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嫦頷首,卻也笑道:“王爺可錯了稱呼,如今的佟家小姐,已經(jīng)是堂堂容家少夫人了。不過,既然王爺不介意,臣妾也很想再聽未丫頭喊臣妾一聲‘嫦姐姐’。”
允湛笑道:“有何不可。罷,你們姐兒幾個先去歇息。我這裡和允澄同容將軍說一說江河一帶的災(zāi)情。”
恆嫦應(yīng)諾,從容起身,引得馮梓君等都立了起來,她卻僅輕描淡寫一句“老夫人少陪了。”便扶著下人款款到了佟未面前,含笑道,“未丫頭,難道不認識姐姐了?”
佟未見到恆家姊妹心中如何激動已不必說,哪裡再經(jīng)得起恆嫦這一句話,早忍不住熱淚涌了出來。
恆嫦也是萬千感慨,輕輕挽起她的手,“帶我去一個說話的地方。”
佟未點頭,回身朝允湛等福了福身子,便攙著恆嫦從正院廳堂裡出去。然纔到門口,外頭就迎面進來一個紫袍男子。礙於禮數(shù),佟未不等看那人的臉,便垂首閃到了一邊。
卻聽恆嫦氣定神閒地問:“駙馬爺,外頭的事情忙完了?”
這一句“駙馬爺”,卻硬生生吊起了三個人的心。
佟未更是愣在原地,不知是否要擡頭,亦不知擡頭之後,如何應(yīng)對。
“王妃!”恆聿躬身抱拳,目光落在佟未的裙襬之上,上面兩朵金銀線繡的牡丹在寶藍色綢緞上隱約可見,雖不華貴隆重,卻美得無比高貴。他多想擡頭看一眼佟未……
“我們先走吧!”恆嫦及時地開口扼殺了恆聿的“念頭”,不等佟未回答,就已挽著她要舉步離開廳堂。
一片釵環(huán)叮噹的繁華從身邊流過,衣香鬢影間,恆聿的失落更增添了九分——那熟悉的淡淡的,長久停留在腦海深處的*香已不復存在,他的小未就如此與自己擦肩而過,看不得一眼,甚至難捕捉一絲痕跡。
“駙馬快進來,我們合計明日的事情。”
雖知道恆家與佟家關(guān)係甚篤,但女兒家與少年郎的曖昧情愫還是不敢胡亂猜測,何況恆家所有子弟都是瑜貴妃的外甥,誰也不會圖一時的口舌之快,得罪這位大貴人,故而允湛也從沒想過,佟家那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會是恆家三公子的心上人。於是這恰當?shù)囊挥浾泻簦唇獬怂腥说膶擂巍?
他讓恆聿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他讓容許能平下心情繼續(xù)面對恆聿,至於佟未……她的確又是那最難的一個。
一路行往藤園,恆姮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動不動就停下腳步掰著佟未的身子上下打量,然後甚認真地琢磨一句,“未姐姐你就是變了,可哪兒變了,要我說還真說不上來。”
佟未親熱地拍拍她額頭,“姐姐做了人家妻子,當然和從前不一樣。我們小姮兒也要長大的。”
恆嫦款步而行,渾身散發(fā)著一位王妃的雍容氣度,此刻見二人說笑得開心,面上也掛出了甜甜的笑,卻又輕輕一嘆對佟未道:“這孩子只怕永遠也長不大,這一路上沒叫我省心,你恆伯伯將這丫頭交給我?guī)е瑢嵲谑窍游疫€不夠忙。”
佟未笑著捏恆姮的俏臉蛋兒,樂呵呵說:“一定又捱打了吧,就你這性子,打也打不怕。傻丫頭,都跟你說八百回了,好好和姐姐學呀,你看我從來春風得意、如魚得水,家裡哪一個與我紅過臉?”
恆嫦嗔道:“就是和你這個姐姐學得,卻學了半吊子,刁蠻任性一件沒落下,腦袋瓜子卻半分不長進。”
恆嫦委屈地膩著佟未,一個勁兒地撒嬌,惹得佟未笑:“小姮兒也快嫁人吧,可別再膩著我撒嬌了。”
一路說笑,很快從正院轉(zhuǎn)至藤園,早有王府的侍從前去打點安排,待三人到門前,藤園上下已齊刷刷於兩側(cè)恭候。
孟筱悅先前在宅門外候駕完了,便沒跟著去正院說話,只是自行回藤園去規(guī)避,並沒想到王妃會這麼快過來。不過她已從采薇口中得知,永嘉王妃和她的妹妹,皆是與弟媳有親姊妹情分的人,會紆尊降貴地來,也並不奇怪。
衆(zhòng)人畢恭畢敬地行禮,恆嫦坦然受之,待衆(zhòng)人起身便往正廳裡坐下,繼而向采薇招手:“薇兒,來這裡。”
采薇幾步出列,又幾步走到恆嫦面前,復又要跪下去參拜,已被一旁的恆姮扶起來,“采薇你不要拜了,從前也不見你那麼多規(guī)矩哩。我告訴你呀,一路過來我姐姐直誇你厚義重情,若換了別人,纔不肯千里迢迢陪嫁到天南地北的地方去,說要好好賞你喜歡的東西。”
“姮兒……”恆嫦喝止妹妹的直率言語,回身便見佟未引出一個纖弱女子和一個女孩對自己道:“嫦姐姐,這是容許的嫂子,這是我們的小侄女兒。”
孟氏要行禮,恆嫦已喚她坐下。繼而又逐一見過柳媽媽等人,許久方散。恆嫦這纔將佟未拉到身邊坐下,心疼地撫了她的面頰,“未丫頭,嫁得那麼遠,心裡怨恨嗎?”
佟未自然已不怨,但畢竟想念爹孃親友,此刻見到恆嫦本就感慨萬千,被她一招惹,眼淚更忍不住,一頭扎進恆嫦的懷裡飲泣。
恆嫦輕撫她的背脊安慰,又問:“丫頭,容許待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