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左善言的話,政事堂上的其餘三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陳慶之自不必多說,他身爲鎮南將軍,只負責守衛鎮南關,並不關心朝堂之事,因而選擇了沉默。
黃安身爲太監總管,時刻侍奉著大夏皇帝,自然明白朝堂上的許多事情,他選擇沉默,只是因爲他見得多了。因爲見多了,所以麻木不仁,也不願意去多說這些事情。
而夏正平選擇沉默,則是更多的憂思。他身爲大夏皇子,卻有著前世的靈魂,又有著非同一般的夢。
不做秦皇漢武,也不做唐宗宋祖,只做漢光宋孝,流傳後世??上?,時局似乎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朝堂之上,丞相與皇長子聯手,怕是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針插不出,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朝堂之外,地方藩鎮,不服中央管轄,絲毫找不到突破口。
再有如今,夏正平身居永昌之郡,只有一郡之權,難以俯視天下,實現新的天下統一與朝堂清寧。
大夏的局勢,已經到了危機時刻,夏正平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大夏皇帝真的去了,皇位落於他人之手,怕是要產生更大的動亂。
想到這些,夏正平似乎心中有了一種對皇位的渴望,也不知道大夏皇帝秘密建儲中的人選,究竟是誰?
幾人沉默了許久,政事堂上也是落針可聞,最終還是夏正平率先打破了寂靜:“黃安,你日夜服侍父皇,父皇有沒有提起過秘密建儲這件事情?我想知道,他心目中的儲君人選?”
這話一出,政事堂再一次陷入了寂靜之中,許久之後,黃安方纔開口道:“濟州城裡,每一個皇子都在打聽這件事,就算是朝堂中的大臣,也是極爲關心的。只是,陛下始終沒有透露出任何的消息。畢竟是秘密建儲,如果說出來了,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夏正平聽著黃安這麼說,已然能夠猜測的出來,怕是隻有等到大夏皇帝駕崩以後,才能知曉真正的儲君人選。
現在看來,人選已經定了,究竟是誰,並不知曉。但是皇位註定只有一個,不管是哪個皇子忙活,該是儲君的總歸跑不了。
簡單來說,不管是哪個皇子,想要爭奪皇位,到頭來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忙活了。
“罷了,罷了!”夏正平不由得再次嘆息一聲,顯現出無可奈何的樣子,“我送二位去歇息吧!”
“不勞殿下了!”
大夏神朝,瑞和二十四年的最後一天,永昌郡城的天空之上,再一次飄起了雪花。
這幾日的時間,巴子平也有了回話,已然將那二十萬擔糧草,運抵了南蠻大軍的營寨中。陳乾的五千騎兵,騷擾糧道所獲得的糧草,也還給了南蠻大軍,那五千騎兵,也返回了彰徳郡。而南蠻大軍,也遵守了承諾,逐漸分批退回了南蠻境內。
夏正平派人,快馬加鞭的將消息告知了建寧郡守,希望他能將信息轉達給薛離,並要求薛離,如果匪患平定,即刻迴歸永昌。
只是不知爲何,派去的人老早就回來了,而薛離郡尉到卻是沒有一丁點的消息,著實讓夏正平有些奇怪。
年關已到,夏正平決定與左善言等人,及自己的羽林軍一起過這個年,他也不再去糾結薛離的事情了。
只是夏正平沒有想到的是,在距離永昌郡城三十里的地方,以往空曠無垠,今日卻比平常多了一處營寨。
“凍死了……熊日的……”
營寨門口的幾名士兵,似乎是正在值守預警,雪花飄落到他們的衣甲上,不出幾息時間,就消融滲入了裡面去。再加上北風的吹拂,他們已然被凍得直哆嗦,也怪不得口中罵罵咧咧。
“奶奶的,那幾個將領,腦子發神經了吧?大過年的,不進城,卻在這裡安營紮寨!”
“嘿嘿,年關到了,俺家婆娘還等著俺回家呢!”
“誰說不是呢?鎮南關的那一支軍,被遣回了關隘那裡,蛇谷的一千,倒是有些慘,卻偏偏和我們永昌的兵在一起。又不知道哪個混蛋出的主意,說是此時進城,會擾民清靜,因而駐紮在這裡,等年關過了再進去!”
一名士兵,臉上被凍得發紅,邊搓手邊踩著白雪緩緩說著。他言語之中,很明顯對於他們駐紮在這裡,充滿著不滿!
也難怪,今天晚上就是年三十了,闔家團圓的日子,誰不想過?
離家就三十里地,卻偏偏要駐紮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要說軍事主官不體察兵心,就只能說軍事主官犯渾了!
“娘希匹的,老子想去幹一票,不知道有沒有跟隨我的!殺了那幾個狗屁將軍,老子也能回家抱抱咱的婆娘!”
“噓!禁聲!這種話能隨便說的嗎?你不要腦袋了?實在不行,咱就待會偷偷溜走,你沒看到大早上張三和李四他們兩個,就從營寨後面的小路抄右回去了?”
守衛營寨的幾個士兵,已然被凍得有些焦躁了。與其說是被凍得,倒不如說是想家想的。
他們擡頭望向遠處的天空,那裡的天色已然漸漸地昏沉下去。
“咻——”的一聲,第一束焰火,自永昌郡城中心的一處廣場中飛上天空。
緊接著,一束、兩束、三束……不多時,永昌郡城的天空,已然變成了焰火的海洋。
不僅僅是永昌郡城,整個大夏神朝的所有地區,都是如此。每家每戶,都沉醉於闔家團圓的歡樂之中。
也許有人還在外遊歷,但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暫時歸宿;也許還有人流落在街頭,但依然有好心人收留,一同度過瑞和二十四年的最後一天;也許有人還在討生活,然而也依舊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參與到了官府組織的公衆活動去。
即便是各地駐軍,也已然歸城入寨,進行慶賀。就算是遠在西域各處邊疆的臨戰軍隊,也停下了手中武器,舉頭望天,遙看東方。
濟州城的皇宮中,已然張燈結綵,只是比往常的年關不同,少了些許熱鬧,也許是因爲夏正平不在的緣故。
獨有一處例外,那就是永昌郡城外三十里的那一處軍營,火把當空,人頭攢動,士兵們的情緒,不是一般的躁動。
“娘希匹的,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