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你還玩你
半個小時後,房門“咣噹”洞開。
崇遙一滿臉挫敗地耷拉著翅膀踅進來,哭喪著臉衝我哀怨,“心肝兒,寧寧個死小孩兒玩我——樓下三、四年級的學長我問了個遍,沒一個人能解出來!人說這根本就不是本科考試題!”
高寧捧著肚子“哈哈”大笑,黑皮小孩兒驚訝地張大嘴巴。
我從電腦前擡頭瞪滿牀打滾的破孩子一眼,嚴肅地批評他,“寧寧,你跟咱哥怎麼說半句留半句——不是說了那是碩士考題,限半小時交卷嗎?”
“嗷!——”
崇遙聞言氣得捶胸大叫,手指凌空點戳著笑得小臉抽筋的破孩子,咬牙切齒地罵:“果然玩哥哥哈!哼!我倒要看看這些是什麼神仙考題,給我等著你!”
說完,崇遙一個高蹦到自己牀邊抓起手機打通就“哇哇”叫:“小豐哥,我是阿遙。有個十萬火急攸關弟弟我以後前途的大事——朋友裡有碩士不?那成!我這有三道題想立刻請教……你告訴我你在哪兒呢……知道知道,我五分鐘就到!”
說完狠狠瞪高寧一眼,抓起外套呼嘯而去。
“這位居然也有較真的時候?爲啥非得撞上南牆才死心——多疼啊!”
高寧捏著下巴,特深沉地嘀咕,似笑非笑的眼角高高地挑著,邪惡的黑臉蛋俊美非凡地放射出咄咄光彩——他平時和崇遙互掐的勝率只有50%,可這次是100%,佔定上風了!
給衛佚尊和句樂行寫完留言,我關掉電腦,拿起剛纔換下的衣服放進臉盆。
“寧寧,我去洗衣服,你呢?”
“我去我去!”高寧樂顛顛地響應。
“俺也去。”黑皮小孩兒也亦步亦趨地跟我們倆出門。
要說這山裡小孩兒真讓人心疼,來時就帶個小小的行李捲,衣服和鞋子都半新不舊還不合身,他後來說就那還是村長好心送他的。
他剛來報到時我們軍訓才結束,有天路過垃圾箱,他看到被扔掉的作訓服滿臉驚訝和心疼,顯然無法理解那麼好的衣服爲什麼會有人捨得棄之不要。
我看在眼裡動了個小心眼,讓自來熟的崇遙搭訕上後勤老師,把黑皮小孩兒的軍訓備服悄悄領了出來,我們仨人的大號服也都換成小號服。回頭我跟黑皮小孩商量,能幫個忙讓這些我們再也用不到的衣服、膠鞋物盡其用不?
黑皮小孩兒那時對身邊所有的人都很戒備,緊張地聽我把話說完,立刻點頭說你們不要我要,千萬可別扔。捧著那摞衣物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睛裡滿是極力掩飾的開心驚喜。
之後慢慢相處,這細心的孩子知道我愛乾淨,討厭房間裡有異味兒,不但搶著打掃寢室衛生,天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穿過的膠鞋放在門外面,三四天就刷一次,衣服更是勤洗勤換,讓開始時冷眼觀察他的高寧和崇遙都無話可說。
相處之道貴在彼此尊重,儘管出身各有不同,但到達同個屋檐下時,做友愛的兄弟總比做漠視的路人要舒服。
崇遙後來就說,當初要不是爲了我乾媽,打死他都不要上B大,與實力無關,純粹是他發自內心地想走一條讓崇家人對他“忍無可忍”的糟糕之路。
“可我心疼我媽啊……”他嘆著氣喃喃,忽然又燦然一笑,勾著我的脖子慶幸地說,“多虧哥哥孝感動天遇見你了——要不然,哥哥現在肯定混成人渣!”
眼瞅著快一個小時過去,房門再次洞天,這回崇遙是被沈豐架著胳膊扶進來的。高寧蹦到地上強忍著笑問他們:“這是怎麼話說啊?被人暴踼一頓?”
沈豐揚手把崇遙扔牀上,瞪圓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有力的眼神裡充滿“我要好好認識你”的震撼意味。
崇遙趴在被子上做吐血狀乾嚎,“心肝兒你也玩我!嗷嗷——媽媽,兒子又給您丟人咧,這次差點鬧出人命,兒子怎麼回去見您哪……”
我慢條斯理擡眼瞟瞟呼天搶地的糙人,上次他這樣唱唸俱佳的鬧騰是我們認識快到一個星期的時候。那天也是晚上,他進門就嚷嚷,說靠!原來就是你們!天啊天啊!
高寧問他什麼事就是我們啊?
崇遙恚怒地吼,今天我才鬧明白,何著我報到那天追得腳底冒煙的三男一女超級組合就是你們哥仨兒和小印妹妹——可你們卻不跟我承認,害得我今天到新校區丟大人啦!
啊?你今天才反應過來?不能吧,哥你是狀元生那智商不可能這麼低吧。高寧壞笑地拍著牀板調侃他。
嗷嗷!崇遙看我一臉淡然近乎無視的表情,氣得撲到被子上咬著被角“哇哇”假哭,媽媽!兒子給您丟人咧!現在連個小屁孩子都敢懷疑兒子的智商,兒子怎麼回去見您哪……
“小豐哥,您喝水?那您吃個蘋果?……”
高寧聽話音裡有熱鬧可打聽,對沈豐招呼得格外熱情。沈豐接過他手中的蘋果慢慢地啃,目光又不自覺地往我臉上瞥,似乎想極力尋找到某些他渴望確定的東西。
崇遙翻身坐起,揉揉根本就沒有眼淚的臉,衝高寧也要過一個蘋果,泄憤似的狠狠啃嚼。高寧靠在他身邊的牀欄上問,到底出啥大事啦?
崇遙蠕動著兩腮瞪他,含含糊糊的發音讓人聽不明白。沈豐打斷他,說我們真惹事了,鬧不好明天就有某人想不開自殺的消息傳出來。
我冷然地向他瞇起眼,雖然不夠嚴厲,但絕對有“你要不把話說清楚腿打折”的凜然氣勢——我要想跟誰翻臉,誰都得好好想想。
“得得!咱不開玩笑啦!”沈豐是場面上過來的泥鰍大俠,見我眼神一冷立刻笑嘻嘻地自己找臺階下,詳詳細細把剛纔的事學給我們聽。
他們先去找到我們系的碩士生,人家拿題一看就卜楞腦袋,說熟人面前不說假話,兄弟在數學方面造詣淺薄,我有位學長是博士在讀,咱們請他給看看吧。
仨人兒敲開博士大哥的房門,博士看了半天題目,婉轉地說這應該是基礎數學方面的考題,和咱們學的經濟專業關係不大,最好去問專業人士。
數學系屬理學部,經濟系屬社科部,沈豐再能呼風喚雨地盤還沒大到人家地頭上去,可他們那時都被激起嚴重好奇心——就想鬧明白手上被我半個小時就解出來的三道題到底有多高深。
那位碩士生在地上轉悠一會兒,拍著腦門子想起個能用上的熟人,仨人不恥冒昧真就顛到人家理學部地盤上,那邊的朋友本身就是在讀的數學碩士生,看到題目猛打個趔趄,穩住神後,不怎麼確定地說自己倒是能解,但得先容他三天功夫。
崇遙可來勁了,說你們繫有沒有半小時能解出來的人?
人家聽著渾不是味兒——不瞭解他的糙性還當他上門砸場子,沉著臉說高人當然有,我帶你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