卡萊利德的監視者而已。”
卡珊德拉想起了母親臨死前對坦莫亞說的話:我會重新封印它。
“奧涅……”她艱難地開口道, “告訴我, 卡萊利德究竟是什麼?”
“嗯?你竟然還能說話?哼哼哼……算了,告訴你也無妨。”
奧涅笑道,“不要用人類的見識來評判它, 它什麼也不是,它只是奧神身體的一部分, 就好象人類的胳膊和腿, 只不過奧神的生命形態不是你們的智慧能夠理解的。”
“你剛纔說它是你的一部分, 是無意識的僕從……你是想說,你就是奧神嗎?”
卡珊德拉一邊說著, 一邊悄然調動起了四周的魔法精靈,雖然這些精靈在奧涅的強大氣勢下畏縮成一團,幾乎停止了活動,可卡珊德拉分出了一絲精神耐心地與這些元素精靈溝通起來,漸漸的, 她感到有少許魔力又回來了。
“我……就是奧神。”
奧涅輕笑起來, “我擁有你們永遠無法企及的力量, 然而……”
它神情裡透出一絲憎惡, “那場意外的時候, 你們這些卑微的種族中有些幸運的傢伙得到了我的一部分力量,你們叫他們什麼來著?……對, 星辰法師……哼哼哼,如果我沒有看錯,你就是其中之一吧……?在今天潛入我領地的一羣老鼠之中,只有你與其他人不同。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我自己力量的氣息。”
卡珊德拉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這些,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在場的人就絕對無法打敗眼前自稱神的奧涅約爾斯。只是總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對,卡珊德拉這樣想著,目光又向著奧涅看去。
“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
奧涅似乎很有談話的興趣,它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然後說道,“來到這裡的人,大多數從外圈那裡就離開了,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啊,當然,你肯定猜不到……還是我來告訴你吧。”
它面朝了卡珊德拉道,
“因爲這裡是奧神的領域,普通人是進不來的,只有某些像你這樣幸運的得到了我的力量的人前來,內層的大門纔會向你們敞開。你看看下面這些可憐蟲們,他們都是因爲擁有我的力量,或者跟隨著得到我力量的人來到這裡,纔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哼哼哼,如果不是因爲無法離開這裡,我也用不著費這種力氣引誘他們前來。”
卡珊德拉心中一動,試探道:“你是說,你在回收這些人身上的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哈哈哈……”
奧涅大笑起來,緊接著它怒道,“你們稱爲星辰之力的東西,那是奧神的碎片!如果不是因爲這部分碎片的遺失,神境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而無法恢復?
“我說過,奧神的生命形態不是你們這些凡人所能理解的,奧神沒有所謂的□□,它的身軀由純粹的能量構成,所以,想要戰勝我是不可能的,因爲我就是力量的化身!”
卡珊德拉想起了剛纔戰鬥中從被擊中的奧涅身體中飛散出的金色碎片。
“那麼奧蘭克西娜呢?她又是奧神的什麼部分?”
卡珊德拉手邊的能量已經聚集得足夠,她將這些魔力隱藏在手心中,神情鎮定。
聽到“奧蘭克西娜”名字的瞬間,奧涅彷彿被狠狠戳到了痛處,它低吼一聲道:
“你怎麼知道……對了,”它似乎想到了什麼,自語道,“是的,我曾在你的記憶裡見過那半邊……”
“奧神連同它的領域,在很多年前被撕扯成了兩半,一半是這裡,而另一半,就是奧蘭克西娜所在的被精靈稱爲先祖之墓的地方……我沒說錯吧?”
無論是半圓形的廣場,還是兩座只有顏色不同的巨塔,雖然不知道精靈和暗精靈究竟有什麼淵源,但既然連奧涅自己也承認曾發生過意外,甚至稱先祖之墓爲“那半邊”,卡珊德拉也已經在心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而那場意外中,因爲巨大的拉力而分離的奧神,就像剛纔你被擊中時那樣,有不少力量的碎片脫離了本體……只是因爲某些原因,這些碎片沒有儘快回到本體上,反而落入了下方的克拉迪法,附著到了別的生物身上……
“是不是這樣?奧神的分裂體……奧涅約爾斯!”
早已準備好的飛翔術在瞬間爆發,卡珊德拉猛然間衝到了半空之中,閃過了奧涅的一擊。
“氣急敗壞了嗎?”
“你……”奧涅約爾斯不怒反笑道,“很好,你的推理……幾乎貼近真相了。
“不過這又怎樣?”
它兇狠道,“你也會和下面那些廢物一樣,將你本不該得到的力量歸還給我……對了,也許你還不知道吧,奧神的碎片和你們的靈魂是融爲一體的……所以一旦我回收了那力量……哼哼哼!”
祭司死後,其靈魂將沉睡在永恆之石中,這是將一生供奉給神明的祭祀的命運。
不知道爲什麼,卡珊德拉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很久前斯塔法對自己說過的話。無數條細小的線索漸漸連成了一片——
金色的永恆之石、每一位死去的祭祀都被永遠吸走靈魂、巨蛇卡萊利德的封印、星辰之力和靈魂融爲一體……
“卡萊利德在爲了無法離開領域的你和奧蘭尋找落往陸地的碎片……”
卡珊德拉彷彿沒有看到奧涅投向自己的攻擊,她腦海裡彷彿勾勒出了許多年前的那些畫面,“它吞噬掉那些獲得了星辰之力的人,從而將碎片收集到一起……我的母親,以及歷代的永恆祭祀就是爲了阻止它,纔將它封印住的……”
奧涅攻擊的威力帶起了驟風,卡珊德拉在迎面而來的巨大壓力之下變得窒息起來,而那強大的致命一擊眼看就要落到她的身上——
“就算你現在明白過來,也已經晚了!”
“還不算太晚!”
從卡珊德拉的身前浮現出了羅德的身影,他面朝著迎面而來的奧涅,從懷裡掏出了某個東西,卡珊德拉忽然感到額頭一陣劇烈的頭痛——然而就在這時,奧涅發出了一聲慘叫:
“不!把那東西拿開!”
只是短短一瞬間,卡珊德拉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到奧涅約爾斯的身體在羅德急促的咒語聲中逐漸破碎,化爲金色的碎片向他的方向飛去。
“住手!”
便在這時一道暗紅色的影子飛快地掠向了暗精靈,先前和苦萊特恩結伴同行的神秘男子衝了出來,右手心閃過一道金光,將暗精靈手中那塊閃爍著黑色光芒的石塊擊了個粉碎,於是金色的碎片重新遊離了出來,慢慢回到了一臉驚恐的奧涅約爾斯身上。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雖然暗精靈手中的石頭已經失去了力量,可奧涅卻以更加驚恐的神情地向後逃去,“不,那個是……怎麼會在這裡?不可能的……不可能先是我……”
“奧涅約爾斯,同樣身爲奧神的一部分,你連那沒有意識的卡萊利德都不如嗎?就算是神明,也要接受自己的命運!”
男子暗紅色的長袍飛起,手中金色的永恆之石向空中飛起,旋轉的光芒中,遠遠逃走的奧涅絕望地喊道:“不可能,奧神的靈魂怎麼會在這兒?它應該在卡萊利德那,而且卡萊利德明明已經被再次封印了,不可能找到這裡來……不,人類,爲什麼人類會知道這麼多……”
奧涅的身體以比剛纔更快的速度支離破碎,無數閃耀著金色光芒的碎片被瘋狂吸收到永恆之石之中,本來還只是泛著淡淡金光的石塊此刻光芒大盛,卡珊德拉感到一直以來壓迫著自己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她看了看四周,發現其他人也已經恢復了行動的自由。
只是下方那些雕塑樣的人羣卻沒有絲毫變化,依然一動不動地保持原樣。
“……你是……王城領主身邊的那個……”
“沒想到公主殿下還記得我……啊,現在該稱您爲女王陛下了。”
神秘的男子轉過身來,本來掩住面孔的兜帽在剛纔被巨大的氣勢掀落,露出了他的長相。
“你在這裡……手裡還有永恆之石,那麼他在哪?”
雖然有著如此多的疑問,然而卡珊德拉蹙起了眉,卻是問道,
“坦莫亞,我的父王,他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