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揶揄:“堂堂大將軍給小女子買髮簪?容將軍,您沒事兒吧!”
容許自然有柔情有趣的一面,遂趁機道:“容夫人若不樂意,本座送與別人便好,姑蘇的名伶可是爲天下男子所傾慕的。”
佟未惡狠狠地湊到丈夫身邊,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容將軍,你家夫人的手可是好了呢。”
容許哪裡會被一個小女子制服,扎眼的工夫便單手反將佟未的雙手扣在掌心裡,另一隻手掀起袖子將此景遮掩,逗佟未道:“容夫人當真要一起去?”
佟未羞惱不已,跺著腳哭道,“你欺負人,我再也不理你了。”
容許大笑,將小嬌妻攬在身邊往前走去,“這麼小氣,一點玩笑都開不得,眼睛都溼了。”
佟未則撅著嘴嘟囔:“你突然這樣子,我倒不習慣了,還是你正兒八經的樣子我看著順眼些。”
“就想對你好些,讓你過得快活。”容許輕輕嘆,“嫁給我你吃了好些苦,也許別人看不見,可你心裡淌了多少眼淚,我能明白。”
佟未心裡又酸又甜,怯怯地看了幾眼容許,扯開話題說:“不說給我買東西麼?還愣著,再晚人家就收攤……”
容許深知妻子有擔當,既然她不願提便就讓這些事過去吧,眼下宜景宜人,何不樂得逍遙,他此生再如何於沙場朝政上有建樹,都不及博眼前的愛人一笑。自然這種感覺,僅在他自己的心裡。
於是不知不覺中,兩隊人馬紛紛往金陵進發,一邊是氣勢洶洶地抓人回來,一邊是悠哉悠哉地遊山玩水,兩者不知何時能遇上,更不知誰會先一步找到雨卉。
而幽靜肅穆的凌雲書院,也因鍾子騁歸來和新學生的出現掀起了不小的熱鬧。子騁尚好,允澄總有辦法讓書院對他的再度歸來給予妥帖的說法,倒是這新來的學生……
破例收學生並非沒有先例,葉乘鶴的出現不是什麼破天荒的大事,然這個學生的行爲作風卻讓書院所有的夫子都大爲頭疼。僅一天的工夫,允澄這裡便有夫子陸續來告狀,他是太子,自然聽過則已,安撫幾句便罷了。於是衆夫子便將壓力轉向了鍾子騁,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其勸退葉乘鶴。
自然各種緣由,葉乘鶴的行事怪異是其一,其二讓夫子們惴惴不安的是,她畢竟是個女人。
下了學,鍾子騁極無奈地來到爲葉乘鶴獨立闢出的生舍,那小妮子開門時,手上還拽著筆,不小心便把濃稠的墨汁沾染在了他的身上。
“對不起對不起。”葉乘鶴道歉,立馬又挫敗地回書桌前坐下,搖頭晃腦地說,“夫子們存心爲難我麼?這麼多的功課,我今晚如何做得完。”
“夫子對你盛讚有加,說你天資聰穎。”子騁決定用最委婉的方式來傳達夫子們的意思。
“真的?”葉乘鶴大喜,突然便有了精神,握筆沾飽了墨汁,一壁說,“那便不是爲難我,是考驗我,我葉乘鶴是誰,豈能被這些功課難倒。”
“乘鶴,你今天上課時……”子騁竟口齒不靈,實在不知如何發問,只因乘鶴需經過初學調教才能進入他與太子所在的課堂,若直接說出她的表現,聰明人一聽便知道是有人告狀了。
“怎麼了?”乘鶴後知後覺,也許在她看來,自己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哦!那……”
“夫子也在我面前誇你了。”忽而一把聲音從門口傳來,二人看過去,只見允澄搖著摺扇進來。
“陳大哥!”葉乘鶴擱下筆,熱絡地迎了上去。
“葉姑娘不可跑跑跳跳,這一看就是女孩子樣。”允澄笑容和善,隨她到了桌前,看著滿桌的筆硯宣紙,拿起一帖字來說,“葉姑娘的字不錯,端正靈氣,不似別人女兒家柔弱的筆鋒。”
“這是自然,我可是山上來的。”葉乘鶴頗驕傲,繞回桌前執筆來,嘆氣道,“雖然夫子們都誇我,可我也得承認,這書院的課業真是不容易,幸而我跟著寨裡的書生學過點皮毛,不然今天課上一定會被師傅打手心。你們不知道,那些夫子臉都被我氣綠了,一個個說‘罷了罷了,念你初來,且慢慢調教。’,其他學生都看我笑話,捂著嘴樂呢。”
“幸而有自知之明。”鍾子騁覺得好笑,低頭竊語。
乘鶴耳靈,聽得了指著他哼道:“你個小黑子,記得這條命是我撿回來的,還在這裡笑我,小心我再把你變回去。”
子騁與她已算相熟,也不客氣,回敬道:“想必你也是這副模樣應對夫子吧,那些夫子可習慣了學生們的謹小慎微畢恭畢敬,你……你知不知道……”
“子騁。”允澄打斷了他的話,轉而溫和地對一臉不服氣的葉乘鶴道,“這樣很好,何必學其他人一樣死板,不過這些功課你的確要加緊學,夫子們可說了,倘若下月考試你無法在班內排名在前一半,就要考慮是否真的能收你這個學生了。”
葉乘鶴更不服了,“我進不了前一半就要走,後一半的人豈不是更加要走了?但他們並不用走,對不對,那這樣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非也,他們再不好,也是與子騁一樣通過考試經篩選而來,因人的資歷總有差別,日後落於人下也是正常的。你就不同了,你是依特例而來,若非優秀之輩,你要書院如何服衆學生之口?”允澄耐心地給他講道理,更笑道,“不必擔心,我和子騁既然保你進來,便一定會幫你渡過這個困難,當然啦,你自己也要努力。”
葉乘鶴聞之雀躍,衝著允澄好一通謝,又等了鍾子騁道:“我知道你是過河拆橋的主,如今找到心上人了,就把我這個救命恩人擱一邊了,你寬心,我不找你麻煩。不見得你的學問就比陳大哥好。”
允澄笑而不語,看了書桌上還有好些空白的紙,便勸她:“早些做完了功課休息,書院是有早課的,睡不得懶覺。另外你也別覺得筆墨書本乏味,這裡一月有三回騎術課,書院的目的是不想這裡出去的學生是隻會拿筆的文弱之輩,即便不驍勇善戰、身懷絕技,也要有強健的體魄才成。不過於葉姑娘你,就是大展手腳的時候了。”
如此乘鶴更喜,送二人出去時便叮囑允澄:“往後喊我乘鶴,萬一叫慣了葉姑娘被別人聽到,也麻煩。”
允澄答應,遂與子騁離去,路上鍾子騁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夫子們的意思,是希望我將乘鶴勸退,今日一天,她便攪得夫子無法上課。書院裡好多學子家裡都是世代書香門第,若知家中世子在此不得好好受教,鬧騰起來,對書院和夫子們都不好。”
“子騁,你何時這樣扭捏了?按說人家救了你的命,如今不要你赴湯蹈火,不過幫人完成求學的願望,也不行麼?”允澄輕叩手中的摺扇,悠悠地說著。
子騁垂首道:“不敢忘恩,只是覺得書院雅靜……”
“迂腐!”允澄拿摺扇輕擊他的肩膀,說道,“莫學那些個學子的酸勁兒,其實我不愛這種高門楣的學府,把個學生都教得自以爲是,你看看那些人……”他比劃著摺扇指向遠處,“師傅面前謙虛謹慎,一到人後就擺出趾高氣揚的姿態,夫子們的眼睛沒那麼長,即便院規森嚴,他們照樣能一個個私下攀比自家的門楣,試問,這些祖上的功績可有半分是他們掙下的?”
“殿下的意思,子騁明白。”鍾子騁道,“但乘鶴的事,與這些並沒有關係。”
允澄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日後再說吧。”他揮開摺扇朝前走去,聽得鍾子騁在身後問,“那乘鶴的去留?”於是轉身來,附耳低語:“方纔我已對他們說明,這個女子我將來要娶做皇妃統領內宮,所以送來薰陶古今學識,如此……你猜夫子們還敢動敢她走的心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