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證?
說到物證, 就輪到趙捕快出場了。
“是有物證的”趙捕快喃喃開口。他這時也想起了物證,一隻杯沿被抹了毒的茶杯。
衙役趕到客棧時,水凝冰住過的房間已經被清理過了。房內整潔沒有搜出什麼可疑的, 但在窗戶外對著的後院淺草叢裡發現了一個茶杯。從小二那證實到, 他收拾水凝冰退的房間時, 是曾發現少了一個茶杯。由此可見, 這個被人從窗戶扔出去的茶杯是出自水凝冰所住的房間, 並且他們還在杯上發現塗有毒藥。
物證確鑿,所以當時趙捕快捉人時,才那麼肯定和不留餘力。
“如此看來, 確不曾冤枉水姑娘了,不知這位姑娘可還有其他要問的?”說話的是秋夫人, 此時她已走上前, 停駐在寧恆遠身側, 卻並不與之比肩,而是在他稍靠後一點的位置。這是寧家的規矩, 妾室不可與丈夫同肩。
水融融陡然愣怔,側頭朝水凝冰看去。一直猶如局外人般靜坐在那的清冷女子,此時卻突然露出一抹怪異的笑來。而下一瞬,卻見這同樣古怪的笑也出現在水融融的臉上。
衆人疑惑不已,水融融卻很快收斂起笑意。
“物證?呵, 客棧里人來人往, 若有人要栽贓還不容易嗎。且不說這, 就算物證有了, 那麼犯罪動機呢?我大姐爲什麼要害秦如煙呢, 我大姐跟秦如煙並不熟,這次會碰上也都是巧合, 怎麼就突然間起了害她的念頭,毒害她對我大姐又有什麼好處?”
這個問題很犀利,也很關鍵。在衆人看來,秦如煙與水凝冰確實是‘往日無冤,近日無愁’,若問起水凝冰因何毒害秦如煙倒叫人費解。
“春意,冬雪,你們兩跟著如煙這麼多年,最清楚她的事,可知她與水姑娘曾有什麼過節?”寧恆遠問向伺候了秦如煙十多年的兩個丫鬟。
兩個丫鬟互看對方,春意臉上有些迷茫,她雖伺候小姐多年,知道小姐心底藏著些事,可這些事小姐從未對她說過。
“春意只知,小姐十年前曾中毒,尋到神醫東方公子治病,也是在那時才認識這位水姑娘的,借住過水姑娘的府邸。後來小姐病好,就離開了,此後一直未曾再見過面。直到日前馬車行相遇,其後的事情就如冬雪所說。這一路,小姐與水姑娘也不多交集,看起來確無什麼過節。”
“十年前就認識了?”寧恆遠認識秦如煙也是在十年前,那時恰是秦如煙解毒回釋然莊後的事。“那當時爲如煙解毒的東方公子,是這位嗎?”他指向殘天。
“是的”春意點頭。那時,她曾被東方藥以救治小姐爲條件要去做丫鬟,被他派去近身伺候水凝冰,自然見過東方藥。那雙與常人不同的藍色眸子讓人印象深刻,所以在馬車行第一眼就認出殘天就是當年的東方藥。更何況這十年過去東方藥除了頭髮白了,那張少年的面孔幾乎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比當年更加陰駭冰冷。
“冬雪,可是有其他什麼原因?”寧恆遠注意到冬雪欲言又止的模樣。
“莊主,是……”冬雪猶豫不決的臉上有些爲難,她左右看了看在場的外人,“這…事關小姐的私事……”。
雖然冬雪說得語意模糊,但也讓人心下明白大概是關乎女子聲譽的問題。
接下來也沒有趙捕快什麼事了,他託言衙門另有事,就先行告辭離去了。寧恆遠也屏退左右,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並把廳門帶上。此時,廳中除了水凝冰四人外,就剩寧恆遠、秋夫人,還有春意和冬雪。
冬雪嘆了口氣,幽幽道,“莊主可知,我家小姐這麼多年來對其他男子不假辭色,如今都未嫁人是何原因。”
寧恆遠愣了愣,忽然回憶多年前被秦如煙拒絕的話語,“她…心中已有一人了”讓他莫要再等她。
冬雪點頭,“小姐的心事一直藏得很深,直到年年七夕乞巧,對影成雙,小姐卻孤身一人暗自失落寡歡。我們幾個丫鬟也才漸漸明白原來小姐心中有人,冬雪也曾詢問過,但小姐卻一直未肯透露那人是誰。然…有一次,小姐作畫完後伏桌已然入睡,冬雪進屋後見著,便尋了披風要給小姐披上,卻不巧看見桌上那墨跡還未乾卻的畫,畫上是一位黑衣冠玉的少年。那人冬雪識得,故心中一驚,將披風掉落地上驚醒了小姐,只見小姐醒來很是慌張的將那幅收了起來……”
心口越發沉悶,寧恆遠忍著一絲酸楚問道,“那人是誰?”
緩緩的,冬雪將目光移向那廳中那白髮少年,“是東方公子!”
聽到有人暗戀自己多年的殘天,沒有露出開心的表情,反而眉頭鎖緊,緊張的看向身旁水凝冰,見她正看著自己。
他立刻說道,“她,和我沒關係!”冷酷而決絕,這就是殘天,這世上能讓他付出所有關注的,只有水凝冰一人。
水凝冰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他的手緊了緊,殘天這才安心下來。
“你認爲,我因秦如煙喜歡他,所以就去毒害她嗎。”一直如觀戲態度的水凝冰終於開口,用肯定的語氣說著疑問的話語,然後帶著詭異的淺笑,“她,沒有喝茶”她未倒茶招待,而秦如煙也從未在她房裡喝過、吃過任何東西。
水凝冰突然的話,讓人沒能立刻明白。水融融不再爲她尖銳的辯白,只是沉著的幫她解釋道,“秦如煙到客棧,進入大姐的房裡,從頭到尾,未喝過什麼,吃過什麼。至於有毒的茶杯是怎麼來的,毒是不是大姐下的,不如等到明早秦如煙醒來,一切就自有分曉了。”
西面的廂房爲客房,水凝冰四人被安排住在這裡。
屋內,待收拾的丫鬟們都離開後,灰袍青年向殘天單膝跪下,“無影,見過教主!”
殘天沒有讓他起來,一雙藍眸凝著玄冰,似在思考什麼,沒人看出那是似刻意的刁難,爲了那點小雞肚腸的事。
“上次挾持融融的人是你”水凝冰肯定的說道。原來他就是那次在樓聽雨的別莊,假扮成紅塵樓弟子的黃衫侍者。被水融融TX了半天,想納入後宮,最後還被他挾持過,受傷逃走的那倒黴人。兜轉了半天,結果還給水融融遇上,似乎還很是聽話的跟著水融融啊!
略帶曖昧的眼神流轉在二人之間,最後被殘天不耐煩的打斷,“你看他做什麼!”他負起的捧住水凝冰的臉,讓她看向自己。
“藥兒……”無耐的嘆息聲,冷然中有一絲柔軟的溫度。
“咳咳!”水融融受不了大姐那恐怖的眼神,也受不了冰山大姐在自己眼前上演羅曼蒂克。藥兒?我還‘過兒’呢?!
“拜託二位,大姐你嫌疑還沒洗清呢,我們先辦正式好嗎?”她調侃的飛去一眼,轉頭招呼無影起來,在他耳邊交代了些事。無影擡頭看了看教主,見他沒有意見,才如幻影般從門口飛閃不見。
“今夜你們倆可別急著親熱,還有好戲要看呢!”
樹影婆娑,風敲影動,牆角貼著兩道很短的影子。
“我不知道她沒喝茶,如果她醒來,那人的疑點就洗清了,到時如果懷疑到我這,怎麼辦?”一個壓低的聲音,聽得出很是著急,幾次都不小心提高了聲調。
“小聲點!”另一個微暗啞的聲音說道,“誰讓你不曾入屋,看不到情況卻要回頭多此一舉的留下證據。”
“我不過是怕……”
“別說廢話!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絕不能醒來!”
“什麼!你不會是想……可她畢竟對我們一直都很好啊”半是驚訝,半是不安的猶豫。
“怎麼,心軟了?讓你下毒時,你怎麼沒想起她的好?”那人不屑的諷刺。
“我……”
“好了,也沒要了她的命,只是把同樣的毒乘機再下一次,先拖延她醒來的時間。”黑影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了過去。
另一個影子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接過那瓶子。兩道影各自散開,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夜深了,煙水閣的燭火都已熄滅,伺候的婢女們也都休息去了。漆黑一片中,一道黑影推開內室的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來人並沒有急著做什麼,而是先借著月光將房內打量了一遍,然後才輕手輕腳的走到牀榻前。看著牀榻上昏睡的人,來人有些怔忡,然後將猶豫不決的目光撇開。那目光忽然停頓在不遠的小桌上,眸光一閃一暗的。最後抿了抿脣,起身走到離牀不遠的小桌前,取了只杯子,從桌上的水壺中倒些水。
端了杯子,又從桌上拿走擺著的一隻銀筷,那黑影不疾不徐的回到牀邊。黑影坐在牀邊,一手舉杯,另一手持銀筷將其放到裝水的杯中沾了沾,然後小心的將沾水銀筷點在秦如煙的脣上,爲她潤脣。一遍又一遍,突然,一個動作稍快了些,銀筷出杯子時碰到杯壁,連帶的濺出些水落到秦如煙的脣上。
那人放下手中的杯和筷子,在袖袋裡掏了一下,抽出條手帕來。那手帕疊得很是整齊,成長方形。那人用指尖,很是小心翼翼捏著一角,將那帕子打開一折成了正方形。然後捏著邊角,將有繡花那面頭對著秦如煙的脣上按去,想要爲她把不小心濺的水擦去。
然,就在手帕快碰到秦如煙時,有另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截住了那人的手。
“啊!”女子細而短促的尖叫聲響起。凌空中,有風劃破的動響,“啪!”的一聲過後,屋內頓時燈火通明。
“東、東方公子,你做什麼?”牀榻邊,那人在驚叫過後,看清捉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殘天。
“呵,冬雪姑娘,要做什麼這話,應該是我們問你吧?”譏誚聲忽然在屋內響起,三道身影自房樑上翻下。
水融融一副‘逮住你’的眼神,然後朝一同自房樑上翻下來的寧恆遠擺個嘲諷的笑意。
“莊主?”冬雪像是被之前殘天的突然出現嚇到,面上猶有餘驚未緩,“他們怎麼…在這?”。
寧恆遠沒有回答她,而是沉著臉問,“這麼晚,你還不睡,在這做什麼?”這語氣不難聽出,他是在懷疑她了。
“我……”似乎沒料到寧恆遠會懷疑她,略顯委屈受傷的低聲答道,“回莊主,冬雪擔心小姐,所以睡不著便過來看看小姐。見小姐脣上有些幹,便倒了杯水,爲小姐潤潤脣。”說完,便傷心的低下頭去。
聽她這般說,寧恆遠的臉色果然放緩。他冷冷的瞥了水融融一眼,她突然出現在他房間裡,說什麼今晚秦如煙這會有真兇出現。哼,冬雪怎麼會是下毒之人,她跟隨秦如煙那麼多年,不僅和秦如煙像姐妹般親近,這麼一個忠心又善良的丫鬟,怎麼會去害她的主子。
水融融立刻白了他一眼,“要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我看她手裡那帕子可不是那麼幹淨的吧。”
她的話讓冬雪飛快擡頭看向她,捏著帕子的手想要收緊卻是不得。她被殘天點了穴,除了頭部能轉動,其他的想挪動一存都不可能,所以那手帕在一開始想不著聲色的收起都不可能。
她只能不悅的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水融融笑而不語,寧恆遠卻是蹙眉一番,然後徑直朝不能動彈的冬雪走去,從她手中,將那手帕拿了過來,仔細察看。
冬雪背上有冷汗落下,但此刻她仍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疑惑的問,“莊主,這手帕怎麼了?”
水融融接著上前取過冬雪手中那隻銀筷,對寧恆遠道,“拿好手帕!”
寧恆遠將手帕攤開,由水融融拿著銀筷在手帕上一點點地方遊走。忽然,那筷子在劃過邊角繡花圖案的地方時,筷子頭部開始變黑。
果然有毒!
“冬雪姑娘,你還有什麼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