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兇道:“瘋丫頭,有你這麼詛咒自己親哥哥的麼?”
容府裡雖然有穆穆生病氣氛有些沉鬱,宋府裡這樣又哭又鬧的,也不見得太平許多,宋涵予終日眉頭不展,他雖然不認爲自己有太多的錯,可他也不希望看到穆穆不好。委實不知這件事,何日是個了結。
容靖這裡回到家,先是把家人們驚動了,天知道書院裡出了什麼事,怎麼兩個人都趕著回來。馮梓君不知其中緣故,還道:“這兩個弟弟也太心疼姐姐了,穆穆這才一病,就都回來了?”
彼時如惜侍奉在一邊,心裡慌亂不敢說話。
如是,到了夜裡,容翊兄弟倆都將姐姐的事弄了清楚。這會子誰也沒心思來清算容靖在書院闖的禍,如何讓穆穆振作起來纔是頂要緊的事。
這幾日她不思飲食,整個兒就瘦了一圈??偸庆o靜地半躺在牀上,不哭也不鬧,送飯端茶也不推卻,就是吃不了幾口便說飽了。
急壞了佟未,更急壞了一園子的人。
容靖得知原委後氣得幾乎要抄起傢伙殺出去,他怎能允許天底下最疼愛自己的姐姐受傷害,若非容許厲聲喝止住,指不定事情當夜就要鬧大。
容翊則顯得冷靜,始終沒有說什麼話,甚至弟弟鬧著要去教訓宋涵予時他也不似平日那樣阻攔,但是他很明白,比起弟弟,他有更大的責任保護姐姐不受傷害。這是母親從小給他灌輸的意念,亦是他一生的責任。
“宋涵予那個混蛋?!比菥冈谖葑友e竄來竄去不得安息,突然明白過一件事,嚷嚷道,“我說宋懷玉怎麼對我惟命是從的,那麼乖巧根本不是原來的模樣,原來心裡頭埋了這樣一件事呢,好啊,小丫頭,連我都敢騙了。”
佟未心痛難當,罵兒子道:“你還要嚷嚷得全家人都知道麼?小祖宗,你別火上澆油了成不成?”
“娘啊,您以爲這件事能瞞多久?再過些日子,就是我們不說,大家也都會知道的?!比菥笟夂艉艋叵虢裉斓氖?,又道,“難怪今天宋涵予見了我客客氣氣的,跟從前大不一樣,原來人家早明白了,我做不了他的舅爺,也就不用對我好了?!?
“小祖宗,你輕一些,孃的精神經不起你揉搓?!辟∥礋o奈極了。
“翊兒,帶你弟弟回房去,別叫你娘再心煩?!比菰S到底疼妻子,便要趕兒子們回去,但又說,“你弟弟說的不錯,這件事早晚都會讓家裡人知道,你好好想一想,就由你去和老太太講吧?!?
容翊的眉頭有那麼不經意地一顫動,隨即答應下。
兄弟倆從爹孃的屋子出來時,遠遠看見籽如端著沒動過的食盤從姐姐的屋子出來,還偷偷地抹眼淚,這情景看得容靖的心都碎了,轉身問他大哥,“我要是去揍宋涵予,哥你不會攔著我吧。”
容翊沒有看弟弟,靜靜地望著姐姐的屋子,淡然道:“等事情解決了你再動手吧,不要在這個節骨眼兒讓姐姐有一點點理虧的地方,必須先讓宋家給出一個交代才行?!?
其實容靖都沒抱希望哥哥會答應,這樣一來大大刺激他的信心,磨拳霍霍咬牙切齒地恨道:“宋涵予你這個混蛋,我容靖不好好教訓你,就枉爲人了?!?
容翊看看他,一言不發地走了,依舊淡然地說:“去給奶奶請個安,把事情告訴她吧。”
當馮梓君從孫子口中得知此事,幾乎沒氣暈過去,幸好孟筱悅即時拿了鼻菸壺來替她醒神,老太太緩過勁後便直奔藤園而來,將穆穆摟在懷裡一陣傷心,連聲說:“好孩子,奶奶替你張羅更好的人家,那個宋涵予還配不上我們。你姥姥不幾次唸叨覺得宋家攀不上我們麼?這樣更好!”
自小深得祖母疼愛,穆穆見不得老人家難過,反安慰馮梓君說自己沒事,祖孫倆抱著哭了一場,直至深夜方了事。
藕園裡如惜母女亦商量起這件事,深知老太太不會善罷甘休,但如惜也打心眼兒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得好,便道,“你和宋涵予的事頂好能真真地確認一回,不要吃不著羊肉還惹一身騷?!?
元元認爲母親的話有禮,翌日便隻身來到宋府,懷玉見了元元便問家裡好不好,元元裝愚道好,將宋老太太和懷玉都騙了過去。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與宋涵予獨處,方道:“涵予哥你和我二姐的事不能成,家裡人都知道了。我不曉得他們會對你做什麼,但是不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我們的事,遲早也是要讓大人知道的。”
前半程涵予還聽得極受用,後半程便聽不明白了,莫名地問元元,“我們有什麼事?”
元元一愣,反問:“難道不是爲了我,你才和我二姐分開的麼?”
宋涵予大驚,深知元元誤會了什麼,他不安地猶豫再三,終開口道:“元元,我想你誤會了。我和你二姐分開是有原因,但……不是因爲你啊?!?
這句話似一道晴天霹靂生生地掄在了容元元的腦門上,這世道,還有比她更尷尬更一廂情願的人麼?
到底是誰錯了?宋涵予,還是容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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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惜啊,你我都是做孃的,這件事遲早有個瞭解,我只想聽你說一句實話,元元那孩子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麼,我幾次三番瞧見他們倆單獨在一起說說笑笑,比旁人都要親熱,做女人的都有這樣一根腦筋在,我想我不會錯悟了什麼事吧?”
藤園裡,佟未終於把如惜請到了跟前,有些事她必須弄清楚,做了母親的女人,的確會很不一樣。
如惜怯怯地面對佟未,她也知道愛人被搶奪的痛苦,容謀至今對那一人念念不忘,亦是她心底的痛,可眼下面對的是女兒的幸福,她也做人母親,難道就不能爲孩子爭取什麼嗎?
“我們也年輕過,很多事孩子們心裡有了譜,我們怎麼強求也別不過來,二太太,您還是放開些,也勸二姑娘放開些?!比缦щm不正面回答,話裡則已表明態度。
佟未忍下,冷色道:“是啊,我們老了,拗不過孩子們了。可如惜你心裡要清楚,有些事若從一開始就錯,越往後只會錯得更深錯得更痛苦,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元兒不幸福嗎?”
如惜沒有念過書,不會繞彎子,這會兒一門心思爲女兒爭一口氣,著實不願在佟未面前服軟,故直白地說:“倘若元元和涵予是真心相對的,又怕別的什麼事呢?宋大太太若嫌棄我元元是庶出,她也不想想自己曾經不過是個鄉下丫頭麼?”
佟未總算等到這句話,心冷了半截。正不知說什麼好,突然籽如跑來,氣喘吁吁地對主子道:“太太快去看看,三小姐不知怎麼地衝著二小姐嚷嚷,又哭又鬧的。”
兩個母親大驚,佟未憎恨地埋怨如惜:“好啊,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嫁入容家二十來年,她還是頭一次如斯厭惡一個人。
佟未一路往女兒的屋子去,老遠就聽見元元的聲音,她帶著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問她的姐姐:“你知道的,宋涵予說你知道的!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是等著看我的笑話麼?是這樣麼?”
“容元元,你不知道你姐姐病了嗎?”佟未怒了,憑她再大的胸懷,也容不得別人欺侮自己的女兒。
“丫頭,跟我回去?!比缦е廊桥∥床皇鞘颤N便宜的事,上來拉著元元就要走。
容元元卻甩開母親的手,再次衝到穆穆面前哭道:“現在好了,誰也別想得到他,你毀了你自己,還毀了我的幸福。你爲什麼不抓牢他,爲什麼不?”
“容元元,你瘋夠了沒有?有些事我不說,你以爲真的誰也不知道麼?我看在你爹的份上,這些年才忍了你,你這樣無情無義,難道我今天還會由著你欺侮你姐姐麼?”佟未真真怒了,厲聲喊自己的丫頭,“你們愣著做什麼,攆她們出去,不要忘了容家是誰在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