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好脾氣地笑著說:“我已問過傳此流言的學(xué)生,他也是個好事之徒,貪玩罷了,沒有真憑實據(jù)指責(zé)容樑二人的品行,公主的確有些小題大做,自然您的顧慮也沒有錯,書院裡不能有這樣的事發(fā)生,這亦是凌雲(yún)書院的鐵律。但亦宸勸公主一句,書院裡數(shù)百學(xué)生都睜眼看著這件事,雖然不怕他們到外頭胡亂宣傳,但總會有隻言片語流傳出去,若是對公主不利,傳到宮中去,您又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大大方方一些,高姿態(tài)一些,表現(xiàn)您的大度寬容,如是還怕您沒有美名流傳朝野麼?”
長琴冷笑:“恆亦宸,你以爲我會稀罕這些?”
恆亦宸道:“公主自然不在意,可葉皇后若聽得這些,不知作何感想。”
顯然,這一句話觸及長琴的軟肋,她瞬時無語。
“得饒人處且饒人,還請公主三思。”恆亦宸再退一步,溫言道,“凌雲(yún)書院曾是皇上與葉皇后初會之地,相比公主比任何人都看重書院的美名清譽,這才如是緊張,容不得半點瑕疵。”
長琴總算鬆口:“好,這件事我不再追求,但決不允許有此類事發(fā)生,凌雲(yún)書院對我而言很重要。”
“亦宸明白。”
“對了,有一件事要問過你。”長琴的心思不知何時已轉(zhuǎn)了方向,竟忽而問,“恆忻對那容翊動了女兒心思,你這個哥哥知不知道?”
恆亦宸輕鬆一笑:“連公主都知道的事,亦宸怎會不知?”
“那你的意思呢?”長琴不甚喜歡恆亦宸的淡定從容,眼眉裡露出三分帝女的霸氣,“皇貴妃早已內(nèi)定恆忻爲瑞元的皇子妃,你們恆家不會不知道吧。”
“一切聽憑皇上的旨意,亦宸不敢揣測聖心。”恆亦宸打起了太極。
長琴慍怒,壓了脾氣繼續(xù)問:“那……我想知道容翊那裡是什麼意思,倘若郎有情妾有意,我這個大公主也好幫著撮合,你是知道的,我在父皇面前說話最有分量。”
恆亦宸卻笑道:“奈何妾有情郎無意!”
“當真?”長琴的眸子,倏然放光。
恆亦宸心中一動,嘴角掛起淡淡的笑,他似乎讀出了什麼。口中則淡然地說:“容翊他知道忻兒已是皇子妃內(nèi)定之人,又怎會對忻兒有意。”
聞言,長琴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須臾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叫那個樑其方安分守己些,本就生得柔弱如女孩兒一般,難怪叫人猜忌狐疑。”
“亦宸明白。”恆亦宸應(yīng)下,反身離去,出門時回眸看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心中嘆,“究竟是你容翊的造化,還是劫數(shù)?但這樣也未必不好,起碼她可以給你所想要的東西。”
此時容府裡,元元正樂呵呵地捧著她親手爲涵予縫的長衫一路往藤園來,她剛纔和涵予哥哥說好了,等他見過二姐姐就要在這裡等自己的。
可到了藤園,卻見二姐的奶孃從園子裡出來,似乎特特爲自己來,且笑盈盈說:“三姑娘,大公子已經(jīng)和你姐姐出去了,大公子說您有什麼東西要帶給他的話,叫個小廝送去府裡就成了。”
容元元愣了半天,反問說:“是涵予哥這樣吩咐你的?”
“可不是麼!”奶孃答。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nèi)ツ膬毫耍俊痹绷恕?
奶孃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有大公子在,三姑娘就不必擔(dān)心了。”
“我……”元元說不出話,轉(zhuǎn)身就氣呼呼地跑回了藕園。此時家裡的裁縫正在給如惜量尺寸,她見了女兒忙道:“剛纔還瞧見你,可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這會子倒又回來了,快過來量一量,要做夏天的新衣裳了。”
平日裡做新衫是元元最熱衷的事,可今天卻撅著嘴滿面不情願,見那裁縫在自己身上又摸又拉扯的,終叫她發(fā)了小姐脾氣,一把推開那些尺子針線,賭氣道:“去年的衣服都好好的在呢,我也沒長高也沒長胖,怎麼又要做新衣服了?真討厭。你們這樣拉拉扯扯的,弄疼我了。”
“你這孩子發(fā)什麼瘋?”如惜責(zé)備道,“好端端的,這是哪裡受了氣回來?”
元元卻撒氣道:“我是主子,誰還敢給我氣受?”
這話真真不中聽,如惜察覺出女兒的不對勁,便遣散衆(zhòng)人拉著她問:“這是怎麼了?難道有什麼事還是娘不能幫你的?”
“可您在這家裡說話有分量麼?”元元卻冷著臉反問,不可否認,她骨子裡對母親多少有些輕視。
如惜心裡不好受,別過頭冷冷道:“你姑姑可從沒對你二姨奶奶說過這樣的話。”
“那姑姑嫁得好,娘你也能讓我嫁得好麼?”元元仍不知進退。
如惜被激了起來,嚴肅道:“就算你娘我不怎麼樣,還有你爹呢?他是容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三老爺,難道還不能爲女兒的婚事做主?”
“你們做主?我都十八歲了,爲了一個嫁不出去的姐姐,到現(xiàn)在也沒人提我的婚事,我還納悶爲什麼你們不提,也沒有人上門來提,後來才知道,那是人家嫌棄我是姨娘養(yǎng)的。”元元不知是否被宋涵予的不告而別衝昏了頭腦,竟將心裡一些從不敢說的話倒豆子般嘩啦啦說出來,衝著母親道,“爹他要是真心疼我和弟弟,做什麼不把你扶正了?他若娶一個正房也就罷了,那位子空了那麼多年,到底算什麼?他就心甘情願我和弟弟是姨娘養(yǎng)的,心甘情願我們矮人一等麼?”
“容元元!”忽而一聲怒喝從元元身後傳來,她倏地轉(zhuǎn)過身,還未看清眼前人就實打?qū)嵉剞吡艘话驼啤?
“別打她。”如惜到底疼女兒,上來將元元藏到身後擋在了丈夫的面前,而面前的容謀顯然已怒極。
“她那樣作踐你,你還護著她?她的脾氣都是叫你慣壞的,如今你也是自討苦吃。真真慈母多敗兒。”容謀無奈地搖著頭,他並非不愛女兒,可這些年疏於管教,女兒到底叫妻子寵壞了,就方纔那些混賬話,實在不堪入耳。
容元元大哭起來,但到底懼怕父親,不敢隨便嚷嚷。
如惜也落了淚,只道:“你別總怪我,這些年你忙生意天南地北地跑,一年到頭見我們母女幾回?我不疼她,難道還指望別人?”
容謀慍怒,壓著聲道:“你說這話,敢情家裡人都虧待你們母女了?”
如惜咬了咬牙,她不見得比從前厲害多少,只是做了母親後,開始懂得爲孩子爭取,這會兒也不管容謀心情好不好就直了心地說:“家裡人是對我們好,可他們對二房更好。從前老太太獨獨疼你,我心想到了孫輩兒也會這樣。可如今冷眼看著,老太太到底還是對二房上心,什麼事都以他們爲先。是啊,兄弟姊妹是該按資輩來論婚嫁,可當年你不也是娶林飛鳳在二爺前頭?怎麼到了孫輩兒這裡,就偏要等大的嫁了才考慮小的?我們元元也十八歲了,再等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可老太太從來也不提一句,這算什麼意思呢?最最可惡是你這個當?shù)模哺静话雅畠旱慕K身大事放在心上。”
容謀聽如惜這番哭訴,方纔的怒火倒平息了,這些年如惜的境遇雖比從前好很多,但性子依然柔弱,頭一回聽她這樣說話,竟有些新鮮。
可到底不是什麼好事,他冷聲道:“這些年我的確不曾好好照顧你們母女,欠你們的我會盡力補償。”他朝女兒招了招手,問,“元兒,那你告訴我,你想嫁什麼樣的人?”
哪有當?shù)倪@樣直接地問女兒婚嫁,可見容謀不會“做父親”,但偏偏今日元元已不管不顧了,咬著嘴脣想了半刻,回答父親說:“別人家我都看不上,我要嫁到宋家去。”
“胡鬧,涵世和竣兒一樣大,你們不般配。”容謀一口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