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頭的少年公子正是京城二流名門潘家的庶出公子,潘家當日來不及逃離京城,城門就破了,後來潘家索性向晉國投誠,潘家大老爺、二老爺更是順遂在晉朝謀得官職。潘公子心裡暗道:池公子就是長得俊,論才學還不如我呢。他攀得公主,我怎攀不得!若我娶了公主,定能成爲潘家最有身份的兒郎?;仡^就讓公主知道我的好,讓公主知道池公子就是一草包。
沐十郎領著池公子近了女賓小憩院,卻見院門前立著四名女侍衛,一個個冷著面孔。
池公子與潘公子打了個寒顫。
沐十郎道:“你們不是御林軍女衛隊的人,不在宮裡保護太后、皇后,跑這裡來作甚?”
領首的女子冷冷地道:“四殿下,大殿下與益王妃在裡面議事?!彼龑⑹忠粨P,攔住了沐十郎的去路。
沐十郎惱了,“除了大皇子,還有誰進去了?別當我不知道,父皇要給月凰挑駙馬,我就瞧中這位小公子了,你瞧人家多儒雅有才華,我就介紹他給月凰認識……”
狗屁的認識!
當她們不知道,分明就是讓人進去給月凰公主解毒。
四殿下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你帶一個就成,一下子找了兩個來,若真放進去,回頭她們還不得被榮平公主給生吞了。
李樂昌聽到外頭有人說話,出得院門。
沐十郎嬉笑著行禮,“大皇嫂,如何了?”
李樂昌道:“你大哥與樑丞相在裡頭說話呢?!?
沐十郎心頭一沉,嘀咕道:“月凰與樑丞相的傳言莫不是真的?償”
李樂昌打量著沐十郎帶來的兒郎,哭笑不得,這十郎果真辦事不靠譜,一下子帶兩個,拿月凰當什麼了?若月凰是男兒當然無事,這可是公主,有你這樣拖後腿的兄弟,回頭月凰知道了,還不得氣得半死。
沐十郎見她神色有異,募地回眸,這才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當即惱道:“你小子是誰???我帶池三郎來,你跟著我們作甚?”
潘公子討好一笑,“四殿下,你不是說要介紹我們認識月凰公主?!?
他說介紹池三郎,可沒說這小子。
他連名字都不知道,就要去介紹,這不是純粹就是找抽。
李樂昌面容轉嚴,“十郎,可不許添亂,小心你大哥回頭訓你,趁你大哥與樑丞相說話,趕緊離開吧?!?
沐二郎帶樑宗卿進去了,好像沒他什麼事。
沐十郎笑了一下,他可是說要介紹池三郎與自家姐妹相識的,月凰沾不上,他妹妹多,不是還有十二孃沐曼華麼,“榮平是不是在裡頭,皇嫂喚她出來,我介紹兒郎給她認識?!?
池三郎怔了一下。不是說介紹月凰,怎麼眨眼變榮平公主,他細細地想了一下,那穿紫袍的少女該是榮平公主吧,真正是雍容華貴,氣度不凡,聽說也是個文武雙全的,只片刻,池三郎就找到了平衡點。
李樂昌不語。
沐十郎生怕不做到,讓人覺得他胡說,作揖道:“皇嫂,你把十二妹妹喚出來,池三郎就是想認識一下?!?
這保媒拉縴的東西,若在官宦人家,定會被長輩們訓斥一頓,但沐家是皇族,自與以前不同,而沐曼華是個厲害的,只有她欺負人,沒人可以欺負她。
李樂昌喚了侍女去請人。
中片刻,沐曼華出得院門,一瞧沐十郎與兩個陌生少年站在一處,沒好氣兒地道:“四皇兄,你找我?”
沐十郎笑。
沐曼華憤憤地瞪了一眼,“有話說話,我忙著呢!”
沐容中毒,生死未卜,沐十郎還有功夫胡鬧,回頭非得到母后面前告他一狀不可。
沐十郎指著池三郎道:“榮平,這位是池三郎,京城名門池家長房的嫡次子,他爹乃是工部池侍郎,是前朝的舉人,十七歲的舉人老爺,很厲害吧……”
沐曼華還不知道里頭的動靜呢。
樑宗卿願不願給九姐姐解毒。
九姐姐的毒能否得解啊……
她心裡急得跟貓兒抓似的。
她在牀前追著沐容問了大半天,只聽到她說“我沒事”,要死了還沒事,沐容硬是沒說她喜歡誰,她這個妹妹當得太失敗了,還說她們姐妹是最要好的呢。
潘公子見沐十郎一個勁兒地誇池三郎,沐曼華居高臨下的盯著沐十郎,似有慍怒,卻又在用力壓抑,揖手道:“稟榮平公主,在下潘七郎,單名一個體字,父親行二,在禮部任五品員外郎一職……”
沐曼華似在沒功夫聽他們閒扯,“沒要緊事,我就回去了。”不等沐二郎答話,驀然轉身,沐曼華嘴裡低怒道:“十哥越來越胡鬧,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要被母后知道,非挨一頓訓不可?!?
沐十郎忙道:“榮平,我也是一片好心!”
“去你的好心!”沐曼華罵著,再不理沐十郎。
沐十郎想進去,可門口立著四名女侍衛,他又不能強闖,他歪頭打量著池三郎,寬慰道:“我那幾個妹妹,一個比一個厲害,榮平會武功的,我們先會宴會?!?
內室裡,樑宗卿立在珠簾外,微蹙著眉頭,讓他在沐二郎、沐家姑娘的衆目睽睽下解毒,他怎的覺得下不了手。他的身軀狠狠一震,即便相隔丙丈遠,他依舊可以看得清晰:紅羅帳內,那張被刻入心底的容顏令樑宗卿面色陡然一變,他幾乎是直覺地想飛掠過去,迅速用衣物捲住袒露肌膚的女子。
他的睿智和冷靜在這一刻被輕易的摧毀,沐二郎來不及阻止,他人已經如旋風般奔近羅帳前,隔著大紅的輕紗,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帳內的沐容。
樑宗卿被狂怒席捲,眼光凌厲如刀,是誰幹的?沐容中毒了,中的是極難解的情毒,她是冷靜睿智之人,到底是怎樣的痛苦,竟令她狠狠鑿傷自己的手臂,用劇痛來使她清醒。
也許曾料到過某日會有人算計,但絕對想不到,會是這種不堪的手段。她自以爲服過解毒聖丹就百毒不侵,中毒之時,才發現自己何等幼稚,她能辯毒物又如何,還不是中了招。
體內兇猛的***急速地燃燒,一度摧毀著她的理智,逼迫她做出會讓自己欲羞憤而死的事情。她拼命地掙扎著,用她所有的意志力去抵抗著藥力的侵襲??墒牵€是那樣的無力,就算想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喚醒更多的理智都無法做到。
這一刻的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切割取捨。她不由自主地扭動著身子,用力抓緊胸前的衣襟,她聽到樑宗卿在問“誰做的?除了合歡,當真別無他法?”
沐二郎肯定地道:“太醫診過脈,這是唯一的法子,兩個時辰內不能替她解毒,月凰就會血管爆破而亡。玉郎,我是月凰的兄長,若非萬不得已,我……我……”
找男人給妹妹解毒,他怎會這麼做。
沐二郎心下想到康王妃所爲,氣得不輕。
可現在還不是問罪康王妃之時,重要的是想法保住沐容的命。
李樂昌立在一則,臉上尷尬非常,“樑丞相,若你不想,你不必爲難自己。我……我問過太醫,若你真替月凰解毒,你的身體也會受到損傷,著實是這西域情毒太過厲害,弄不好,情毒會轉移到你身上……”
沐二郎有些意外,他顯然不知道這事。
順貞郡主道:“毒還能轉移?”
李樂昌咬緊牙關,“正是,一旦合歡,他們彼此就會成爲對方的解藥。而一旦一方變心,另一人就會遭受噬心刻骨之痛……”
處於半昏半醒間的沐容,卻在迷濛中清晰地聽到了李樂昌的話,一世糾纏,與樑宗卿麼?樑宗卿到底是止步了,不想與她糾纏。
他那樣的優秀,她有什麼好的,她如何值得他付出所有,甚至交付出自己的健康。
沐容在心下苦笑,所有的記憶又出現在穿越前那個難忘的瞬間,曾經以爲,前世的她已經死了,後來才知道,她沒有死,在生死一線之際,是學長、搭檔奪走了定時炸彈,代她跳下了高樓,炸彈在空中暴炸。
她隱約聽到,他在喊“容容,活下去!容容,我、愛你……”
最後三個字,那樣的深沉,那樣的含蓄,和應在他急速下降的身體中,如輕風拂過。
原來,他臨死前,到底迴應了她的感情,用他的死換她的生。
“學長……”沐容痛苦地輕呼,“學長!學長……”
樑宗卿坐在牀前,就在他拿定主意要用自己解毒之時,卻清晰地聽她呼出了兩個字——學長!
學長是誰?
這是一個人的名字嗎。
她心繫、情繫的那個人叫學長?
樑宗卿握緊了雙手,他喜歡她,而她卻心有所屬,這是上蒼對他的譏諷,他曾無數次地拒絕過貴女們的表白,如今他也被人拒之門外。
她不喜歡他!
她喜歡著一個叫學長的人。
樑宗卿堅定地起身,出了珠簾門,平靜地道:“月凰公主喜歡一個叫學長的男子。”
沐曼華驚道:“學長……”她茫然搖頭,“怎麼會?九姐姐認識的人裡頭,並沒有一個叫學長的人,樑丞相會不會弄錯了。”
樑宗卿很肯定,“我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看她留下遺憾。殿下,你儘快找學長給她解毒?!?
沐曼華奔到羅帳前,俯下身子,聆聽著沐容的聲音。
“學長,學長……我好想你!我會聽你的話,好好活下去。學長,你不要死……”
沐曼華聽明白後,面容煞白:“這下全完了,九姐姐要死了,她喜歡那個叫學長的人,學長早已死了,是爲了救九姐姐死的……”
沐二郎攔住樑宗卿的去路:“你真要見死不救?”
不是他不救,而是沐容心有所屬,他做不出這種趁人之危的事。
他欣賞沐容,感激沐容,也喜歡沐容,可他就是不能做這種事。
他如墜冰窖,他喜歡了這麼久,沐容心中的人卻非是他。
沐曼華抱住了沐容,“九姐,你醒醒!九姐姐……你必須得解毒,已經一個時辰了,再不解毒,你就要死了,九姐姐!”
沐容想清醒,想要理智,她緩緩地將手指移到左臂的傷口上,上面包裹著布,她用力地按下,一聲驚呼,原已停止流備的手臂,立時洇染出一朵鮮花的血蓮。
沐曼華握住了沐容的雙肩,待視線落在她傷口上時,這纔看到她用手直按傷口,手指近乎要沒入傷口裡面。
沐容紅白相間的面容上,豆大的冷汗直冒,她啓開醉眼般的雙眸,粲然苦笑。
“九姐姐,你醒了?”
沐容用手指鑽著傷口,“我不屑用男人解毒!”
“九姐姐……”
李樂昌奔入房中。
沐二郎、樑宗卿立在不遠處。
順貞郡主道:“九妹,不合歡,你就會死?!?
沐容道:“我不能折辱沐家人的驕傲!更不能丟了沐家人的臉面。爲了活命,把自己的身體交給無法相愛的人,這是對愛情的羞辱。如此,就算我能活下去,我也不會快樂!”
她的眸子裡,是果斷與堅決。
順貞郡主道:“九妹,要不能當飯吃的臉面與驕傲有何用,你不與男子合歡會死的……”
“死有千萬種,我相信自己不會就這樣死去。別讓男人碰我!樑丞相乃我朝重臣,請別逼他……”沐容目光幽深,她好像看到學長了,在她近乎昏迷的時候,看到他熟悉的笑容。
沐容悠悠地道:“我是人,不是畜\牲,能與不愛的人合歡,那與畜\牲又有何異?人,是有感情的,是有夢想和堅守的……”
順貞郡主惱道:“容容,你已經中毒一個時辰,還有一個時辰,再不解毒,你就會死的,你……”
沐容咬緊牙關,“我說過,我不要,我不要折辱自己的驕傲,更不要褻瀆自己的愛情,我的心、我的人,只給自己真愛的人,若失去了我堅守的東西,我就算是活著,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大姐、二哥,請尊重我的決定!你們都出去吧,只要把我守好門,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想……我可以邁過這道坎,我可試著將毒逼出來……”
“容容……”
“出去吧!”
樑宗卿想放棄尊嚴爲她犧牲,而她卻不屑去要。
她是沐容,從來都是真實的她。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堅守什麼,甚至明白她該做什麼。
她將合歡解毒,視作折辱,褻瀆……
可笑他,還以爲這趁人之危。
而她,卻是不屑一頓。
幾人退出了房間。
沉默,久久的沉默。
沐容在調養內息,她要把毒逼出來,她不是服過解毒聖丹,她一定會沒事的。她堅信這一點,微闔上雙眸,盤腿坐在紅羅帳。
時間,在靜默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沐容一聲驚呼,待沐曼華衝進房門時,沐容一臉煞白昏死過去,牀前有一灘污血。
“九姐姐!九姐姐……”
沐容沒有應聲。
沐二郎道:“還愣著作甚,快送月凰回宮,宣太醫!”
樑宗卿看著沐二郎橫抱著沐容,後面緊哪著沐曼華、李樂昌。
李樂昌吩咐著沐冬沐夏:“備車輦,召太醫!月凰的毒似逼出來了,可也不知會不會留下後遺癥……”
樑宗卿悵然若失。
他們是這樣的相似,都是骨子裡極其驕傲的人。
*
夜,繁星點點。
養心殿,晉帝大發雷霆,指著沐五郎破口大罵。
“你還是不是男人?由著一個後宅婦人算計自家姐妹,害得月凰昏迷不醒,險些丟了性命,康王府到底是你當家還是由著一個婦人胡作非爲……”
月凰,是他大哥唯一的骨血。
他對大哥留下的孤女都護不住,還算什麼皇帝。
太后那邊,所有人都不敢告訴太后,生怕太后受不住打擊。
雷皇后已經去明珠宮侍疾,太醫說得很嚴重,若是三天之內,沐容醒不過來,許就會死,如此厲害的情毒,沐容竟然逼出了的毒血,她的身體太弱,弱得像剛出生的嬰兒,會不會留下後遺癥,誰也不知道。
沐二郎垂首靜立在側。
沐元浩面露失望之色,沐家人都恨那些後宅陰私的手段,劉氏這次算計沐容,手段極狠辣,著實讓人厭惡。
晉帝訓罵完沐五郎,“二皇兄,你瞧這事如何處置?”
沐元浩冷聲道:“我朝新立,皇家的規矩不能壞,必須嚴懲,否則後來者跟樣學樣,我皇家還要不要過安穩日子?!?
嚴懲!
他最恨這些手段,就如同他怨恨著馮氏。
而他還不能拿馮氏如何。
馮氏就像從人間蒸發,在義軍攻下晉地後,她就沒了蹤影。
沐元浩的順王府,有兩個側妃,都是從早前的姨娘擡上來的,唯獨沒有嫡妃,他一大把年紀,也不想再娶什麼嫡妃,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他還有幾個兒女,日子總是能過好的。
晉帝道:“康王,你自己說說如何處置劉氏?月凰的婚事,她也敢算計,還敢害得月凰受難,這件事必須重罰?!?
沐五郎跪在大殿中央,就算是以前的沐家,遇上這種事,他的處罰也不會輕,還會令全家對他寒心。劉氏這次的所爲,給他引來的麻煩不小,首先是晉帝的失望,再是皇家宗親的質疑,對他們來說,能保護家人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可他卻把月凰推向了危險,更令她生死未卜。
“兒子願休棄劉氏!”
“休棄?”晉帝笑,“五郎,你當我們家還是以前,皇家婦人幾時可以休棄的,貶爲庶人,送往甘露寺出家爲尼,就當是替她自己贖罪。你再看看你府裡的侍妾裡頭,誰能打理後宅,扶一位側妃主持中饋,暫理後宅事務。改日讓你母后做主,替你另娶一位嫡妃。朕的兒媳也不止她一個,要個個與劉氏一般,皇家還不得亂套,你瞧瞧益王妃,行事得體,進退得宜,益王何時爲這些事操心過……一個男人,如果連家都管不好,還能有什麼大作爲,哼,這次的事,朕就不追究你的責任,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沐二郎微微擡頜:李樂昌跟在太后、皇后身邊十幾年,如何行事,早就了熟於心,何需他教,她就處處能打理得妥當。
晉帝又道:“劉家膽大妄爲,毒害皇家金枝玉葉,全家發配肅州從軍。新朝初立,朕不想大開殺戒,但必須以儆效尤!”
沐五郎深深一拜,落漠起身,兄弟姐妹看他的眼睛都還著質疑,好像是他算計了月凰。
劉氏,可是害苦他了。
他好不容易與家裡處好的關係,一下子又轉惡。
晉帝問左右道:“月凰那邊如何了?”
大總管道:“回皇上,公主還昏迷著,太醫說,公主身中情毒卻無礙,確是奇蹟?;噬?,月凰公主乃是祥瑞之人,自有天佑,你且寬心?!?
晉帝恨恨地道:“若月凰有佯,朕非殺了劉氏全家賠葬不可,癡心妄想,朕的公主,豈是他們能肖想的,居然敢打這種下三濫的主意……”
晉帝罵罵咧咧了一陣。
沐二郎與沐元浩離了養心殿。
沐元浩長吁一口氣,“九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沐二郎笑道:“她那固執的脾氣,倒與大伯像了七分,寧死也不受折辱,骨子裡驕傲得很。”
“這是沐家人骨血裡的性子,一旦認準的事,就不會動搖。你祖母、母后最忌恨那些後宅陰私手段,劉氏這回是犯了沐家忌諱?!?
劉氏貶爲庶人,送入甘露寺出家,這與被貶入冷宮無甚兩樣,她的孃家也因她而獲罪,只怕連劉氏所出的三個兒女也要受到連累。沐五郎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有了一個被剝奪名分的母親,三個孩子也失了嫡子嫡女的身份。
*
沐容似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一覺醒來時,已是日落黃昏,鏤空窗櫺下的小榻上躺著一個婦人,熟悉的五官,疲憊的面容,沐容赤腳走近,看著睡熟的雷皇后,前世的她是孤兒,今生看到真心愛她的家人,便是親孃也不過如此罷。
殿外,傳來兩個宮娥的議論聲:
“太醫說了,三天之內,如果月凰公主再醒不過來,只怕是兇多吉少?!?
“皇后娘娘待公主真好,衣不解帶地照顧三天了?!?
“益王妃也好賢惠呢,爲了瞞住太后,還去慈寧宮哄太后高興?!?
“我們有這樣的好主子,真是福氣。”
“皇嬸……”她輕呼一聲,心裡卻暗暗告訴自己:這就是我親孃??!養恩大過生恩,若是範追活著,也會像雷皇后這樣不眠不休地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