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卉伏在嫂子懷裡,委屈地嗚咽:“只怕我自作多情,從前往後的心思都白費了。”
“你不打算告訴他?”
雨卉嬌滴滴道:“哪有女子先說的,難道嫂子先和哥哥好的?”
佟未真是一愣,如今和相公甜蜜和樂地過著每一天,她早忘記自己當初如何與容許擡槓,如何與容許鬧彆扭。細想起來,夫妻倆情到深處那一日,好像還真是自己先主動的。
“嫂子,我是不是不該再花這些心思,到頭來反叫自己難受。”雨卉委屈極了,一片芳心叫人錯誤,是何等沒面子何等傷心的遭遇。
佟未卻輕輕撫著她的背脊,柔柔地笑:“我若是卉兒,就把心思都告訴他,一來自己的付出起碼能讓對方知道,二來他若知我們四小姐這般苦心,一定更加奮發圖強,將來奪取功名利祿,風風光光地將我們卉兒娶走。只是呀,嫂子要提醒你,這件事你必須讓你哥哥知道,不然老夫人也好、二姨娘也好,哪一個能讓你等?你也要讓你哥哥先告訴家裡人,你的婚事他來做主,不然將來有人上門提親,總是先找老夫人,等她那裡定下了,你哥哥再去爲你推脫,就麻煩了。是不是?”
雨卉愣愣地看著二嫂,這個嫂子看著大大咧咧,可似乎心比針尖還細,這話說得有條有理叫人不得不服,難怪哥哥如此寶貝她的妻子。
“那嫂子給我去講吧,哥哥要是不樂意,他嚴肅起來的模樣怪兇了,我也怕。”雨卉央求,一併對佟未誇獎,“嫂子最好了,家裡誰不知道,如今哥哥只有對你言聽計從。”
佟未果然得意,嘿嘿笑道:“這話不假,更何況除了我,也就你自己能說了,是不是?”
雨卉心裡一熱,推著嫂子道:“那我先回去,嫂子這就去說麼?要是說了,能不能十四那日不叫我跟著你們出門?我……我另有事情的。”
佟未不解,只道:“旁的事緩一緩再說,你也別走,你在這裡,便是他不看我的面子,你回頭撒撒嬌,只怕也就成了。你知道的,你哥哥不是那嫌貧愛富的人,何況他那麼器重鍾家兄弟。”
雨卉笑道:“我們這樣算計哥哥,是不是不好?”
佟未壞笑:“不怕,咱們都是小女子,他是堂堂大將軍,這些可都是天經地義的。”說罷留雨卉在藤架下剝栗子,自己回房找丈夫去。
容許聽完妻子嘰嘰喳喳一車子話,卻頭也不擡從容地答:“我一早就知道了。”
佟未訝異地瞅著丈夫,卻見他對自己嗔怪:“你自己愛胡鬧,可不許帶壞雨卉。原想讓她跟著你學些大小姐的傲氣,可不能弄巧成拙像那位恆二小姐一樣,只會刁蠻。你莫看如今子騁有些木訥,將來他們若真成家,定是個好丈夫,而雨卉跟著你學,定是要欺負別人了。”
“你的意思,如今我欺負你嘍?”佟未生氣了,衝著丈夫道,“你要是不樂意被我欺負,說就是了,我還懶得欺負你。”
容許無奈,苦笑道:“奈何子騁許是要和我同命,將來都被妻子降服的。”
佟未本知丈夫是玩笑話,如此一聽便更得意了,樂顛顛上來問他:“既然你知道雨卉的心思,也不阻攔,是不是同意了?”
“我本就擔心卉兒嫁入和我們家一樣的人家被人欺負,若能有子騁這樣上進的少年與她相配,最稱我心。”容許放下手中筆,對佟未道,“去把丫頭喊進來,既然提出來了,就不必遮著掩著。”
佟未欣然而笑,隨即離了丈夫,去外頭招呼雨卉。
此時的京城,也因將近中秋而處處張燈結綵,回京不久的恆嫦奉旨回孃家向二老道賀,而允湛則因不勝舟車勞頓,只在家中休息。難得只有家人相聚,自然甚爲熱鬧。
德恩因不願與丈夫獨居公主府,自嫁入恆家便一直跟著恆聿住在宰相府裡,也因妯娌之間從前便是堂姊表妹的關係,也比尋常人家更親近些。
恆夫人江玉嬌則是個八面玲瓏的女子,深知膝下兒媳皆非等閒女子,故而於婆媳之道上拿捏極準。現今德恩入門,自己也不曾刻意表現得對小兒媳婦諸多偏疼而引起其他兩房的不滿。恆家上下,可謂祥和安泰。
此刻一屋子女眷正坐在一起說笑話,德恩總是靜靜地坐在一邊,溫和而甜美地笑著,恆嫦見了甚爲憐愛,挽著她笑道:“那一日在宮裡陪母后和瑜母妃說玩笑話,提到公主於我的稱呼,瑜母妃說終是尊皇家爲先,自然是依著皇家的輩分來,我們三弟當跟著公主喊王爺皇兄喚我嫂子。可公主方纔總‘姐姐’、‘姐姐’地跟著姮兒那麼喊我,往後進宮,瑜母妃該說我沒有傳她的話了。”
德恩靜靜地應答:“德恩記下了,往後進宮,一定稱您爲‘皇嫂’。”說著朝屋外看了一眼,似乎奇怪爲何丈夫還不回來。
江玉嬌看在眼裡,裝作不經意地笑道:“老爺子和兒子們湊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快要備晚飯了,我著人去催一催纔好。”
德恩被婆婆猜中心思,不禁垂頭笑了,她身後的侍女如珍則笑道:“既是要備晚飯,奴婢和如寶先下去,公主今日囑咐我們做幾樣菜色請老爺、老夫人還有王妃品嚐的。”
德恩溫和而羞怯地笑道:“延叔總說我懶,自己不會做,只會託如珍她們。”
江玉嬌慈愛道:“這已經是我們的福氣了,公主莫聽我那混小子胡說。”
恆修之妻,慶熙長公主的女兒卞氏卻酸溜溜地說:“是駙馬爺有福氣,若非今日家宴,如珍如寶的手藝我們還嘗不到。今日到底是託了大王妃的口服了。”
江玉嬌那裡暗暗一下冷笑,她最知二兒媳婦是個中小心眼且錙銖必較的人,從來與她講話不過三句,進門好些年已將她脾氣摸得很透,自己卻不曾讓兒媳婦有親近的機會。此刻見卞氏拈酸吃醋,竟是衝著本該讓自己最難伺候,如今卻溫柔乖巧如同女兒一般貼心的德恩,心裡自然不暢意,但礙著這麼多人不便發作,更不願與她鬧僵,便笑道:“不如雅媛替我們去喊一聲那些爺們,不然他們只當家裡沒時間開飯。”
卞氏不敢推脫,訕訕一笑,離了衆人。
須臾後因恆靖之妻岐山郡主要回去看還在吃奶的孩子,德恩一時熱心,便合著恆姮一同去,恆嫦這裡便有機會和母親單獨說話。
江玉嬌果然問女兒:“我見聿兒回家後一直悶悶不樂,他和德恩過得如何我又不便知道,不知是不是這次在杭城遇見了未丫頭,這孩子又放不下了?”
恆嫦道:“三弟是爲心愛之人定下姻緣、做了嫁衣,母親,若是您,您如何想?倒讓我意外的是,未丫頭那裡竟將從前那段情份放得乾乾淨淨,她和那個容將軍過得甚好。”
“這樣最好,起碼有一個先放下了,我就怕兩個孩子都放不下彼此,往後再要鬧出事情來。”江玉嬌搖頭道,“我們也是作孽,竟將未丫頭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幸而上天憐憫,那容將軍是個好人,不至於讓未丫頭過得辛苦。”
“這是您兒子爲她選的夫婿,縱不是萬里挑一,也是一等一的人才,自然是好的。”恆嫦道,“只是您還得費心留意三弟,他那裡,竟然一絲一毫沒有放下。”
“真的?”江玉嬌大嘆,“若叫你父親知道,不知如何生氣。”
“還有一件事。”恆嫦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拉著母親極輕聲地說,“姮兒不願嫁給允澄,三弟那裡似乎也動搖了。”
江玉嬌蹙眉,“怎能容他們胡鬧?這件事我需讓你父親知道,你且莫聲張,別讓貴妃曉得。”
恆嫦含笑應諾,眼角卻劃過一絲冰冷,如此顛倒是非,她亦有幾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