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月將煮好的茶親自爲他倒上一杯,只道:“剛煮的茶,褚言嚐嚐。”
他端起茶盞,在掌心暖手,隨即喝了一口,只道:“與長幽殿時喝道的味道一樣。”說著,嗓音也跟著沉了半許,“傾月自從在長幽殿爲我煮過茶後,其後便一直未煮過了。”
雲傾月淡笑,“今日褚言便可盡興,若是褚言願意,傾月明日還爲你煮。”
他神色微微一變,靜靜觀她,“傾月,你可是不恨我了?”
雲傾月依舊淡笑。
她昨日纔對他冷言冷語,憎恨大怒,今日相約煮茶,態度著實變了個徹底。
經過昨夜的思索,而今她倒也接受了現實,但她卻並非是想妥協,而是想順勢利用賜婚之事,放手一搏。
有些怒氣,是可以壓制,有些人事,是可以虛以委蛇,而今,她強行按捺心神的與百里褚言再度同桌,她要的,便正是這種虛僞甚至是故作風月的氣氛。
“思了整夜,傾月也想通了。皇上賜婚,本就不可讓人抗旨不尊,昨日傾月那般,的確是爲難了褚言。”雲傾月緩道。
他深眼凝她,顯然是有些不信。
然而云傾月卻未再解釋,僅是朝他笑笑,隨即道:“以前在龍乾翼王府時,傾月便常在翼王府的梨花池畔爲太子瑾撫琴。而今褚言費心的爲傾月打造了這與翼王府一模一樣的梨花池畔,此情此景,倒也有些勾起往事,只是傾月如今雖有撫琴意,卻無聽琴人,而今,褚言可想做這聽琴人?”
他靜靜的望著她,許久,點了頭。
雲傾月淡笑,隨即撫指於琴,根根挑動。
琴音婉轉,本是假物而成的梨花池畔頓顯生動,便是那彎曲的池子的池中水,也波瀾微起,應景應情。
不遠處的一片火荼花迎風而動,於這寒冬臘月裡,刺目的鮮紅竟也活生生的染就了半許血紅的喜色。待一曲歡快曲子落定,雲傾月擡眸朝百里褚言望來,見他正靜靜的凝他,墨瞳悠遠,早已失神。
誠然,若百里褚言如初見那般溫雅純然,她與他之間,定能撫琴小聊,一世平和,只奈何人生若只如初見,竟也僅是停留在‘若’,停留在‘如果’,然而現實的殘酷,爾虞我詐,真正的純然與溫雅,不過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假象。
她靜靜凝她,半晌後,他終歸是回了神。
雲傾月淡笑,“這曲如何?”
他稍稍挪開目光,點了頭,“傾月撫的琴曲,自是最好。”
“褚言可還想聽?”雲傾月問。
他怔了一下,望她一眼,又將目光挪開,點了頭。
雲傾月指尖再度在琴絃上挑動,只是這回,她擇的並非歡快曲子,而是一首甚爲激昂之曲。
自古,無論英雄還是梟雄,大多大權在握野心磅礴之人,皆是喜歡渾厚躁野之曲,既有高昂,又有曠達,她擇這激昂之曲,正是應百里褚言此際不可一世的身份與權勢,只是曲到一半,卻突然絃斷音毀,指尖鮮血溢出,剎那在琴絃的雕花木上染了刺目血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