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佩忽而冷聲道:“老夫人莫著急,指不定……您別怪奴婢說話不中聽,指不定二奶奶帶著四小姐走了也未可知。咱們這裡,卻替他們擔著心。”
寶燕哭道:“雲佩姐姐,可姨太太被人擄走,是我親眼看見的,難道咱們不救姨太太了?”
馮梓君那裡更激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指不定……指不定我謀兒也……”
是夜,周紅綃失蹤的消息傳遍了容宅上下,加之容謀也許久不著家,再有那寶燕的哭訴,家裡便傳得越發可怖,到後來,竟有人傳說是山賊盯上了容家,要一點點把這個家給搬空。這話傳到藕園裡,林飛鳳咋咋呼呼地帶著如惜、梅玉將些值錢的東西或藏或打包袱,好像隨時要離家一般。如惜哭著說:“三爺也不知音訊,我們做這些有什麼意思?。”林飛鳳則罵她:“他若管我們死活,能一走了之什麼也不說?他的命大著呢,死一百回都死不了。”
這話音剛落,外面丫頭說:“三奶奶,老太太喊您到正院裡去!”
林飛鳳做賊心虛,她深知這話若叫婆婆聽去,自己定要褪一層皮,於是慌忙收拾了一下儀容,撂下哭泣的如惜,帶著梅玉過去了。
路上卻聽那老婆子說,杭城府尹來過家裡,才走一會子而已。
林飛鳳心裡打鼓,腳下走得急,心裡更著急,一路猜想著婆婆找自己到底做什麼,又想那一個府尹來,莫非是要派衙役去找二姨娘,甚至想到了逃走,自然是婆婆要帶著她一起逃走避賊。
然而此刻的容宅裡,心慌意亂的不只林氏一個,上上下下,大部分人都因爲周紅綃的失蹤而陷入了恐慌。
林飛鳳走到正院,還沒進婆婆的屋子,已經遠遠看到她那張臉,慘白冰冷,好似白蠟塑的一般。不由得渾身打顫。
緩緩解開皮毛大氅的繫帶,林飛鳳深吸一口氣,擡步往婆婆的屋子裡去。
京城裡,佟未正在自己從前住的閨房裡柳眉緊鎖地與丈夫對弈,這是作爲補償才得來的一局棋,通常只要不想自尋煩惱,是不會有人要和她下棋的。
當然,佟未本是想好要等丈夫來了後對他大發脾氣,可一見匆匆趕來滿臉疲憊的容許,就什麼脾氣也沒了,更容不得爹爹和哥哥們佔有他太久時間,待一家人吃了晚飯,便拖著相公回閨房去。
看著妻子孃家的人一個個捂嘴偷笑,容許已尷尬得臉紅,妻子那裡卻毫無顧忌,怎麼高興怎麼來。
“不行,我要悔棋。”此刻佟未故伎重演,蠻橫地雙手擋住棋盤,一定要丈夫答應讓自己,方肯罷休。
容許道:“下棋如總是讓來讓去,還有什麼意思?憑真本事殺上一盤,纔有意思呢。”
“可我就覺得這樣更有意思,容將軍意下如何?”佟未得意地看著丈夫,一副不容回絕的強硬。
容許再次投降,他可不想在岳父家裡因妻子耍賴推灑棋子而惹得上上下下都來圍觀,就是妻子在父親兄嫂面前對自己好不遮掩的親暱,已經讓他“擡不起頭”了。
“罷了,讓你悔棋,下不爲例。”
佟未揚著手裡的棋子,搖頭晃腦道:“一個‘下’字,何其妙哉,君不知‘明日復明日’之說?”
容許不理她,待她落子,目觀棋局一手捻棋,口裡不經意地說:“采薇講你們來的路上遇見恆聿了。”
佟未心裡咯噔一下,沒好氣地咕噥:“一定被收買了,死丫頭。”
“那條路走到盡頭,便是皇城了吧。”容許落下一顆子,擡頭來看佟未,“他大概去接公主回家吧。”
佟未真的有些不悅,冷聲對丈夫道:“他接也罷,不接也罷,與我毫無干系。世界很大也很小,隨便走到哪兒都會遇到熟人,可碰上了爲什麼一定要見面寒暄點頭說笑?真真奇了,還有你,這兩天做什麼老提他?不會也是偶爾碰巧吧。”
被如此一問,容許唯有沉默以對,他不曉得怎麼跟妻子開口說,他是有點吃醋,有點放心不下,自然是放心不下恆聿。
“哼,你若再提,我就叫人回杭城把宥園裡四姨娘的畫像全拿過來,把家裡四面牆統統貼滿。”佟未生氣了。
容許忍不住笑了,“那些畫像,好像都在四姨娘出殯那日燒了。”
“我自己畫。”佟未哼哼,又將手裡的棋子扔進棋碗,“不下了,一點意思也沒有。”然一下子站起來,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金星亂跳,若非丈夫及時上來抱住,一定要跌倒下去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總想著他對你……唉,是相公吃乾醋,好未兒,不要生氣了。”容許慌得不行,妻子如今可是最最要緊的時候,怎麼捨得她動氣。
聽了這話,佟未才釋然,待神清氣爽,忍不住嬌嗔:“我這裡的下不爲例,可只說一遍啊。”說罷笑起來,柔柔地膩到丈夫懷裡。
“不下棋了,早點休息吧。明日我也要上朝,和岳丈還有哥哥們一起去。”容許說著,要抱妻子去牀邊。
佟未不悅道:“你纔來幾天呀,老皇帝就要煩你,什麼事也不說清楚,叫人成天吊著心。那明天你來這裡接我,還是我自己回去,或者,我們還住這裡?”
“自然要回家,咱們在,岳父和岳母總要爲你操心,不如我們回去,我讓陸管家找幾個可靠的接生婆和老媽媽在家裡照顧你,也一樣能周到。”容許很少這樣詳細地解釋一件事情,而他知道,這麼說,僅爲了掩飾自己不敢告訴妻子的另一個原因,是他不希望住在岳丈家裡,無形中給岳丈帶來麻煩和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