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問得隨意,腔調不深不淺,然而云傾月心底的緊然之意卻是更甚。
她在顧忌什麼?
他許是不知,她顧忌的東西,太多了。
這南凌奕讓鳳瀾皇帝封賞,並不是別的身份,方巧是郡主,他方纔喚她那句‘傾月郡主’,也令她心生波瀾,覺得他似是知曉了什麼。
她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緒,目光朝他迎去,方巧對上了他深邃黑沉的眼睛。
“公子這般爲傾月考量,傾月受寵若驚,多謝公子了。”未答他的話,她轉了話,淡著嗓子道。
他墨眉稍稍一皺,深眼凝她,也順勢而下,低沉磁性的道:“你若是當真要謝我,如今閒來無事,不妨與我對弈一番,我方纔聽閒王說,你棋藝甚好。”
雲傾月怔了一下,默了片刻,點頭應了。
他深黑的眸中漫出幾許淡色的滿意,隨即再度坐了下來,動作瀟灑,眉目不揚。
百里褚言則是主動起了身,讓開了位,目光朝雲傾月凝了片刻,溫和緩道:“傾月與南凌公子對弈吧,在下入屋去看會兒書。”
雲傾月神色不變的點點頭,並無客氣,也不挽留,徑直上前兩步,在百里褚言方纔坐過的地方坐定,隨即便開始伸手打理面前矮桌棋盤上的棋子。
晚風習習,周圍枝頭搖曳,淡香盈盈,涼爽怡然。
南凌奕也未顧百里褚言,目光一直不深不淺的朝面前的雲傾月打量,俊美剛毅的面容,平靜無波,只是待百里褚言有禮的朝他出聲告辭,他才淡淡的應了聲‘嗯’,別無多話,語氣也是極致的淡,然而待百里褚言轉身朝長幽殿行去時,他突然擡了眸,目光朝百里褚言單薄清瘦的背影一鎖,眸中驀地滑出了複雜深沉之色。
深秋的黃昏,花樹縈繞,淡風盈盈,空中霞光縷縷,光景甚好。
百里褚言自入得殿門,打落在身上且微微透著幾分暖意的霞光便被遮擋住。
一時間,偌大的殿中空蕩寂寂,清冷之意浮動,他眉頭皺了皺,又稍稍回頭一望,只見雲傾月與南凌奕已是開始對弈,二人似在言談什麼,霎時間,花樹景好,人影對重,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契合與相配。
他眸色幾不可察的一動,終究是回頭過來,繼續往前,待在殿中隨意尋了本書,便朝軟榻一做,興致缺缺,兀自沉默開來。
這廂殿外的花樹下,雲傾月目光直凝著棋盤,手中的棋子也稍稍握得緊了些,心底漣漪起伏,壓抑之感油然而生。
她倒是沒料到,南凌奕這狂然強勢之人,竟也能安安靜靜的坐在這裡與她對弈,憑她對他的感覺,只覺這南凌奕就該策馬奔騰,揮斥方遒,不可一世,只是如今見他這般安靜的坐著,面容平寂,目光極爲難得的透出了幾許澄澈之意,倒是愕然了。
再者,更值得一提的,便是南凌奕的棋藝,她雲傾月自詡棋藝了得,甚至還時常戰勝太子瑾,而今與這南凌奕對弈,最初還好,哪知到了後來,落下了好幾子都未討到好處,反而被對方步步緊逼,她一時間緊張,走錯一步,後來便收勢不住的步步錯,最終落得個滿局慘白的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