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端午,整個長安都變得有了生機。原本改朝換代的紛亂已經少了不少,更多的是過節的喜悅。整個帝都飄滿的糉香和艾草的味道,絲毫沒有因爲此時的毒日而減弱。
華若宮——
趙鈞嫣的目光打量著四周,這裡是她當初在趙氏王朝想來卻不能來的地方。漢白玉的地磚上面帶著一絲絲的涼意,消去了幾分五月份的熱意。金色的紗帳,正對面的皇位上的金龍栩栩如生,那裡似乎對她有更大的吸引力,如果有一天能坐上這個位置……
“坐我的旁邊。”李永夜引著趙鈞嫣坐到了僅次於皇位的位置。
趙鈞嫣提著裙子坐下,她沒有多說話。
待到李璋到來時,在座的人都已經來齊了。
酒過三巡,李璋似乎又因爲李永夜最近的行爲不太滿意,他早有預謀地看了一眼趙鈞嫣,“開國以來,寧將軍功不可沒,當初寧將軍火燒皇宮之事也可將功抵過。聽說寧將軍的長子嗣音如今尚未娶妻室,朕看鈞嫣和嗣音也是郎才女貌,不如就賜婚於你。”
話一說完,趙鈞嫣已經臉色慘白,她的手一顫,手中的玉筷已經摔在了地上,一聲脆響之後,玉筷碎成了四段。
“父親大人,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問經鈞嫣之後再說。”李永夜見趙鈞嫣一副受驚的模樣,他還是冒著和自己父親鬧翻的風險說了出來。
“那麼,鈞嫣你說如何?”李璋的話語不容置疑。
“一、一切……聽從、從陛下安排。”趙鈞嫣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已經熱淚盈眶,再怎麼不願意,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否則就是抗旨不尊,她不能冒著殺頭的風險。
趙鈞嫣的話說完,李永夜拿著哀怨的眼神看著她,他想替趙鈞嫣說話,可是卻又怕她再次受到傷害。他默默地喝下西域進貢的“枕上雪”,那種酒甜甜的味道中帶了幾分苦澀。正如同他雖然看上去高高在上,身後沒有其他皇子能跟他搶皇位,可是卻高處不勝寒,沒人能知道他身爲太子的苦楚。
“那好,那就擇日成婚。”李璋他朝李永夜一笑,眼角的魚尾紋已經能清晰地看見,似乎在告訴他,這就是忤逆父親的下場。倘若他不變得殺伐果斷,那麼只有江山易主的結局。
李永夜悶聲喝下一口“枕上雪”,狠狠地看了李璋一眼。李璋希望他變成一個像他一樣殺伐果斷的君王,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看著那麼多無辜的人慘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突然拉住趙鈞嫣的手,從宴席上站起身,二話不說就拉著趙鈞嫣走了。
他知道,寧嗣音是什麼人?他雖然暫無妻室,可是卻生性放蕩,在長安是出了門的紈絝子弟。從小,他不學無術,從來都不會顧及別人想法。
他錯了,又是他的錯,如果他沒有帶著她一起出來,那麼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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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五月份,桃花已經凋謝。可是,琴泉的水依舊在流淌。夜晚的空氣中分外清涼,讓人聞著神情氣爽,比起繁華的華若宮,她更喜歡這裡的自由。
“鈞嫣,對不起。如果我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會帶你出來……”李永夜的良心受到了打擊,他不敢再面對趙鈞嫣,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應該對父親大人率先提出要娶你的事,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趙鈞嫣一雙水眸看著李永夜,平靜得不泛起一絲漣漪,她認真地說道:“你有要娶我的心思嗎?你喜歡我嗎?”
李永夜一時語塞,“其實……我……我只是覺得你是我的知音……”
趙鈞嫣輕輕一笑,似乎在諷刺李永夜的關心,她好像有無限的哀怨,可是卻含而不露,依舊是傾國傾城,“既然都不是愛我的人,那麼,我嫁給誰都一樣,不是嗎?”
“可是,我們至少還是朋友,我們能理解對方的心思。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你嫁給寧嗣音那個畜生,他跟本就……”李永夜的話語卡在那裡,遲遲不能說下去,他內心的愧疚已經讓他無言以對。
“都這樣了,還能如何?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趙鈞嫣表現得比往常還要淡然,她似乎看穿了一切,反正結局都是這樣,何必要去苦苦掙扎?
李永夜不語。
如果他此時向李璋提出要娶趙鈞嫣,李璋必定會不同意。他讓趙鈞嫣嫁給寧嗣音,就是爲了讓他明白,這個世界是殘酷的,除非自己成爲王,否則就連自己的朋友也保護不了。但是,他不能步入李璋的後塵,而且這已經成爲了現實,君無戲言。
“永夜,你和我既然是朋友,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撕破臉皮。更何況你是我的恩人,沒有你,我就活不到今天。”趙鈞嫣說罷轉身離開。
空氣中只剩下這個月夜的清冷,李永夜不知道,當初在火燒皇宮之時,救她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