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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兒沒有猜錯,果然是出了大事情。
此時的御書房內,欽天監,司命官,以及即將要卸甲歸田的老丞相,還有太子祁乾元等人,甚至連慶王都站在那裡,氣氛十分僵持,誰都不敢先說一句話。
文成帝斜著一雙冷眸端看衆人,半晌才道:“南順堤壩坍塌,河水涌進村莊,有近十村子被淹,民衆怨聲載道,苦不堪言。欽天監還有司命官,我倒問問你們,成日裡都在做些什麼!”說完將桌上那剛被送來的奏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欽天監還有司命官受了驚,急忙跪在地上,口中高呼道:“聖上,微臣冤枉,微臣觀那形象,數日後纔會降下暴雨,這是老天發怒,臣……臣也無法啊。”邊說邊磕頭,頭顱重重的撞在地上,好像不知道疼一樣。
文成帝冷笑一聲道:“好一個老天發怒,你這可是在質疑朕是昏君,堪不起這大任,這才被上天警醒嗎!”
欽天監自知說錯了話,磕頭那力度越發大了起來,畏縮道:“臣……臣惶恐。臣並不是這個意思,聖上賢明天下歸附乃爲明君,定是他人誰犯上作亂才……”話沒說完,便被文成帝拿了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中了眉心,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一片,而欽天監眉心也冒出了血,看上去分外驚心。
一旁的司命官害怕的急忙低下頭,太子微一皺眉,上前道:“父皇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
文成帝聞言面上憤怒不但未減,反而更省,手上青筋暴起,緊緊抓住那桌子一角,悶聲道:“一個個就會拿著這些好話來哄朕,你們可知我這手上的奏摺是誰送來的嗎?不是南順縣令,竟然不是南順縣令。而是他縣衙內一名捕快偷偷拿了他的印章加急送來。你們說,爲什麼這人要偷拿了印章!”
太子與祁乾元對視一眼,連慶王也被文成帝言語間的憤怒嚇倒,三人急忙跪下,口中齊呼:“兒臣惶恐!”
文成帝見他們那般神情,眉心擰的更緊,道:“爲什麼!因爲這南順縣令想要押著這事故,粉飾一番再上報給朕,你們說他是何居心,這眼裡哪裡還有朕的威嚴可見!”
祁乾元頭伏的甚低,也不答話。聽文成帝繼續道:“真當山高皇帝遠,做些什麼美夢!小方子,磨墨,朕說你寫。”
在後面跪著的太監小方子急忙起身,走到桌前,研開墨,沾了些在羊毫筆上,等著文成帝開口。
“南順縣令朱智才能平庸,欺君罔上,害的南順數百民衆流離失所甚至死亡,判斬立決,見聖旨之時便可執行。而家眷女子作爲軍妓,男子爲奴,終身不爲仕途所用。欽此。”
跪著的人聽見這道聖旨都有些震驚,毓國並不崇尚刑罰治國,因此沒有大錯誤的人一般都是罰幾個月的俸祿抑或是在家面壁,最不濟的是革職查辦。現在卻要斬了這南順縣令,還是要見聖旨之時便執行。這懲罰……文成帝真的是怒極。但他們無一敢提出異議,若是有人此刻替南順縣令求情,必會受到株連。
見小方子寫完並已經蓋上玉璽,文成帝朝著門外悶聲道:“刑部與大理寺何在?”
門外傳來兩名中年男子的聲音道:“臣在。”
文成帝又道:“進來領旨。”那兩人不敢再做遲疑,推門便走了進來。跪在文成帝面前接了那聖旨,剛剛在外面他們也聽到了文成帝震怒的聲音,因此在文成帝面前有些誠惶誠恐。
文成帝這才點點頭道:“你們這就起身去那南順,抓了朱智,若是叫他逃脫,朕便將這件事情算在你們兩人身上。”
大理寺卿與刑部侍郎不由面上留下冷汗,但也不敢多做耽擱,恐那朱智現已得了消息,正要跑路。若不趕緊,受苦的就是他們。因此便向文成帝行了臣子禮節,拿著聖旨大步走了出去。
正在欽天監和司命官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文成帝又將目光轉向他們兩人身上,冷冷開口道:“是以爲朕忘了你們兩人麼,面色竟然開始輕鬆起來,你們的失職之罪,朕還未與你們算呢!”
欽天監與司命官急忙將頭再次伏了下去,可憐的欽天監,眉心還在流著血,已經順著流了一臉,形容十分可怖。因爲長時間的失血,欽天監頭也有些眩暈,但他掐著自己手心
,努力不讓自己暈過去。
文成帝見他們露出害怕神情這才又開口道:“別以爲朕會輕鬆放過你們,全部革去職位,回老家去吧。”
欽天監與司命官聞言倒真的鬆了一口氣,還好刑罰是這些,比得那朱智,倒真的輕上許多。
可未等他們喘氣完畢,文成帝又開口道:“還有這次近百所宅院被毀,災民流離失所,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把你們的財產全部充公,無須再議!”
欽天監與司命官兩張老臉苦了起來,財產全部充公,這不是要了他們的命麼。但口中不敢有任何不滿之言,兩人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團,咬緊牙齒道:“臣……臣遵命。”
聽他們這麼說,文成帝面色稍霽。擺擺手,像是不想再看到他們一樣道:“你們出去吧。”
欽天監與司命官得了赦令,急忙退出去。可憐的欽天監跪的久了再加上失血,腳下不穩,若不是司命官扶著他,怕是早就摔倒了。
殿前失儀,文成帝搖搖頭,不去看他們。
這下御書房裡就只剩下太子、慶王和端王三人還在那地上跪著。老丞相因著年紀老了,文成帝還算顧及他的顏面,賜了軟凳,此時他正在審時度勢,未曾發言來保全晚節。最苦的反倒是外面沒有文成帝發話,一直跪在雨中的各位大臣們。
文成帝冷眼看了自己這三個兒子,最後目光定在太子身上,開口問道:“這事,太子你如何看?”
太子見點到自己名字,微一擡首,瞇著那雙桃花眼,神情有些嚴肅,道:“父皇,當務之急是儘快派人去修那堤壩,以減少民衆損失。再來便是搭些簡易棚子供災民居住,讓他們不至於顛沛流離。最後便是開倉施糧,讓那些個災民在失去家園的同時不至於再肚中飢餓。”
文成帝眉目散開,有些讚許的點了點頭道:“還有呢?”
太子頓頓,繼續道:“但因著南順離朝廷較遠,況且是三日前發生的堤壩崩壞,遠水解不了近渴。要從周邊城鎮著手,讓他們分一些糧食出來給那麼災民。”
文成帝思索一番,覺得此主意可行,道:“準。”見太子面上有些猶疑,又問道:“還有什麼顧忌?”
太子在文成帝準許下,謹慎道:“只是聽聞這大雨在南順依舊下著,這三日來並未停歇,想是救災會遇到些難題,相對以往那些會麻煩一些。”
文成帝眉心又皺起來,眉間褶皺極深,手指若有若無的扣在書桌上發出“叩叩”的聲響,在這分外安靜的氣氛裡顯得十分壓抑。
半晌,文成帝才道:“太子,我命你爲此次南順賑災主管,你可有意見。”
太子覺得這燙手山芋實在難接,但口中還是道:“兒臣無異議。”
文成帝面色稍緩,道:“如此最好,你現在也出發去南順,朕給你絕對權力處理這件事情,但你務必要解決此事,不僅如此,還要圓滿解決此事。到達南順後儘快與刑部還有大理寺回合。途中可能會有暴戾的災民,記得帶上一對精英護衛。”末了,文成帝不忘點播自己兒子一番。
太子心領神會,知道文成帝此次是拿這件事情來考驗自己,看自己是否有能力處理這麼件突如其來的事件。自己不敢退縮,也不能退縮。因此向前一拱手,道:“兒臣遵旨。”說罷也轉身離開了御書房,只是走前深深看了祁乾元一眼,祁乾元對著二哥微微欠身,笑了一笑。
太子也不多做停留,點頭之後便走了。
文成帝見太子離開,有些疲憊的對祁乾元還有慶王道:“你們也退下吧,老丞相也留下,順便讓外面那些人也都回去吧。”
祁乾元與慶王聞言也向前拱手道:“兒臣告退。”兩人便一左一右的離開了。待到了門口,祁乾元關上門,見跪在外面的臣子一個個像落湯雞一般形容十分落魄,便簡單傳達了文成帝口諭,讓他們都起來了。
這些臣子聞言,都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想毓國安定許久,無外憂無內患,他們何曾受過這般罪罰,因此一隻只的都像鬥敗的公雞,十分頹然,你攙著我,我扶著你,又冒著大雨一步步走出去。祁乾元招過一名小太監耳語幾句,那太監便急急離開了。
片刻之後,那太監拿了許多油紙傘分給了那些大臣們,並說道是端王囑咐。暴雨裡送了傘,跟冬日裡送了炭火一般十分溫暖人心。那些大臣不由抱拳向端王表達謝意,祁乾元一一謝還了回去。
這時,一旁的慶王冷笑出聲道:“六弟手段高明,竟會這般籠絡人心。”
祁乾元也不回頭,一雙俊目盯著眼前愈下愈大的暴雨道:“五哥心態真好,這時候還能開得玩笑。”
慶王冷哼一聲道:“我是不是開玩笑,想必六弟心裡清楚的很。如今太子遠赴南順,可是一個好機會啊。”
站在他們身後等待的小太監聽見他們之間不動聲色的脣槍舌劍,不禁怕的走的遠遠的,還堵了自己的耳朵。
祁乾元轉過身來,嘴角一勾,不甚在意的樣子,開口道:“太子奉了父皇旨意前往南順,那是爲了萬民謀福。五哥說的什麼機會,乾元不是很明白。”
慶王眉眼斜了一下,道:“我最佩服六弟的便是這般冷靜自持,好似萬事與己無關的態度,當真令人佩服。六弟也不會這般愚笨聽不懂五哥我的話,這上位之座吸引力之大,恐怕連當事人自己都說不清楚。”
祁乾元微一揚眉,好似是有些驚訝般開口道:“五哥所說這當事人莫不是自己吧,但是乾元還是規勸五哥,這在宮中人多眼雜,還是莫要口出狂言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去了。”
慶王被祁乾元堵了一道,不禁有些胸悶,接過一旁太監遞過來的油紙傘,用力撐開。爾後袖子一甩步入雨中,復又回頭道:“真希望萬事總像六弟計算那般順利。”說完便堅決的轉了身,踩著四濺的雨花離開了。
而剛纔嚇得抖擻的小太監此時卻站直了腰,走到祁乾元面前,垂著首等他發話。
祁乾元看著慶王那略顯氣急敗壞的身影,一抹笑容映上臉頰,爾後用很低的聲音對著那太監說道:“萬事小心,勿要輕舉妄動。”邊說邊從那名太監手中接過一把丁香色油紙傘。
說話語速極快,這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是接了一柄油紙傘,未做其他事情。
那太監捕捉很近的點點頭,爾後退到一邊。再看去,又是一番畏畏縮縮的樣子。
祁乾元撐開傘,看著依舊陰沉的天空走到雨中,頗有深意道了一句“天要變了”,便離開了。
御書房裡,文成帝與老丞相對視一眼,老態漸顯,有些力不從心的樣子,只好坐到書桌後面那張鋪了明黃色軟墊的椅子之上,揉揉眉心道:“老丞相,您是我的授業恩師,又是兩朝元老,想是沒有人活的比您還要更精明。”
老丞相聞言,面上表現的有些驚恐道:“聖上言重了,聖上是位明君,莫要這般折煞老臣。”
文成帝輕嘆一口氣,道:“到如今,連你也這般與我虛與委蛇。”
老丞相這才臉色一變,正襟危坐起來,道:“老臣……不敢。聖上若要話,但問無妨。”
文成帝定睛看著老丞相,放佛要將他看穿一般,過會兒才道:“你覺得我這五個兒子如何?”
老丞相心裡暗自無奈,這問題這幾年問了多少遍了,如今還要再問一遍。無法,老丞相只得強撐回答道:“太子賢明,是儲君之才。慶王浮躁,不堪大任。九王爺性子好動,雖聰穎卻難有定性。而十三皇子年幼勤奮,聰明伶俐,想是長大也是良才。至於最後這端王殿下……聰明,又懂得忍讓,總站在他人身後,未曾大放異彩,卻也不是平庸之輩。”
文成帝點點頭附和,又道:“那愛卿以爲誰會掌管這毓國未來?”
老丞相吃了一驚,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口中道:“這……這還不是聖上您的主意,怎輪到其他人妄自猜測,恕臣不知。”
文成帝又嘆口氣,道:“罷了,你起來吧。”
老丞相這才兢兢戰戰的站起身,站的端正。
忽而,文成帝開口道:“但願真的是朕的主意就好。”
老丞相站在一旁看著文成帝臉色變化,不由暗自揣測文成帝是否見了什麼物什還是別的,怎會突然與自己探討這些。末了搖搖頭不再去想,反正他都要卸甲歸田了,這往後朝中詭譎,都與自己無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