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沒暗,顏良就大搖大擺地進了城,他帶的隨從不多,只顏枚並十個短兵而已。
但他們一行十二個人,人人都提著魚簍子,連顏良也不能免俗,若是不看他們身上穿著的衣甲,腰間佩著的刀劍,說是一羣漁夫剛剛摸完魚進城販賣都不會有人懷疑。
沿途的河北軍將士們早就對這一幕習(xí)以爲(wèi)常,早先還指指點點一番,現(xiàn)在連指指點點的興致都缺缺,只是有個把人看著簍子裡跳動的河魚羨慕地留著哈喇子。
如今“釣魚將軍”和“摸魚營”的名號早就響徹全軍,而顏良彷彿也毫不在意,反而經(jīng)常拿出來自嘲一下。
即便是從延津來到了陽武,顏良也不忘把捕魚大業(yè)進行到底,只是捕魚的場所從黃河變成了濟水。
顏良今天帶來的魚額外地多,跑到城中官員聚居的裡坊,挨家挨戶地送魚,這些人大都吃過他以前送的魚,只是這一次顏良一邊送還一邊說道:“良明日便要率兵出戰(zhàn),就不能爲(wèi)諸君送魚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還望各位多多保重。”
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以爲(wèi)顏良說得是場面話,也紛紛笑著預(yù)祝他旗開得勝多立功勳,只有顏良心裡暗暗想著這中間的許多人今日一別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不由有些感傷。
顏良之前的性子是不太喜歡與文臣打交道,對於那些不怎麼有名的武將則看不太起,說白了是得了和關(guān)羽差不多的毛病,高傲!
但自從穿越之後,他就漸漸改變自己言行,比如這給人送魚就是拉近關(guān)係的一個極好方法。
一兩條現(xiàn)捕的魚,說價值嘛真值不了幾個錢,送得只是個情分,而收禮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dān)。
顏良藉著送魚的機會往往會和大家閒聊幾句,一來二去關(guān)係也就融洽了起來,加上他持之以恆地釣魚送魚,雖談不上每天必到,但也是三天兩頭的事。
若是現(xiàn)在問起河北軍中衆(zhòng)人對於顏良的印象,那比之半年前可是有如雲(yún)泥之別。
這樣的改變雖然看不出有何成效,但當(dāng)顏良與郭圖當(dāng)廷爭辯的時候,諸多與郭圖關(guān)係尚可的人就沒有跳出來幫著郭圖說話,讓顏良的壓力大大減輕。
待到手邊的魚快要送完的時候,顏良親自提著幾條大魚先後去了沮授和逢紀的居所。
沮、逢二人都是明白人,對於顏良昨天在軍議時的表現(xiàn)大加讚賞,更關(guān)矚了一番,讓他去兗州後莫要輕敵躁進,以免中了曹軍的圈套。
面對沮授,顏良很想勸他若是覺得事不可爲(wèi),還當(dāng)明哲保身,千萬不要自尋死路。
面對逢紀,顏良也很想勸他面對大敵時要捐棄前嫌,先贏了這一仗再說。
可惜,萬千話語憋在心裡說不出口,這兩位都是多智之士,同時也十分頑固,不是他一句兩句話就能勸得動的,還是省省心彼此留個好印象吧!
告別了沮授和逢紀後,顏良一行人手裡的魚只剩了最後一簍,而目的地便是袁譚暫居的院子。
袁譚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爲(wèi)青州刺史,手下也有一個僚屬班底,當(dāng)然有一多半都留在青州處理軍政事務(wù),但也帶了一些人隨行,都隨他一同居住。
顏良在城中東逛西走鬧出的動靜很大,袁譚自然不會沒有風(fēng)聞,他門下的門卒看到顏良遠遠來到,早就進去稟報。
待到顏良跨進院門時,袁譚已經(jīng)站在正堂檐下等候,見顏良露面,笑著走下堂前的石階,來了一出降階相迎。
“哈哈哈,聽說討逆將軍在城中廣撒游魚,我可是侯了好久,這可總算等到了?!?
袁譚作爲(wèi)袁紹的長子,又領(lǐng)青州刺史,身份地位比顏良那是高了不止一籌二籌,能如此作態(tài)也稱得上是禮賢下士。
顏良忙緊趕上兩步,揖禮道:“蒙青州相邀,良倍感臉上增光,然囊中羞澀無以爲(wèi)禮,只得河魚一簍,還望青州莫要嫌棄?!?
“這是哪裡話來,將軍乃是我久請而不至的佳客,旦空手前來便可,何須置禮。”
顏良從顏枚手中接過魚簍,親自遞給了袁譚,而袁譚居然提起魚簍仔細查看了一番,然後誇道:“將軍果然有擅捕魚之美名,此簍中之魚條條鮮活,大是不同。”
顏良心道鮮活你個鬼,這都拎了半天,早就半死不活了,你這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貴公子就別胡謅了。
心裡雖然止不住要吐槽,但臉上卻裝出一副神氣活現(xiàn)的樣子道:“旁的不敢說,這釣魚的本領(lǐng)我還是有幾分的。”
“哈哈哈,將軍陷陣殺敵的本領(lǐng)自然也是冠絕羣倫?!?
一番寒暄後,袁譚爲(wèi)顏良引見了陪同迎接的其他人,其中潁川陽翟人辛評辛仲治是袁紹手下的重要謀士,這次是被袁譚一同請來的陪客。
其餘人等顏良就都沒有見過,依次是王脩、華彥、孔順,皆是青州人士,分任青州別駕、治中、主簿,算是袁譚的心腹僚屬,另有一人名曰文浦,乃是南陽人氏,是袁譚的妻弟,替袁譚執(zhí)掌青州兵。
袁譚暫居的宅院挺寬敞,一看就是城中原來某大戶的別院,屋舍中的佈置十分精緻,顯然是又經(jīng)過了一番捯飭,很符合老袁家四世三公的做派。
由於是小宴,堂內(nèi)就寥寥數(shù)人,足夠每個人單獨一座,顏良是今天的主客,進屋之後袁譚便請他入右首上座。
顏良打量了一下,衆(zhòng)人中間除了自己與辛評,其他俱是袁譚在青州的下屬,自然無甚所謂。
但辛評的身份卻非同一般,其人曾是韓馥的手下,卻暗中與袁紹勾連,夥同荀諶、郭圖、高幹等人一起說服韓馥讓出冀州。
無論從年紀還是資歷而言,辛評都要在顏良之上,只是一人爲(wèi)文一人爲(wèi)武,平日倒也不會放在一塊兒比較,但現(xiàn)下顏良如果應(yīng)了袁譚的請求做了上賓之位,那辛評就要屈居於顏良之下。
若是以前顏良肯定不會想這麼多,直接一屁股坐下了事,但如今的顏立善謹言慎行,執(zhí)意不肯入座,反而謙讓道:“仲治先生年長,合當(dāng)居於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