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十月廿三,鄴城。
冀州的初冬本就要比司兗之地要來得早,加上這些年的冬天都來得早去得遲,昨夜裡一陣凌冽的北風颳來,讓這個初冬又冷了三分,早晨醒來的人們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城中一處宅邸的正房之內卻溫暖如春,屋角里燃著一個火爐子,火爐上還擱著一個水壺,水壺裡的水已經開了,正在朝外邊咕嘟嘟吐著熱氣。
牀榻之上,正臥著一男一女。
男的三十左右,猶自閉著眼睛高臥不起,眉毛很濃,鼻樑高挺,臉上的皮膚曬得有些黑,鬢髮與絡腮鬍子都打理得服服帖帖。
男子身旁的那名女子二十一二歲,眉目姣好服色白皙,卻是已經醒了,正側著身用一條如藕節一般的手臂支著腦袋,一雙鳳眼盯著眼前的男人眨都不眨一下。
男子彷彿是夢到了什麼東西一般突然眉頭一皺,臉上的表情便嚴肅了幾分。
女子大爲痛惜,從被窩裡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男子的眉毛,掀開的被子下卻露出了胸前的一片雪膩。
女子的動作很輕柔,彷彿是怕驚醒睡夢中的男子,隨著女子春蔥般的手指,男子的眉毛被舒展開來,好似那憂愁、煩惱俱都被一一撫平。
不過即便是女子的動作十分輕柔,男子依舊醒了過來,睜開尚且有些睏倦的雙目,看向身邊的人。
女子略有些心虛地輕輕說道:“良人醒了?”
男子方纔從睡夢中醒來,喉嚨有些幹,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梅娘,是何時辰了?”
那被喚作梅孃的女子忙轉頭去看屋中的漏壺,然後答道:“已是辰時二刻了。”
男子懶洋洋地道:“哦,才辰時啊!”
男子說罷一個翻身,強勁有力的大手把女子一把摟到懷裡,閉上了眼睛繼續睡覺。
女子在男子懷中略一掙扎道:“辰時不早了,趕緊起牀吧!”
但面對如鐵箍一般的結識手臂,那小小的掙扎絲毫不起作用,反倒因爲掙動讓倆人的身體輕輕摩擦,貼合得更緊密。
“啊!夫君你怎麼又……!”
卻原來早晨陽氣本就充沛,被豐腴的身體靠入懷中,不一會男子就起了反應,赤果果的兇器就頂到了女子的嬌柔所在。
男子依舊閉著眼睛,一雙大手和兇器在女子身上不停作怪,還咬住女子的耳朵道:“怎地,不喜麼?”
女子只覺得男子粗糙的手掌摩擦在自己細膩的皮膚之上,令人身上發癢,心裡更瘙癢難耐,口中已然發不出聲音,只剩下喉嚨裡幾聲嗚咽。
男子終於找準了方位長驅直入,讓女子止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
隨即,這屋內的氣氛便更熱烈,更旖旎起來。
這男子正是前線戰場上回來的顏良,他隨著袁紹的車駕回到鄴城已經三天,原本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讓他極爲嗜睡。
而這女子乃是顏良的妾室梅娘,顏良之妻前幾年就得疫病死了,之後一直忙於軍務沒有再娶,故而唯一的妾室梅娘便成了家中的女主人。
顏良所住的宅邸是袁大將軍很早以前就賜下的,顏良南下之後,梅娘便一直居留在鄴城,直等到顏良回來。
顏良自從南征之後便一直居於軍營之中,沒怎麼接觸女人,直到去到兗州,平丘等地的大族才變著法子討好他,給他塞了不少歌姬舞女。
顏良也不是道學君子,挑了一兩個臨時解決了下生理需求,但隨後又連場征戰,又許久不知肉味。
如今終於回到安全的鄴城,精神放鬆之下,自然不免要日日撻伐,讓梅娘這個小娘子遭了殃。
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直聽得外面端著水的婢女耳根發紅,屋中才雲收雨歇。
婢女小心翼翼地敲門進去,低著頭幫著梅娘梳洗清理,還悄悄地向梅娘說了幾句。
梅娘就披著一件薄紗,身上玲瓏畢現,持著一條擰乾的絹巾來到牀前,喜孜孜地爲猶自閉著眼睛假寐的男人擦洗,一邊擦一邊說道:“夫君,已有不少人投來門刺,還有人邀你過府飲宴。”
顏良皺皺眉頭道:“好生煩人,一概推了,便說我沒空。”
自打回到鄴城之後,顏良的府邸外即便稱不上門庭若市,但也好生熱鬧,顯然此番立下大功,加上當堂鬥倒郭圖,讓他的威名遠揚,不少人都想著和他結好一番。
梅娘卻知道輕重,低聲勸道:“夫君莫氣,興許來人有些重要之事尋夫君商量亦未可知。”
顏良嘆了口氣道:“好吧,把門刺都拿來,看看都有些誰。”
在梅孃的授意下,婢女端著水盆出去,不一會捧著一些門刺進來。
顏良從梅孃的手中接過一一查看,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倒是其中有倆人讓他有些興趣。
其中一人是冀州治中審配審正南,審配是魏郡陰安人,總體而言與顏良同爲冀州本地派,在袁紹的一衆謀士中的信任程度僅次於沮授、田豐、郭圖、逢紀等人,此前南下時,被袁紹留在鄴城輔佐三子袁尚。
審配年長於他,資歷也更老道,當然沒有直接來拜訪,而是邀請顏良過府一敘,理由也很充分,感謝他救下審觀,也就是審配的次子。
審配此人比較剛直,許攸之所以背反袁紹投靠曹操,中間也有審配的原因,乃是許攸家人犯法,審配絲毫不留情面嚴厲懲處,故而許攸心生怨懟,才投了曹操。
在原本的歷史軌跡裡,審配的兩個兒子盡數被曹軍俘獲,與審配不太對付的孟岱甚至通過蔣奇進讒言於袁紹,說“配在位專政,族大兵強,且二子在南,必懷反畔。”
審配支持袁紹三子袁尚,而郭圖、辛評支持袁紹長子袁譚,見有人攻訐審配,郭圖、辛評立刻附議。
耳根子比較軟的袁紹便想以孟岱代替審配守鄴城,不過袁紹想想還是有些疑惑,便問起了平日裡與審配也不怎麼對付的逢紀。
但逢紀卻沒有附和旁人的話,反而對袁紹說道:“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節,不以二子在南爲不義也,公勿疑之。”
袁紹有些納悶說:“你不是與審配交惡麼?爲何幫他說好話?”
逢紀答道:“先所爭者私情,今所陳者國事。”
此舉令袁紹十分稱善,對審配與逢紀的觀感都好上了三分,而審配得知後,對逢紀也大有改觀,客氣了不少。
或許是受到顏良這支蝴蝶撲扇翅膀的影響,審配的兩個兒子並未被俘,長子審旻戰死,次子審觀獲救,倒也不知到底是變好還是變壞。
但眼下審配父子得到了袁紹的連連稱讚,比原本歷史軌跡上應當更受信重纔是。
對審配的邀請,顏良自然沒有理由推拒,審氏在魏郡的勢力極大,又在袁紹面前說得上話,指不定哪天便有求於人,趁機聯絡下感情方是正理。
而令顏良感興趣的另一道門刺,上面只寫了“鉅鹿田燦”四個字,並沒有署上官職,但顏良卻清楚此人乃是別駕田豐之子。
因爲田豐極力勸阻袁紹南下,所以被袁紹關押下獄,至今還沒放出來。
田燦也受到牽累辭去了官職,如今乃是白身一個,至於他來訪的目的,用手肘子猜也猜得出來,必然是想要懇請顏良幫忙說好話營救他老爹。
田豐與顏良都是鉅鹿郡人,雖然不是一個縣的,但也算是同郡士族,能夠出手幫一把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而且田豐那是誰啊,那可是聞名冀州的名士,連曹操都十分忌諱的人物,怎麼能夠坐視他含冤而死。
有正事要辦,顏良極其不情願地從被窩中爬了起來,在梅孃的服侍下梳洗更衣,雙手還十分不老實地在梅娘身上賺些利息,把一旁侍奉的婢女看得心慌臉熱。
梳洗完畢後,顏良遣人到審府遞話,便說自己午後過府拜訪,然後問起那田燦還在不在。
僕從很快便來報知田燦還等在耳房內,顏良便命人請他入正堂敘話。
顏良來到正堂時,田燦已經坐在榻上,見顏良來到,忙站起來行禮道:“燦冒昧來訪,卻是攪擾了討逆將軍休息。”
顏良卻笑笑道:“田世兄說得什麼話,你我同郡鄉梓,自當多走動走動,即便田世兄不來,我也是要去田府拜訪的。”
田燦這幾天來爲了父親田豐之事沒少往各家府上拜訪,但收效甚微,很多人都敷衍了事,甚至都藉故不見,讓他很是無奈。
田豐下獄乃是袁大將軍親自下的命令,如今南邊的戰報傳來,雖然公開宣揚的是佔據了河內、河南、東郡、陳留、濟陰、濟北數郡三十餘城,但消息靈通之人都知道官渡大敗,折損了數萬人馬,袁大將軍正在氣頭之上,誰敢輕易幫著說話。
由於袁紹在決定事情的時候,大都聽身邊謀臣的意見,鮮少聽統兵將校的意見,故而田燦一開始都沒想到要來拜訪顏良。
但數次告託無門後,又聽說顏良此番建了莫大的功勳,這纔想起這個同郡的老鄉來。
田燦見顏良說話十分客氣,不由心裡生出了幾許期望,便吹捧道:“燦聽說討逆將軍此番南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稱得上名震中州,令人贊服矣!”
顏良被田燦一通尬吹,雖然知道他是刻意奉承,但聽著著實十分舒心,說道:“田世兄何必這麼見外,此間乃是顏某私宅,但稱某立善便可。”
田燦二十五六歲,見顏良一再表示善意,便也順著話頭道:“如此,燦便僭越一次,道一聲立善兄。”
“呵呵,我虛長幾歲,便也就不與伯然客氣了。”
“立善兄,如今大軍北返,然南邊形勢究竟如何卻是衆說紛紜,還請兄爲我解惑。”
這次大軍撤兵後,其中一部分兵力被分散在河南、河內、東郡、樂平等地駐守,跟著回到鄴城的三萬兵馬也分別駐紮在鄴城周圍的平陽城、武城、九侯城、污城等處,包括顏良的部衆也是如此,只有領兵大將和一些幕僚並袁紹的短兵近衛回到鄴城內。
回到鄴城的人都對那場大敗諱莫如深,田燦自然不清楚其中詳情,顏良便也耐著性子與他一一講述。
待到聽完之後,田燦對於損失數萬人馬連連拍腿哀嘆道:“哎!惜乎不從吾父之言,惜乎,惜乎哉!”
顏良對此也十分無奈,只跟著感嘆幾聲。
田燦感嘆了一會兒纔對顏良道:“立善兄,如今一如吾父所料,大軍不利而返,吾父可能開釋耶?”
面對田燦的這個問題,顏良卻覺得不太好回答。
顏良想起了正是因爲袁紹敗退回來,所以覺得無法面對曾經諫止他南下的田豐而心存愧疚,又碰上與田豐有嫌隙的逢紀在一旁讒言,說“豐聞將軍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最後袁紹才惱羞成怒處死了田豐。
從田豐和審配的兩件事來看,逢紀的話在袁紹面前還是很起作用的,幫審配說句好話,審配便免於貶斥,給田豐下個絆子,田豐便因而喪命。
顏良想著還好自己先前好生籠絡了這個老小子,自己又算是逢紀薦舉出任偏師的任務,能夠順利打開局面,讓逢紀的臉上也有光,如今的好感度肯定爆表,不至於擔心背後挨刀子。
若是能說通逢紀代爲美言倒是個辦法,但顏良又想起逢紀與田豐之前因爲北伐公孫瓚與南下討曹之事都意見不合,多有齟齬,貌似不太好調解,還真是個難題。
因爲之後說的話涉及到對袁紹、逢紀等人的評論,顏良召過隨他入府的牛大,讓他看著堂外,免得被人聽了牆角。
然後召過田燦近前,低聲說道:“伯然,不瞞你說,某以爲大將軍外寬而內忌,如今元皓先生所言皆中,又因懇諫而獲怨於大將軍,如今戰事不利,恐大將軍顏面之上有所羞慚,或更增對元皓先生之怨亦未可知也!”
田燦一聽,臉色頓時白了三分,頭上冷汗直流,急切地拉住顏良的手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立善兄可有良策?”
PS:嘿嘿,老沙在本書裡第一次開車,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開得戰戰兢兢,唯恐翻車,不知衆位看官還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