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面的沈靜姝滿臉驚疑和恍惚,母親這個詞彙似乎離她很遠很遠,因爲畢竟媽媽已經不在了。就算母親在世,她也弄不懂她,大人跟小孩的心靈總是有差距的。不過值得肯定的是媽媽很愛她、也很愛他們的家。
“素昕阿姨,你想告訴我什麼?”畢竟還沒跟金少結婚,她不能稱對方爲‘二嬸’,‘金氏二夫人’又太生疏了,只能用最最普通的。
“舒畫是不是你母親?”對方直接打手勢表達。
“是,你知道她嗎?”沈靜姝疑惑地問,覺得這件事並沒有那麼簡單,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麼?
素昕點了點頭,臉上帶著落寞的神情,似乎在想著過往。過往舒畫是名人,幾乎名門子弟中的有錢人家都知道。後來,她嫁了人,兩段婚姻,身世坎坷。
“她很美麗,是一代歌星,我們都很喜歡她”素昕繼續打著手勢,“我跟她相識過。”
沈靜姝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母親那麼出名,記憶中媽媽很美麗,卻總是帶著某種憂鬱感,她幾乎沒見她笑過。小時候沈靜姝一直不理解,現在總算有所領悟,一代歌后事業處在巔峰期,如果一旦隱沒,之前閃耀的光環全部消失不見、也是尋常人不能接受的。
接著沈靜姝像聽了一段故事,這段故事太曲折,有點不敢相信這是母親的真實經歷。她知道媽媽結過兩次婚,卻沒想過是遭人拋棄才改嫁給爸爸。其中也有她聽不懂的地方,比如當初母親爲什麼突然選擇離開舞臺?前一任丈夫爲什麼會嫌棄媽媽?還有一個孩子去了哪兒?
她感覺前面的人是故意有所隱瞞,關鍵時刻對方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你不能跟金少在一起。
這一句對沈靜姝來說似一顆炸彈,剛剛看明白她十分不懂,覺得素昕阿姨沒必要跟她開國際玩笑。他們之間的感情雖然不順利,但是一直以來都是希望有一個終點的。而不是這個終點快達到了,有人告訴她,她不能跟深愛的男人在一起!
沈靜姝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在問,爲什麼?
“這是你媽媽的夙願,因爲她跟金家有仇、討厭金雲海。”素昕繼續打著手勢,不想將真正的實情告訴沈靜姝。
如果是這樣的話,金家和爸爸公司有生意往來又該作何解釋?沈靜姝覺得這條理由並不能讓她放棄金信哲,她很難過,心裡面似堵住了一般。
素昕還想說什麼,金少打電話過來了,問沈靜姝到了別墅沒有?
“沒有,我還在這邊。”沈靜姝的手都在發抖,覺得這一切都是個迷,裡面有一個深窟窿。真實的答案一定是她不能接受的,情願像這樣糊里糊塗地過下去。
“如果你媽媽還在世,一定不同意你嫁給金少。”
沈靜姝出門之前,素昕又比劃了最後一句,忍耐著幾乎脫口而出的話。看著門口單薄的身影,這一幕很像年輕時的舒畫,她最終沒有說出來、擔心眼前的人承受不了那麼多。
沈靜姝很害怕聽到這一句,如同她邁過去的腳步即將踏入深淵中。突然之間有點不敢面對金信哲,發信息說她不過去了,就呆在金氏別墅、有點頭痛。
金少的車就在外面,他已經看到心愛女人過來的身影,怎麼突然轉變主意?心中疑慮頓生,卻也沒有反對沈靜姝的決定。算算日子,是她生理期快到了,心煩意亂也是正常的情緒。
他將車停在門口,上樓,直接進沈靜姝的房間。被子裡的人剛剛躺下,其實她的頭不疼,只是在一遍遍回想“如果你媽媽還在世,一定不同意你嫁給金少”。這一句像魔咒禁錮著她的心,連房間裡來人都不知道。
金信哲坐在她牀邊,沒出聲手背探了探額頭,沒感覺到有異樣。他下樓,讓廚房燒了薑糖水上來,親自扶著心愛的女人,“來,先喝下去驅驅寒。”
沈靜姝想說她沒生病,可身前的人是出自一番好意,她怎能忍心拒絕?忍著辣味,她喝了一口,喉嚨發燒了一般火燙火燙。比藥還難喝,沈靜姝神情更加痛苦,“金少,可不可以不要……”
她還未說完,身前的人毫不猶豫打斷,“不可以!”
隨後他一手接過碗,自己喝了一大口,再用舌靈巧地餵給對面的女人。這樣就能減少辣意。
沈靜姝突然就停頓了,心裡想的是金信哲又佔她便宜,可現在她思維很亂,真的不知道素昕阿姨說那句話的意圖?
“來,乖,都喝掉頭就不痛了。”金信哲不認爲他這種方式奇特,以往心愛的女人發燒昏迷,他也是用這種方法喂藥的。不同的是沈靜姝現在醒著,理當更聽話纔對。
金少再次用舌尖餵過來,沈靜姝情不自禁捏住他肩膀,嘴裡的湯水一點點從喉嚨滑下去。而她自己更加貪戀他的味道,捨不得放開身前的人。如果,如果他們不能在一起,她會不會痛不欲生?
“怎麼哭了?”金信哲覺得怪怪的,喂完才發覺心愛的女人滿臉淚水。
沈靜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抱著金少的肩膀哭得更傷心,叫她放棄他,她怎麼做得到?淚水肆無忌憚宣泄下來,將金信哲衣領都打溼了。他一動容,收緊手臂、緊緊將哭泣的人兒摟在懷中。
沒有言語的安慰更加有力量,沈靜姝不知不覺在金少溫暖的懷抱裡睡著了。醒來已經天黑,身旁的人端了飯食上來,黑濯石般的眼睛滿含憐惜。
沈靜姝從被子裡起身,人已經清醒不少,金少將外套遞給她,打算和心愛的女人一起用餐,“剛纔爲什麼哭,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如果是這個原因,他一定將此人大切八塊!
“你也沒吃嗎?”沈靜姝一陣感動,不願說出原因,“我也不知道,怕你會離開我。”
“傻瓜,我怎麼會離開你,除非我不在了。”金信哲點了一下心愛女人的額頭,看她這樣傷心,真想將他準備的大驚喜提前說出來,不過那樣生日宴上就失去了色彩。
沈靜姝不想聽這樣不吉利的話,但也算金少表明了決心,就算自己捨得跟他分開,他願意放開自己嗎?恐怕也不會。所以,她不要在這裡杞人憂天了,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盼不到,還不如珍惜眼前的幸福。
“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我們都要好好的。”沈靜姝認真地看著金信哲,只要他們安好,感情就還在。
金少卻是撇過了這個話題,突然詢問,“你說你不舒服之前是不是去了二嬸房間,她對你說了什麼?”
不得不說金信哲很有警惕心,一絲絲不對勁就能明察秋毫。他已經覺察到是家裡的客人對沈靜姝造成干擾,不然她出來後也不會這樣不對勁。
“沒有說什麼,只不過聊一些家常”沈靜姝很緊張,生怕金少爲難了他們母子,“你沒有找素昕阿姨麻煩吧?”
金信哲知道他的女人比誰都善良,沒有說實話。事實上從沈靜姝睡著後起他就去找了二嬸,對方什麼都不肯說,打手勢他看不懂,在房間裡搜到一張便籤紙片,上面寫的是‘舒畫’兩個字。
金少很驚疑,對方竟然能寫字,他記得爺爺阻撓二叔這場婚事就是因爲素昕大字不識、是個貧困農民的女兒。只不過因長相秀氣,贏得二叔的青睞。
她會寫字,並且字體秀美,難道是二叔後來教她的嗎?金信哲拿著那一張紙片離開,沒有再找二嬸談話。紙片上的名字他也清楚,聽沈靜姝提過這是她母親的名字。
難不成舒畫跟二嬸還有什麼瓜葛嗎?
“你放心,安心睡好覺,後天是你生日。晚安。”金信哲將所有猜疑暫時放下,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好了,畢竟他沒有那麼大本領,能穿越時空查到二十年前的事情。
撤了碗筷,輕柔給心愛的女人蓋好被子,隨後不聲不響地出去。
沈靜姝的心也明朗多了,她失去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失去金少。沒有什麼原因能阻擋他們在一起,即便是天塌下來,也還有人幫她頂著。
想到這些,沈靜姝甜甜睡著了,夢中她跟金信哲置身在一片青翠的大草原,他西裝革履、穿著白色襯衣、神采奕奕,溫柔地神聖地爲她披上婚紗……但轉眼間,一切美好都消失不見,那場許久不曾入夢的車禍再次闖入她的眼眠。
爸爸肥胖的身軀卡在駕駛位上,出不來,對她投來愛憐又悲傷的目光。媽媽滿身是血,身上都是玻璃片,她對她喊,“靜姝,不要嫁給金信哲,我恨他們金家!”
沈靜姝一身冷汗驚醒,天光已大亮,但她卻嚇得人事不清。爲什麼,爲什麼突然間會做這個夢?她已經好久好久沒夢到死去的父母了,難不成這是母親留下的遺願嗎?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沈靜姝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吃早餐時她抽空對金信哲道,“金少,我想去看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