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猶豫著,面色越發的有些僵然,卻也僅是片刻,她似是努力的斂神了一番,朝妖異之人皺了皺眉,而後當即起身朝妖異之人行去,隨後身子朝妖異之人靠去,整個人親暱的朝他懷裡鑽了鑽,細長的手臂勾住了妖異之人的脖子,嬌柔委屈的道:“公子倒是不體貼流蘇了。”
妖異之人勾脣而笑,稍稍拉下她那隻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放於脣瓣風情萬種的吻了一下,懶散道:“本宮疼你還來不及,怎會不體貼你?”
流蘇手掌一翻,五指張開,“公子瞧瞧,流蘇昨夜爲公子撫琴撫了一夜,手指都還在發疼,方纔爲公子撫琴,已是極限,若公子再讓流蘇繼續撫琴,流蘇這雙手,怕是……”
話剛到這兒,流蘇便噎住了後話。
她眉頭緊蹙,精緻的面容佈滿了委屈,著實是惹人生憐。
妖異之人慢騰騰的將她抱得緊了幾分,順道:“倒是本宮考慮不周了,而今美人雙手不適,著實不便撫琴。”
說著,眼見流蘇仍是滿面委屈,嬌柔可憐,妖異之人神色微動,慢悠悠的道:“不如,此際便換本宮來爲美人兒撫琴,博美人兒一笑,可好?”
流蘇一怔,面上的委屈之色略微收斂,“公子會撫琴?”
妖異之人笑得柔膩,興味盎然的道:“自古皆有男女琴瑟合鳴,本宮倒也喜風雅之物,是以這琴,自然會撫。”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笑得越發柔膩,“流蘇美人兒可要聽?”
流蘇喜極,著實有些吃驚。
在她眼裡,身邊這男子一身華袍,容顏傾絕,雖不若尋常入得樓子的那些男子那般或滑頭痞然,或裝模作樣的瀟灑,又或是猶如那些被朋友強行拉來的那些書呆子那般呆蠢,但卻是滿身的風華,令人觀之一眼,便要陷入進去。
不得不說,這男子,雖邪魅,雖妖異,但即便如此,卻不下作,反倒是處舉手投足都彰顯強然與大氣,令人癡醉。
以前,她還曾羨慕明月有惠王佛照,但如今,她卻覺得,能得身邊這男子青睞或是佛照,才最爲悅心,亦或是幸福,只因,這人不僅懂風情,更疼人。
“公子若要撫琴,流蘇豈會不聽。”流蘇默了片刻,神色流轉了幾許,面上的委屈之色全數消失殆盡,反倒是呈現出了濃烈的柔媚之意,“公子撫的琴,定琴音婉轉,宛若天音,流蘇此際,便先洗耳恭然,好生準備著聽公子之琴了。”
她一言一句皆魅惑天成,媚惑勾人。
長玥立在一旁,兀自靜默,目光也微擡,落向那滿面媚色的流蘇,心下冷沉。
說來,流蘇這張嘴,著實圓滑,恭維虛假之話從她嘴裡說出,語氣媚惑至極,縱是旁人知曉她的說謊,但也會因她這般媚然姿態而心甘情願的去相信。
想必,若非那醉仙樓內的明月有蕭意之捧著,那樓子的花魁之位,定是這流蘇囊中之物。只是,就不知這流蘇若是跟著那妖異之人入得了靈御宮,憑她這副媚態以及她這張圓滑的嘴,是否能鬥得過花瑟與宿傾那些人。
心思至此,長玥目光微沉,卻是片刻,目光微動間,便見那妖異之人稍稍將流蘇推出了懷,而後 起了身,在矮桌旁坐了下來。
隨即,他修長白皙的手探上了琴絃,微微一挑,瞬時,琴絃微微而顫,一縷鏗然琴音揚出,不突兀,不刺耳,但卻略微帶著幾分剛硬,但這琴音也僅是這一聲,隨後,便戛然而止。
長玥深眼朝那人觀望,不料這琴音落下後,他那雙異色的瞳孔卻是微微一擡,就這麼突然的迎上了她的。
長玥一怔,神色微僵,而後故作淡然的挪開了目光。
“流蘇美人兒方纔一曲撫得甚好,本宮也稍稍學了一下,不如此際,便彈那首曲子給你聽?”正這時,妖異之人懶懶散散的出了聲,這話卻是說給流蘇聽的。
長玥眉頭微蹙,這時,不遠處的流蘇喜道:“公子能撫琴給流蘇聽,已是流蘇之幸,是以,無論公子撫哪首曲子,流蘇,皆喜歡。”
她嗓音極其柔膩,媚得都快滴出水來。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不說話了,隨即指尖一動,輕抹慢挑,悠揚婉轉的琴音微微揚出。
他這琴音,著實算得上好聽,委婉脆然,甚至將本是媚態的曲子活生生的彈出了幾分仙逸縹緲之感,這琴技,的確算得上高超,奈何曲子剛到一半,這曲風卻是突然一變,本是縹緲婉轉的曲調,頓時顯得激昂高亢,突兀刺耳。
長玥驀地皺了眉,心下深處,當即謹慎開來。
記憶如泉涌,她突然憶起了那剛從靈御宮出發的第一日,馬車內,這妖異之人在她撫琴是搗亂,也是胡亂奏出了這激昂之音,從而惹來了山賊土匪,而此際,這妖異之人故技重施,曲調尖銳刺耳,此番,可是又想惹事了?
心思至此,長玥神色當即一變,擡眸間,只見那妖異之人薄脣勾著笑,異色的瞳孔懶散妖魅,卻又興味盎然,而那不遠處的流蘇,臉上的笑容再度沒能繃住, 面色頓時莫名的顯得蒼白。
待再過片刻,流蘇卻是已然坐不穩了,不由一手撐在軟榻,一手緊捂著心口,忍不住出聲呼喚,“公子,流蘇心口突然疼了。”
柔弱無助的嗓音,再加上蒼白而又精緻的容顏,便是連身爲女子的長玥見了都略微觸動,想必若是男子見了,定要心疼了。
而那妖異之人勾弦的指尖,便應聲而停。
一時,周遭沉寂,彷彿有片刻的靜止。
隨即,畫舫外有挑高的諷聲揚來,“琴能彈成這樣,也好意思在這露聲,不怕髒了旁人耳。”
這話一落,畫舫外便有不少應和之聲。
長玥心下了然,看來,這妖異之人的琴音著實令突兀刺耳,連畫舫外的人都忍不住出言諷刺了。
正這時,那妖異之人眼角稍稍一挑,笑得越發邪肆,卻是並未言話。
他緩緩起了身,慢騰騰的行至軟榻坐定,懶散將流蘇摟了過來,問得漫不經心,“美人兒怎會心口疼?”
流蘇似是當真疼得厲害,那緊蹙的眉頭以及那慘白的臉色並不像刻意裝出來的。
“流蘇也不知。只是突然間,似有什麼東西在流蘇心口撕咬,太疼,太疼了。”流蘇緊貼在妖異之人懷中,臉色慘白,嗓音也顯得有氣無力。
妖異之人懶散拍了拍她的後背,“流蘇美人兒,莫不是被本宮方纔的琴音嚇著了,是以便惹得心口發疼了?”
流蘇忙搖頭,急忙想要解釋,妖異之人卻先她一步安撫道:“不如,流蘇美人兒先在此好生躺著休息一番,許是歇一會兒,便好了。”
流蘇眉頭依舊緊蹙,欲言又止,卻終歸併未言話,僅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妖異之人緩緩將她推出懷,而後讓她平躺在了軟榻。
然而此際,流蘇已是疼得額頭的青絲都被薄汗浸溼了,但即便如此,她的目光依舊追隨著妖異之人,眼見他將她扶著躺好後便轉了身,她神色驀地一變,微慌道:“公子這是要出去嗎?”
妖異之人回頭,朝她勾脣而笑,“美人兒此際需靜養休息,本宮先去隔壁屋中等候,待黃昏時,再來喚你出畫舫,一道看那鬥詩會。”
流蘇神色驀地一變,顯然是不願讓這妖異之人離開,奈何不及言話,那妖異之人卻是朝長玥出了聲,“扶玉,你隨本宮出來,本宮有事問你。”
長玥眼角微挑,淡漠點頭,待擡眸朝那妖異之人望去,卻見他已是踏了步,慢騰騰的朝那屋門而去。
直至他走出屋門,長玥纔將目光收回來,待轉眸朝流蘇掃去時,卻見她慘白的面上佈滿了失望之色。
風塵女子雖無情,人如戲,但這在風月場上早已應付自如的流蘇,竟還是失了心,長玥倒是不明白了,那妖異之人,滿身腹黑,深沉無底,當真有這麼好?
長玥如此想著,卻是思之不解,待默了片刻,她便按捺心神一番,轉身出了屋門。
屋外,淡陽低浮,雖無暖意,但在這寒冬中倒顯得格外的特別,令人心聲舒然。
待入得隔壁的屋,只覺這屋子並無方纔那屋子大,但依舊是紗幔紛飛,倒有幾分爛漫。
此際,那妖異之人正坐在屋中的圓桌旁,優哉遊哉的飲茶,眼見長玥入內,他異色的瞳孔微微一縮,卻是片刻後,笑得邪肆不淺。
“扶玉美人兒,本宮身邊來。”他道。
慵懶張揚的嗓音,痞然如妖,極不正經。
長玥著實不喜他這番姿態,目光故作自然的在他面上仔仔細細的掃了幾眼,卻是未發覺這人究竟是那兒來的優點讓人喜歡與癡迷。
待坐定在那妖異之人的身邊,一股子的脂粉味撲鼻而來,長玥忍不住皺眉,而那妖異之人卻是笑得歡,“本以爲世之美人兒皆喜歡胭脂水粉,不料長玥公主卻是不喜這味兒。”
長玥並無意與他言道這些,神色微動,卻是開門見山的問:“宮主召長玥來,想問長玥什麼?”
他異色的瞳孔在她面上流轉了幾下,勾脣而笑,挑著嗓子懶散道:“本宮撫琴之後,畫舫外倒有嘲笑之聲,長玥公主好歹是這大昭京都之人,可曾對那嘲笑本宮的嗓音熟悉?”
長玥神色微動,這人之意,是想找出那嘲笑他的人?
若當真如此,憑著妖異之人的性,一旦得知嘲笑他的人是誰了,豈還得了?
心思至此,長玥斂神一番,淡道:“長玥對那嗓音並不熟悉,也未聽出那說話之人究竟是誰。”
“哦?”他似是有些不信,“當真?”
長玥淡然點頭,面色平靜,目光也平靜。
她雖有意包庇,不願生事端,但她這話也並未言慌,確爲事實,她的確未能聽出那畫舫外的嗓音是誰的,只是略有耳熟罷了,卻並不知道是誰。
大抵是見她格外坦然平靜,這妖異之人凝她片刻,倒是終於有些信了,隨即眼角一挑,漫不經心的道:“自打本宮記事之日開始,倒是不曾有人敢將嘲諷之語傳入本宮耳裡的,呵,既是長玥公主不識那嗓音,倒也不要緊,想必畫舫外守著的扶淵,定也聽得清楚,自然知曉那嗓音是哪艘畫舫揚出來的。”
長玥眉頭急不可察的一皺,按捺心神的淡問:“宮主想要如何?是想殺了那諷你之人?”
又或是,將那人連人帶畫舫,一起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