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的魂魄原應魂飛魄散,卻不知是何原因,竟又重聚了魂魄,但魂魄之傷已成,即便再生,也不如旁人的魂魄強大健康,她的魂魄原比其他人要脆弱攖。
太上老君道:“我送了她一枚仙丹,用以療傷,想來她服下後會有所效果。”
有些事,是瞞不住帝禾的。
他現在是唯一一個還留在仙都的皇子,有七成的希望成爲仙界太子、未來的天帝。
太上老君索性說自己送了鳳九一枚仙丹之事,他日帝禾知曉,亦不會怪他多事。
“如此,有勞老君。”
太上老君幫鳳九,不是因爲帝禾,完全是因爲他與鳳九父母、義父之間的情份,當年前任天帝,待他頗是看重,兩個人算是朋友,曾在一處奕棋,也曾在一處論道,九音是他看著出生,看著長大,他著實不忍看鳳九連最後一世都保不住。
天地生靈有萬世,鳳九卻沒有下一世。
“各位仙友、仙賓,月季仙子與水笙王子的訂親大典即將開始,請各位移至百花聖母宮觀禮!”
一時間,所有的仙人往百花聖母宮雲集。
百花聖母宮大殿兩側,站滿了無數的仙人,個個含笑,更有人連聲恭喜償。
十二名仙娥奏起了仙樂,聲聲悅耳;又十二名仙娥在空中飛舞,撒下五彩的花瓣。
百花聖母與北極天王水狂夫婦並肩邁入大殿。
“恭喜百花聖母!”
“恭喜北天王、北天王妃!”
鎏金璀璨,高足金盃盛滿香沉瓊漿,玉液碟碗上貢仙果、仙珍。兩側恭賀之聲一串接著一串,不絕於耳。
水笙揖手還禮,俊雅面容尤顯光熠明華,溫潤的雙眸浮光微笑,卻彷彿眼下的盛世之景不在他的眼底,身旁的衆多仙娥更不在他的眼裡,深情款款地看著身側的盛裝月季仙子。
長輩們行在前,一對訂親新人在後,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接受著衆仙的祝福、道賀。
“這麼盛大訂親宴,好讓人羨慕!”
“是啊,月季仙子真有福氣,被百花聖母視若親女,還能許給北極仙境的王子做王子妃。”
木榮靜立在鳳九的身側,溫聲問道:“聽說你把石河賣給西天王了?”
“一斤上品仙玉換一斤三生石,多好的價兒。”
木榮寵溺地輕啐一聲“你呀!”有無奈,有疼惜,“我近來在學煉器。”
鳳九錯愕。
木榮什麼時候對煉器感興趣了?
木榮勾脣淺笑,“觀禮!如果你喜歡,將來……將來……”
“將來師兄要成親,訂親儀式也定會熱鬧體面。我給師兄攢仙玉,賺好多好多仙玉。”
木榮噎了。
他的心意,她從來不懂。
罷了,只要她高興,怎麼樣兒都行。
“我近來在學煉器,你把九音笛給我,我給你修補。”
鳳九道:“師兄,真能修好?”
“不試如何知道?”
鳳九早就想修補九音笛,這是她的本命神器,是父母留給她最珍貴的禮物,相傳她還在母親的肚子裡,父親就在收集器材,待她出生,父親將器材拋入仙器爐,直至父親在東南方天之盡頭征戰域外妖魔,父親在出徵前,將九音笛送她爲禮物。
他意味深長地道:“阿九要乖乖的,聽母后的話,這是父皇送你的九歲生日禮物。”
那一年,她與母親將父親送出仙都城,看著父親領著二百萬天兵天將而去。
也是那一年,一夕驚變,父親歸來時,身負重傷,修爲跌落至上仙初期……
後來,都是些不好的記憶。幾日之間,她失去了敬愛的父親,三日後母親也跟著去了。她被義父木毅帶回東極仙境天王宮,木毅蹲下身子,憐惜地道:“阿九往後就與義父在這裡生活。”
從那以後,她的“親人”唯有木毅。
重回仙界,她的家裡多了一個師兄木榮。
鳳九看到幸福的場面,心下越發感傷,不由憶起父母還在時,仙都瑤池盛宴時的歡樂與繁華景象。
驀然之間,每仙歷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戰即將來臨。她是得把神鞭、九音笛修好,這兩件神器都是她最緊要的武器,她不會再沉陷情長,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木榮溫和輕問:“師妹,你在想什麼?”
一聲關切,將神遊的鳳九喚回神。
一向慈祥、端莊的百花聖母,面帶如同觀音大愛慈愛的笑,令人親近,可所有的仙人都知道,百花聖母是個極固執的人。
北極天王妃回了百花聖母一抹笑意。
百花聖母高聲道:“今日,我座下弟子月季與北極仙境水笙訂下婚約,婚期訂在六十年後的二月初二。”
恭賀之音連連。
百花宮的衆花仙,個個人逢喜事,月季仙子與水笙王子終成眷屬,或許她們中有遇上好的人,也能被百花聖母恩準賜婚。
北極天王妃高聲道:“屆時還請各位仙友、仙賓前往北極地喝喜酒。”
仙人們應著:“一定去!一定去!”
人羣裡,火原面容煞白,時不時往水柔的方向瞧望。
南極天王火正亦遣了天將、仙人前往域外尋醉蓮,據回來的仙將稟報,一行十二人,就殞落十一人,就他一人回來,一到域外就被妖魔盯上,連魔宮的影子都沒瞧見,所有人都折損了。
北極天王朗聲道:“仙子、王子交換訂親信物。”
百花聖母給水笙備的是一把仙劍,劍鞘上嵌著極品的金色仙玉,又有顏色豈是剔透漂亮的紫仙玉。
有人輕呼一聲:“是極品紫仙玉,比金仙玉更難得一見。”
紫色仙玉,多是上品,像這等極品的,在鳳九還是仙界小公主時,她也不曾見過,神色掠過一縷詫異。
“百花宮竟有此等寶物。”
百花聖母笑道:“紫仙玉是千年前天后所賜。本宮疼愛月季,也極喜歡水笙這孩子,這把紫光寶劍就當成是二人訂親的信物。”
紫仙玉是天后所賜,天后出自百花宮,百花聖母與天后私交深厚,賞下如此珍貴的仙玉,自在情理之中。
水笙難掩喜色,揖手道:“謝聖母賞賜!”
百花聖母點了一下頭。
水笙送給月季仙子的,乃是一支精緻的、閃著五彩光芒的戒指。
鳳九輕呼一聲:“神石煉製的戒指?”她的眉頭不由蹙了又蹙,又勾起什麼久遠的記憶。
木榮低聲問道:“你認識那戒指?”
鳳九肯定地點頭。
在一陣讚美、驚歎聲中,對北極天王夫婦送給未來準兒媳月季仙子的戒指,衆仙更是讚美之音,但凡有些閱歷,自然也辯出此物來歷不凡。
整個宴會席上,衆人歡歌笑語,唯有鳳九心事沉沉,然,臉上卻洋溢著中規中矩的笑,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她笑得很優雅,優雅得絲毫不像是下界飛昇的仙子。
這樣的她,時不時吸引了男仙們的關注,有的投來欣賞,有的則是心存好感,唯有鳳九,只是應付了是,無數次地,她安靜地坐在席位上,不說話,也不主動去敬酒。
五彩神石戒,旁人認不得,可她卻是認得的,相傳這是她尚未出世前,父親從域外戰場意外得來的神石所煉。原有一大塊,父親用了很久方纔將神石煉化,給母親煉製了這枚戒指。
母親還曾打趣道:“若我肚中是男孩,將來就當成傳世寶貝送給兒媳;若是女兒,就送給她。”
父親佯裝生氣,“嬋娟,這是我送你的,你只管留著。”
年幼的她,很是好奇母親的戒指爲何能閃出五彩的光芒,還曾與父親吵嚷著也要一個一樣的。母親卻輕斥道:“傻孩子,神石哪是隨隨便便就能得來的,這可是寶貝,是你父親在域外偶然得來,爲了得到此寶險些丟了性命。”
彼時,她氣惱地道:“父皇待母后真好,等我大了,如果有個男子像父皇這樣待我,我就嫁給他。”
母親柔聲道:“你父皇是個好夫君。”
父親卻笑容燦爛,“那也是你待我好,值得我爲之付出一切。”
在她童年的記憶裡,父母一直很恩愛。也因這,給長大後的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她總是記得父母說過的話,兩個人要相親相愛,更要相互信任。
她曾想,如果自己一味地待帝川,就像當年的母親愛慕著父親,心甘情願地爲他做一切。有一天,他驀然轉身,發現他尋尋覓覓的女子其實就在身邊,許能成就一段天地間最美的姻緣。
五彩神戒對於父母來說,有著別樣的意義,那是父母愛情的證物。可是今昔卻突然出現在另一個女子的指尖。母親是在父親殞落後,沉默幾日後選擇了暴體而亡,魂飛魄散。現下想來,鳳九覺得母親那些日子一定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母親那樣深愛著父親,爲何會選擇放棄輪迴之路。
難道父親的殞落,亦讓她絕望至此?
木榮見她興致缺缺,關切地道:“師妹可是不適?睏乏了?”
鳳九的心事,讓水柔看在眼裡。
她從未見過一個仙子,會像鳳九這樣優雅,又會像她這樣的沉默,她的笑,不再是明朗的明媚笑容,而是罩上一層憂傷,這如絲如霧的傷愁,給了鳳九一種別樣的氣質,即便她不說話,也不與人打招呼,坐在木榮的身邊,足已成爲一道風景。
鳳九的美,不在其容貌,而在其不同於仙娥們的氣質。
她有一種絕世的美,三分驕傲,三分心事,這讓她罩上了一種謎樣的光芒,吸引無數人的眼球,就連面容上寫著“生人勿近”的帝川也往鳳九方向瞧了很多次。
她有一雙歷經無數滄桑後的淡然,亦有著一種凌絕六界的傲然,這樣複雜的氣質融合在她的身上,竟給了她一種別樣的美。
鳳九應道:“是,我想回去睡會兒。”
“我們先告辭。”
木榮起身,鳳九跟她離開了宴席,一道與玫瑰仙子辭別。
遠離百花宮,木榮與鳳九上了臨天閣。
“我瞧你自從見到水笙與月季仙子交換訂親信物,你神色就不對。”
鳳九淡淡擡眸,眼裡的悲傷與疑惑無法掩飾,“師兄,往後別再與北極仙境的人走得太近。”
木榮一怔:“爲什麼?”
“北極天王夫婦送給月季仙子的五彩神戒,是我父親五千年前在域外妖魔戰場意外得到的五彩神石所煉,父親將此作爲定情信物送給我母親。母親曾笑言,說我出生若是男兒,就留給她的兒媳,若我是女孩便要留給我。
父母的訂情之物,怎會出現在北極天王的手裡?
這神戒,對父母來說有別樣的意義,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東冥帝告訴過我,當年下界逼迫他的仙人乃是一個長得酷似北極天王的人,我也曾以爲,這可能是他們以幻容術僞裝,誣陷,可五彩神戒出現仙界,我不得不懷疑……”
難怪鳳九看到那戒指,臉色俱變。
“師妹,如果北極天王都不可信,又有誰可信?”
北極天王與木毅交情匪淺,如果連他也背叛了木毅,這仙界之中還真沒有可信的仙人。
“父親當年不也最是相信敖傑,可他又如何?趁著父親在仙魔戰場負傷,修爲跌落,佔據仙都,登上天帝之位。父親的殞落,怎會與他無關,若非父親有傷在身,他又怎是父親的對手。”
她的父親是仙界修爲最高的人,亦是留在仙界最後一個擁有天族血脈的男子,是真正的天族。
敖傑雖擁有當今天帝之名,卻不是真正的天族。在他成爲天帝后,再沒人提到他以前的姓名。
“敖傑能背叛,北極仙境的王室再背叛又有何可疑的?不想做天王的王室公子不是合格的公子,水狂想取水放而代之,這個可能不是沒有?現下除了師兄,我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人了。萬世輪迴,萬世流轉,就算我還有一絲良善慈悲亦只留給親人家人,而旁人不配!”
鳳九有憤慨,有悲傷,更有振作,當年的她,因一念絕望縱身躍下貶仙臺,是何等的衝動,做下的事是親者痛,仇者快,正趁了旁人的心思。
她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爲報仇,只爲求一個真相,更爲活得揚眉吐氣。
木榮道:“北極天王夫婦得來的那枚神戒確實可疑,我會私下示意丞相、天將等人與北極仙境的人保持距離,至少會做得自然些。師妹想建一座四方冥城的事……”
“建好四方冥城,能讓各冥界冥仙互通有無。”她說得肯定,計劃不會改變,但今日五彩神戒的現實,讓她再一次確定,父母殞落的背後許還有不爲人知的真相,就如九音躍下貶仙臺,都似有心人的刻意爲之。
“這一次,無論千年前藏有多少秘密,我都會一一尋出真相,還自己一個公道,也給父母、義父公道。師兄,我準備把三生石河賣給帝川。”
萬世輪迴,她在冥界留下了一個傳說。
那三生石河就是她留下傳說的見證。
“全賣給他……”似有不捨,可鳳九已經決定了,他阻止又有何用,石河是她的。
鳳九沉沉心,“我會留下三百萬塊,這一次我會親自挑選,把有靈性的三生石留下,剩下的都賣給他。一斤上品仙玉換一斤三生石,怎麼算也是一筆好買賣。”
木榮輕嘆一聲,帶著愧疚地道:“是我無能,拖累了你,如果我能更強大些,也不至讓你……”
“師兄,這不關你的事,能替義父打理東極仙境,我覺得很高興。義父一直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替他分憂,他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可我從來都少他操心。”她的聲音哽咽,以爲不會再哭,可眼淚還是悄無聲息地滑落。
木榮心下不忍,”阿九,我會一直陪著你。”
她笑,笑得悽美,帶著一種絕然的美,真的很美,足可以顛倒衆生,如果她的笑不再有這悽婉,是否可以更美。
木榮有一剎的走神。
鳳九繼續道:“師兄,月老的姻緣石被我在下界找到,是我意外在東洲大陸帝王墓裡尋到的。可我現在,還不想還給月老,我明明沒有盜姻緣石,明明我已到下界三月之久,便是人間三百年,可還是有人說是我盜走了姻緣石……”
“月老從未說過是你盜的,他只說是你鑿了一塊姻緣石帶走,他還說,你既鑿了一塊,是不會再盜姻緣石。”
鳳九想將煩惱拋於腦後,她定定地俯瞰著仙山樓閣。
“師妹,把九音笛給我,我替你修復九音笛。”
鳳九掏出了幾節九音笛,九節笛,有九孔,這是九個音,如她曾經的名,而今化成了五塊,最粗的那節依如扳指,最細的一節又似小指骨。
木榮捧在手裡,“小指骨這段是仙元力流失造成的?”
“也許是罷,它曾在佛門裡待過一段時間。師兄,我尋回了神鞭,只是在下界時,曾被人從裡面抽了兩根絲做成了掛繩,只怕得重新煉製。”
“你一道給我,我帶著仙器殿殿主親自給你煉。”
“器殿主出關了?”
“正是,兩位副殿主又閉關了,而一正兩副,輪流閉關修煉,倒也便捷,兩不相誤。”
鳳九沉聲道:“又一次五百年仙魔大戰將要來臨,我們得有自己趁手的仙器,師兄得空也替自己打造一件。”
有人說這五百年一次的仙魔大戰,是戰,更是劫數,是仙魔兩界的大劫。
師兄妹相伴回到東極仙境王城。
綠蕪綠蕓二人歡天喜地來尋鳳九,兩個第一次脫離了仙婢的身份,而是一襲紅衣,依然是天仙初期修爲,綠蕓是小成,綠蕪則是大成,眉眼間難藏喜色。
鳳九笑道:“不錯,都晉級了。”
“下仙謝仙君栽培!”二女齊齊行禮。
鳳九道:“好了,你們現在是仙娥,可以去戶殿領差事,今兒開始,就不再是仙婢。”
說了幾句話,二女告辭離去。
鳳九對綠芰道:“傳令文丞相,請他過來一趟,我有事吩咐。”
不多會兒,文籌到了,鳳九說了要將石河換仙玉之事,又說了近來仙婢、仙僕們晉級,成爲天仙,便不再幹服侍奴僕的活,天王宮得新挑一批仙婢、仙童。
“你先問問各處殿閣主,東極仙境各城、各莊也都問問,讓他們近期列名單上來,從下界挑選一批仙婢,且拿個章程出來,真正的俗世大陸要不要挑?還是隻從修仙大陸上挑?如何挑選?都得擬個規矩,各大陸挑選多少人數,每支仙使有幾位仙人組長,誰任仙使,誰去襄助,全都擬定好……”
文籌領命,回到丞相府就召了相關的仙臣來議事,挑了仙臣負責換仙玉的事,東極地有仙玉,仙人也高興,這是仙君做的主兒,也不曾多問,直接安排人手開始預備。
鳳九進了冥界,這次一道帶去的有二千枚仙幣。
冥帝看到一大堆仙幣,心情大好,這不僅是仙幣,更是修煉資源,鳳九也不吝嗇,一道賞了一些仙器,什麼招魂幡、追魂索,都是能派上用場的。
鳳九道:“這次我要親自挑選出三百萬塊三生石,往後百年就投放幾百塊出去,混雜在無字三生石裡頭,有緣者得之。”
冥帝想到這些三生石,他還真是頭疼,一對又一對的三世夫妻就跟雨後春筍一般地冒出來,至今被載入生死善惡簿的便有幾十萬對,再這樣下去,還不得亂套,這個數量還在上升,這樣一來,他們的工作也能減輕些。
以前的三世夫妻,那是靠累世積德修來的,可現在一求就有,不好啊。
冥帝喚了鬼差,半石河的魂魄都趕走。
鳳九帶了乾坤袋,使了幾個法術,將有靈力的三生石直往袋子裡裝,又將沒有靈力的石子裝在另一隻乾坤袋裡。
有靈力的,染上了九音的相思之苦,有了悲喜的氣息。
無靈力的,是她瘋癲時刻上的字。
石河的石子似自己知道往哪裡去,不到一個時辰,曾經如河的石子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石頭,要麼是無字的,要麼就是刻著兩個名字的。
忘川河畔,靜立著一個華袍婦人,眼神略顯呆滯,似在等候什麼人。
鳳九問道:“那婦人是誰?”
“回上仙,她叫馮芙,與一個叫樑宗卿的男子做了九世夫妻。只等再做一世夫妻,就能飛昇上仙,做一對神仙眷侶。不想第九世時,樑宗卿活到二十六歲就病逝,而她卻活了五十有三,待她入得地府,樑宗卿已投胎三十年,她在地府遍尋不著,又不知他這世的名諱去處,日日候在忘川河畔,等候他入得地府相聚。可這一等,就等了一百二十餘年,樑宗卿還是沒有來。”
鳳九扭頭問道:“你們沒告訴她丈夫的名諱?”
鬼差是個精明的女子,活著時,原是陽間的一名女捕快,而今到了陰間,做的是索魂使,很是恭謹地答道:“判官不肯告訴她名字。”
“這是爲何?”
第291-292章 夫善妻惡〔12000+〕
鬼差輕嘆一聲:“判官說,天地間的靈魂,人人的福份都是一樣的,自從東洲大陸出了《地府遊記》,我們地府就照著上面所敘進行建造,就連石美玉也做了忘魂司的副掌司,誰讓她命好,有個女兒給她爭光。
判官說,所有的新生魂魄,會得天地賜福,先送六十分,若是作惡減分,若是爲善則加分,增增減減,待得一世終了,而總分在八十分以上,下世平淡一世,依轉世爲人;若是越過一百二十分,就可出生在富貴人家。
可是馮芙,她與丈夫的九世情緣,不是靠修行積善而來,而是靠祈禱三生石求來的。九生九世裡,她不是壞人,卻也不是大善人。在享受富貴之時,也曾濫害他人性命,最後一世更是心狠手辣,而今的善惡簿上只剩下二十三分,照著這個分數,當打入畜道輪迴。
她哀求了判官,說想再見一見她丈夫,就一眼,只要與他說說話,她就可以轉入輪迴。判官大人念她執意難消,便允她在此等待,誰曾想,他丈夫這世轉世到東萊大陸,是個修仙道人,還有些天賦,雖修活了一百五十歲,只怕再用不了幾年就要飛昇仙界。”
鳳九因認得他們,故而問道:“她丈夫有善緣?”
樑宗卿,她記得,這是她除帝川之外有好感,又愛上的一個男子。最終,她因樑宗卿與馮芙之間有三世姻緣而放手。
“有!他丈夫雖與她做了九世夫妻,第四世時,自小在寺廟長大,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第六世時,又在道觀長大,這兩世都是大善人,他們雖是夫妻,感覺卻並不甚好。
第七世、第八世,他們二人生於世家,自小訂親,馮芙性子刁鑽,然她丈夫倒是個好的,因她丈夫勸著,馮芙行事還算得體。到了第九世,她丈夫喜歡的是馮芙妹妹,可馮芙硬是搶了妹妹意中人,自己嫁給樑宗卿,爲了不讓丈夫愛上別人,她更是心腸狠毒,打死打殺了好幾個年輕貌美的丫頭,也至樑宗卿待她之心越來越遠,最後鬱鬱而終,英年早逝。
上仙,你說怪不怪,她只剩二十三分,她丈夫卻有二百零六分,這可是有大機緣之人……”
同樣是夫妻,一個負分,不及格。
另一個,則是因爲累世善緣,得了二百多個。
這樣的評分標準,曾是鳳九在沈容時編的《地府遊記》裡出來,她原是想勸世人向善,不想被東冥帝採訥,而且還做得像模像樣,甚至更有一整套的加減分規則償。
你無辜殺了一個不該殺的人,扣兩分,你救人一命加一分,這扣的比加的多,也難怪馮芙最後只剩二十三分。
鳳九道:“她總在這裡翹首以盼,不是個事,著人將她丈夫的魂魄在夢中引到此處一見。”
上仙的吩咐,鬼差很快應聲。
鳳九靜靜地立在一側,過了一日,當陽間夜色降臨時,一個白袍男子飄飄悠悠地過了忘川河,那眉眼之間,倒與她所見的樑宗卿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多了幾分清絕漠然氣質。
馮芙對著忘川河,切切喊道:“宗卿,宗卿……是你嗎?我是芙兒,我是你的芙兒呀,我們做了九世的夫妻。”
男子飄到了岸畔,疑惑地道:“我這是……殞落了?”
馮芙一臉茫然。
鳳九不語,靜立鬼差身後。
鬼差道:“她是你前世的妻子,在這裡等了你一百二十年,遲遲不肯轉入輪迴,知你有些仙緣,想了她心願,召你過來一見。”
男子打量著馮芙,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模樣,瞧得出來,生前的容貌應該不差,一襲華衣,作貴婦裝扮,“你見我作何?”聲音很冷。
馮芙道:“宗卿,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鬼差淡淡地道:“馮氏,長話短說,你們只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他得回去,往後再無相見之日。”
馮芙捂臉悲啼,“爲什麼?我們明明做了九世夫妻,只要再做一世,再多一世,我們就能去仙界,做一對神仙眷侶。”
十世夫妻,就該飛昇仙界做一對眷侶,差一點,就一點啊。
鬼差冷哼道:“馮氏,你做什麼白日夢,你是惡人,你怎麼可能成仙?如果二十三分的人都能成仙,這地府之中豈不是人人可以飛昇成仙。”
馮芙當然聽說她有二十三分,因爲她累世欠下的命太多,作的孽也太多,“我因何打殺丫頭,還不是爲了丈夫,他……他卻嫌我惡毒,我做了惡人,他卻成了善人……”
男人帶著厭惡地看著馮芙,“是我讓你殺人的?我可有告訴你,叫你不要隨意害人、傷人?”
說過,他前世活著時,不止一次地告訴過她。
可她看到那些妖嬈的丫頭,一個個覬覦他的俊美,她就吃醋,她就狠不得將她們一個個全弄死。
全是因爲她愛他呀!
她愛他入骨,生生世世累積下來,愛得已不能放手。
男人道:“鬼差大人,我對這個女人無話可說,請送我回去。”
“宗卿……”
馮芙還在聲聲輕呼。
男人突地大怒:“閉嘴!”不掩嫌棄,掠過馮芙,他的目光停落在不遠處靜立的女子身上,這女子長得清絕美麗,出塵不染,一眼就能瞧出,她不是這凡塵的女子,瞧著好生眼熟,在哪裡見過呢?此念一閃,電光火石間,久埋的記憶紛至沓來。
他愣愣地走向鳳九。
鳳九問道:“你有事?”
男子道:“我認識你,我認識你,我記起來了,我與她做第三世夫妻時,你曾出現過,原本你纔是我愛的女子,只是因爲她,是她自私地將我與她的名字刻在三生世上,鎖住我與她的姻緣,害我與你錯失。其實後來……”
樑宗卿在那時,大抵天下一統後,突然有一天,文籌、諸葛韞等人帶著趙太祖皇帝趙硠飛昇成仙,他憶起了鳳九,想到了鳳九的信,想到自己提著劍指著鳳九,他真正喜歡的人是鳳九,但當他恢復記憶時,鳳九已悄然而去。
他曾想,如果有來世,無論如何,他也要去尋找鳳九。
終於見到了!
在忘川河畔,鳳九就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她比記憶裡更美,是一個真正的仙子。
“你是上界的仙子?”
“是,與你分開後,我就修煉成仙了。”
鳳九說得輕淡,淡得如風,沒有悲喜,而是定定地望著忘川河。
男子問道:“你還叫阿九?”
“是。”
“待我飛昇,可以找你嗎?”
馮芙聽到這兒,怒火燃燒,醋意橫飛,怒罵道:“你這個狐\貍\精,當著我的面,就敢引\誘他,我……”她的男人,誰也不能覬覦,見神殺神,遇佛殺佛,誰敢搶,她就滅了誰。
不等她撲過去,男子一揮衣袖,馮芙被擊落在地。
他忘了她!
她卻在河畔等了一百二十年。
他突地轉身,一怒指著她,厲聲道:“都是你,明明知道,三世情緣,與你已是極限,你卻一次又一次地將我困在你的身邊。第三世的最後,我所愛之人不是你!但爲了丈夫的責任,我一直重你、疼你如初,甚至爲了不讓你傷心,並未告訴你,一直以爲,我喜歡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最初娶的妻子。
第二個三世,我已對你無法生出愛意,只是敬重你,可你卻不顧我的感受,非將我與你捆到一起。
第三個三世,我對你連最後的敬重也沒了,是厭惡,是深惡痛絕,我寧可在第九世早死,也不要看你以愛我的名義不停地傷人、害人、殺人。你總說我是你的,你就從你妹妹的手裡搶走,將你妹妹逼得自盡身亡。
我再也不要被你束縛,從頭到尾,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我不想再遇到你。所以我要早死,我要早些投胎,我甚至求了判官,不要再與你有任何的牽扯……”
她愛他入骨,可他卻深惡痛絕。
他突地憶起了什麼,看著熟悉的忘川河,他的記憶裡涌過了一幕,那是一個女子,一個無助的靈魂,靜靜地立在河岸,有人說,她是地府的萬世傳說。
他一個回眸,看到她美麗的雙眼,只一眼,他就許下諾言:如果來世再遇,他願護她周全。可到底,他沒能做到,他與她沒有哪一世相遇過。
馮芙痛哭道:“樑宗卿,你有沒有良心,我待你不夠好?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只是生生世世都太愛你。”
“你愛的只是你自己!我們生生世世就到此爲止,不要再遇。”他果決轉身,“鬼差,送我回去!”
阿九想到九音,亦想到自己,有些人已走過千山萬水,而還的人還駐足原地等候,她如此,馮芙如此,可是她們深愛的人,卻已經揹著行囊遠行,早已不是最初的他們。她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困住了自己的心,苦了自己的人生。
情,便是如此,以前的九音沒學會放手,而今的馮芙也深陷愛恨糾纏之中。
世間,還有多少人陷於愛情不能自拔。
鬼差帶著男子離去了,他驀地回眸,看向阿九,是她,他又看到他了,在他們分開之後,她就成了仙,而他卻在俗世中輪迴。
馮芙以爲瞧的是他:“你還是愛著我的,爲什麼,爲什麼?”
曾經的九音,也以爲帝川愛她,自欺欺人地以爲帝川會來接她,將她帶回仙界。
鳳九輕嘆一聲,“馮芙,放手罷!你得了不屬於自己的良緣,用的是你累世的善念,接下來的數世,你都要爲自己前幾世作下的惡贖罪。”
“善念、惡行?那萬世仙呢,她受了那麼多苦,最終又如何?你這個仙人說得輕巧,我不求你,我求萬世仙,我要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再刻到一處。”
鳳九淡淡的道:“沒用的,他已經不姓樑亦不叫宗卿,你若強行刻下,只會是你與另一個同姓同名的人落入畜道,而這人是惡人,你真要刻我不攔你,但我會告訴你,從今往後,這裡求姻緣的人,每一百世只能求一次,想得第二次機會,就得積攢善緣,否則不行。”
樑宗卿都說了不愛她,她還要苦苦糾纏。
九音等候過,卻沒有這樣糾纏過帝川,這一點,還是讓阿九驕傲的。她突地回眸,“馮芙,我還是覺得你在華夏國時的樣子最可愛,那時的你驕傲、自信、善良。現在的你都變成什麼樣了。”她的手指一伸,想喚醒馮芙的記憶,卻到底是忍住了。
馮芙一轉身,飛快地奔向石河,才陡然發現,除了無字的石頭,只剩刻著一對男女名字的石頭,沒有隻有“帝川”二字的石頭。
一塊不是,再尋一塊,依舊不是。
她尋遍所有的石頭,依舊沒找到一塊她需要的。
她與樑宗卿到底是走到了盡頭。
不遠處,過來了一對鬼差,手裡拿著鎖鏈,“馮氏,該你轉世入輪迴,走,判官有令,打你入畜道,先做六世畜牲,再做三世奴婢,快走!”
馮芙被鎖鏈套住,掙扎幾下,拖上忘川河的船上,一起的還有另幾個男女,個個都套著鎖鏈,心有不甘。
鳳九在三生石下立了許久,突地伸手,快速掐訣,一個個金色的符印落到了九音的神像上,整個石河又佈滿了石頭,只是其間真真假假,有的只是幻象,有的卻是真的石頭。
鳳九將挑好的上等三生石遞給了冥帝,叮囑他往後每過百年就拿幾百塊出來,混到無字的三生石裡,誰尋到就算誰的。
鳳九帶著欠缺靈性的三生石離開了,這一次她要將這些石頭全部換給帝川。
*
東極仙境天王宮大殿。
東極仙臣們樂了。
西極仙臣們哀傷了。
西天王敗家啊,拿著這麼多的仙玉與人家換三生石,還照單全收,太不正常了,他已經分不出貴賤,辯不出是非。
“稟東極仙君、鳳九仙君,我們一共有三生石九萬萬六千五百八十二萬六千三百二十七斤三兩。”
鳳九道:“零頭就抹了,二萬六千多少都去掉,九萬萬六千五百八十萬斤上品仙玉,外加一千萬塊西冥界的無字三生石。”
帝川乾脆地拋過乾坤袋:“一千萬塊三生石!”
鳳九接過,掃了一眼,有了這些石頭,就可以放到東冥界去,朗聲道:“衆位仙友各自清點自己的東西,我先行告退。”
鳳九取了一萬枚仙玉,再入得冥界,將仙玉給了冥帝,又將新得的一千萬塊西冥界的三生石拋入石河內,有了這一千萬塊,倒不如早前那般單調。
東冥帝問起建四方冥城的事,阿九道:“正與你們建冥城,光是器材都要些材料,先建個大致的輪廓,往後你們自己可以再往細裡建造。”
將以前煉廢的材料送入煉爐裡重新融化,要求不高,下界的東西,過得去就行,冥界之物也不用金碧輝煌,用沒了仙元力的仙玉再添上一些下品仙器的器材、寒鐵等物,建出來不算雄偉,只一瞧就知是冥城,卻比東冥界的豐都還要體面許多。
接下來幾日,仙都的仙娥偶有到訪,多是求取三生石的,阿九亦不爲難,沒讓她們入聖殿,卻可以進入建有傳送仙陣的房間裡,可從這裡直入東冥界。
仙界裡都在傳說,說東冥界地府的三生石很靈驗,比月老宮的還靈驗,於是這幾日王都城幾乎人來人往,就連東極王城亦有不少的仙人前往求取。
看守傳送仙陣的仙僕大喝:“此次需兩枚仙幣開啓仙陣,哪位仙人放兩枚仙幣?”
一枚仙幣是啓開陣法所需的仙元力,另一枚則是給東冥界,人家不開接收機關,你就到不了那裡,男仙人們見一起的還幾位仙娥,爭著往中央的小凹槽裡丟了仙幣,仙陣一啓,搖了兩下,待他們再睜眼時,已經在三生石下的一處小黑屋子裡,這小黑屋子內設有傳送仙陣,兩個冥仙正樂呵呵地收仙幣,這次有五枚,除掉仙陣消耗的一枚,還得了四枚。
外頭,早有嘴巧的冥仙候在一側,“各位上仙,可要聽我們這裡的故事,話說……”
這是導遊,地府嚮導!講解者不止一個,還有些瞧著很伶俐的小鬼,熱心地自我介紹要求當嚮導,會講萬世仙的故事,還講如何挑三生石。
講故事的水平很高,不比俗事中的說書人差,能講得抑揚頓挫,能講得讓人黯然神傷。
“下界俗世的凡人能求得三世姻緣。因你們來自上界,三生石的神通打了折,只能求來‘愛情’。所謂愛情,就是可以與你們意中人談談戀愛、說說心裡話,拉拉小手,不一定全都能結爲夫妻,能否結爲夫妻,端看各人如何經營、各自造化。凡塵俗話說得好,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三生石只能給你們彼此敞開心扉的機會,卻不能保證你們有夫妻之緣……”
這套說辭,是阿九教的,不能把話說滿,但只能說能求情,而非一定能求婚。
仙界有天條,私下幽會說說話是允許的,只要不太明顯,結爲夫妻的機率不大,所以大多數仙人求的就是談戀愛,還真沒想過要結爲夫妻。仙人也是人,也有感情需要,也需要愛情滋潤。
這些仙人多是求愛情的,讓他們結婚?納尼,會不會有太多人認爲恐怖,這可是觸及天條,私下求求愛情還是不錯。
仙娥聽到這嚮導女冥仙流利的說辭,小臉微紅。
男仙倒是一臉坦然,挺不錯,人家說得很實在,沒白來。
各有各的心思,仙娥多是求天長地久,男仙們多求曾經擁有,男女所思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但對愛情的嚮往卻是一樣的真摯、真誠。
仙娥們的心更誠,男仙們則將愛情看作一種修行。
鳳九忙著賺仙玉,在東冥界搞了個地府一日(下界三年)遊,著實是仙人到了那兒,不能用仙力磨掉上面的字,必須得用自己的體力來磨,還得真心祈禱,方纔能求得意中人動心談一場戀愛,擁有一段“愛情”。
*
帝川坐在西冥界的三生石畔,即便刻下的字會消失,可他還是刻下了“九音”二字,一塊,又一塊,字刻罷之後,放在地上,再從乾坤袋(仙界的儲物袋,比修仙界的儲物袋品階高,屬是仙品)摸一塊出來,尋了縫隙,再刻上“九音”二字。
時間流轉,他忘了自己,忘了地點,心中滿滿的都只是九音。
失去的,總是最好的。
再沒有人可以跨越九音在他心頭的高度。
冥界裡一年又一年,一載又一載,累了,他閉目養神,餓了,他從仙寶空間裡取幾枚仙果、一盞瓊漿,吃過後繼續。
“走!快走!”
忘川河上,兩名勾魂使押著一個狼狽不堪的婦人,她的身上沾染著鮮血,血跡斑駁,五官眉眼之中,依稀與火雅有七分相似,只不過年歲比火雅大出許多。仙界的火雅是十七八歲的少女,而這位貴婦依然是四十歲上下,神情萎蘼,待她看到河畔石堆裡坐著的男子,往事浮光掠影般涌上心頭,是了,她不是下界的凡人,她是火雅,她是被貶下界輪迴的火雅。
勾魂使拽拉鎖鏈,將火雅拖到帝川面前:“稟天王,夏文雅帶到!”
火雅一過忘川河,所有的記憶都恢復過來,她提高嗓子:“帝川,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帝川……”是激動,他還是喜歡著她,否則不會在這裡相見。
她現在被貶凡塵,要承受百世輪迴之苦。
她難掩激動,癡癡地望著帝川。
他,卻沒有看她一眼,自她過來時,聞到她一身的血腥,這不是她的血,而是別人的血,“她是怎麼死的?”
“天華國太子登基,徹查夏家,夏老丞相貪墨巨大,其貪墨銀錢可抵天華國二十年的全國稅賦。天下已有童謠‘夏家倒,新帝飽’,夏文雅乃夏老丞相嫡幼女,夏家倒了,婆家將她送到庵堂。她身染寒疾,不治而終。”
火雅輪迴第一世,投胎東原大陸三大天朝上邦的天華國夏家,父親位高權重,曾是吏部尚書、官拜宰相,而她是夏丞相的嫡幼女,她上頭有兩個胞兄、一個胞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出生到出閣,都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
二八之齡,得嫁夏丞相最得意的學生楊滔爲妻,楊滔也因夏丞相的提攜步步高昇,最終丈夫成爲一方封疆大吏,官至從一品大都督,而她更是一品誥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