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鬼醫是一隻蜘蛛精,住在一棵極大的蒼天樹的蜘蛛網上。
他一身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身體修長,眼睛很大,忽閃忽閃地露出一絲一絲的妖氣。他的四肢瘦長,還沒有脫了蜘蛛的形體。鬼醫朝著夙麟詭異一笑,伸出長著黑色絨毛的手將一瓶丹藥給夙麟。
夙麟向來冷冰冰的,夙麟將丹藥交給杜聽雪,杜聽雪卻死也不接下。
“拿著。”夙麟略微有一點不耐煩,他硬生生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我不拿妖精的東西。”杜聽雪不禁皺起了眉頭,她極度討厭這個地方,恨不得早日離開。這裡有的霧靄很濃很厚,一看看不見天空。
“嘿嘿,一個人類還這麼挑三揀四,我要不是看在麒麟的面子上,否則我就把你吃了……”鬼醫在哪裡嚥了一口口水,垂涎般的目光看著杜聽雪,“好久沒有吃這麼新鮮的人類了,而且還是一個俏娘子……嘿嘿……”
“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夙麟朝鬼醫冷冷一笑,瞬間殺氣騰騰。
鬼醫畢竟敵不過上古的聖獸,他嚥了口口水,收斂了一下妖氣,又是一副詭異的笑容。
“杜聽雪,你在這裡待著,我去去就回。”夙麟說完後,就狠狠地看了一眼鬼醫。彷彿在告訴鬼醫,如果他敢動杜聽雪一下,他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一陣黑色的光芒,夙麟消失在杜聽雪的眼前。
鬼醫則是安分地待在一邊織網,他極其忌憚夙麟。妖界中傳聞,死在夙麟手中的妖怪,足可以撐滿整個神界的天牢。
可是,鬼醫卻忍不住在一邊細碎地說著,一些讓人聽起來略帶諷刺的話,“麒麟其實也是個陰險的走獸,只是靠著自己九萬年的修爲才能成神。嘿嘿,沒想到居然成了逆神,想必他已經成了神皇的一塊心腹大患,要麼他死,要麼神界換主,到時候就好看了……”
杜聽雪懶得看鬼醫一眼。
修仙分爲兩種,一種是人修仙,另一種則是妖修仙。
但是,像麒麟這樣的聖獸是一個例外,他不是人也不是妖。他在神界雖然衆神忌憚他九萬年修爲,但是,衆神都明白,他就是一隻走獸。
“嘿嘿,麒麟他無情無義,他倒是對你動了真感情,居然會叫我救治一個人類……這裡妖氣這麼重,要不是麒麟用一道法術護住你,你一個凡胎肉體早就被妖氣激得魂飛湮滅了……”鬼醫一邊織網,一邊說道,“沒想到他堂堂麒麟,居然好這一口……還以爲他真的不近女色……嘿嘿……”
杜聽雪一言不發,彷彿根本沒有把鬼醫放在眼裡。
“不過,他畢竟是隻走獸,怎麼可能有感情……”饒舌的鬼醫正要再說下去,卻戛然而止,只聽到一聲“你……”就再也沒有後文。
杜聽雪轉過頭,赫然看到鬼醫倒在血泊裡,天靈蓋已經被拍碎。倏地,他變成了一隻碩大的蜘蛛,他動彈了幾下,變成了灰燼。
而鬼醫的身後,夙麟將還有鮮血淌下來的劍收回到劍鞘。
杜聽雪呆住了,原來,在夙麟的心裡誰都可以殺……
妖冢——
這裡是一片妖怪的墓地。這裡的植物因爲吸收了妖怪屍體中的精氣,長得異常高大。也因此,這裡的妖氣和怨氣比其他地方都要強勁。或許真的因爲夙麟在她身上留了一道法術,杜聽雪能感覺到四周的陰氣,讓人不寒而慄。
這次是杜聽雪第一次看到那個黑衣男子人性的一面,當他看到自己的刎頸之交——朱雀陵光神君,他的眸中有某種東西突然間動了一下。
而朱雀看見杜聽雪,她的嘴角一顆硃砂,帶著素雅的微笑。他顯然有一點措手不及,他略帶奇怪的目光看著,“這位姑娘……我們是否見過?”
朱雀一身紅衣,他的容貌與夙麟卻大相徑庭。朱雀一臉的堅毅,而夙麟卻是一臉的冷漠。
“有嗎?”杜聽雪微微一笑,反問。
“在下唐突了。”朱雀愣了愣,可能是看著眼熟。可是,他分明記得有一名白衣女子,低調而素雅,她的嘴角有一顆硃砂,看起來盈盈動人,絕色天香。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了,妖界的妖怪開始四處遊散。
他們從妖冢的蒼天大樹的樹枝之間掠過,留下一股股妖氣,還有的匍匐前進,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還有些則是剛剛幻化成人形,放出一陣恣意的笑聲。
杜聽雪的手緊緊握著,雖然身邊有夙麟,但是他也不是什麼善類。她怕她也會像那個鬼醫,那些山精野怪一樣死在他的手上。她一直提高著警惕,汗水從手心沁了出來。
“杜聽雪,爲何這副表情?”夙麟察覺到杜聽雪的敵意。
杜聽雪一咬牙,硬是把話挑明瞭,“夙公子,畢竟聽雪只是人類,還是適合待在人間。夙公子救了聽雪一命,也算是抵了聽雪當初救公子的一命。勞煩公子把聽雪送回去,今後……海闊天空,永不相逢。”
“隨你。跟著我,其實也不過是個累贅。”夙麟漠然說道。
夙麟從來都不會留戀任何一個人,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他很理智,理智到可怕。從他拿起自己的劍的那一刻,他就放下了自己的情愛。命中註定,他將無情無愛,無血無淚。
如此一別就是十年,真如同杜聽雪的那句話——海闊天空,永不相逢。
誰都以爲,他們今生今世只是對方生命中的小插曲的時候,命運彷彿最喜歡出人意料。
十年後——
苗疆依舊那麼平靜,梅里雪山還是那麼美。人們遺忘了十年前梅里雪山的一場暴風雪,杜聽雪也遺忘了那場暴風雪中渾身是血的黑衣男子。
梅里雪山附近的城鎮,一名勁裝黑衣男子漠然。
“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嘴角有一顆硃砂痣的女子?”一聲略帶冰冷的男子問道。
老婦人一臉的皺紋,她用和緩地語氣說道:“這位公子是問杜聽雪姑娘嗎?”
男子沉默。
十年,他都忘了她叫什麼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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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記得,她嘴角有一顆硃砂痣,笑起來美極了,就好像水中的漣漪慢慢開暈一般唯美。
“杜姑娘就住在梅里雪山山腳下,她爲人善良,心地也好,長得也好看,如果我們有困難她經常幫我們,”老人說起那個女子,臉上就有說不清的笑意,“只可惜……杜姑娘住在哪兒很久了,還沒有許配個好人家……”
黑衣男子漠然一笑,他笑起來的時候,比任何都好看。
“能否請她到翎閒軒一聚,就說,她的一位故人希望能與她見一面。”
當附近城鎮裡的許大娘到杜聽雪的居所的時候,杜聽雪正準備生火做飯。許大娘連忙說道:“姑娘別忙著燒飯了,今個來了個俊俏的公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杜聽雪打斷了,“大娘,您不用替聽雪說媒了,聽雪真的不急著嫁。”
“這……姑娘雖說長得標緻,但是,姑娘都二十有七了。我二十七歲的時候,兒子都十多歲了。姑娘,女兒家還是找個歸宿好。再說了,姑娘你一個人住在這梅里雪山腳下,雖說這雪山有雪山女神庇佑著,但是……”
杜聽雪最終還是無奈地去了翎閒軒。
當翎閒軒的雅間大門打開,映入的是一抹黑色。
眼前的男子眉目清朗,容貌棱角分明,乾淨利落,冷傲而又疏狂。他的劍眉微挑,桀驁不馴,固執得不肯收斂。彷彿是一柄出鞘的冒著寒光的利劍,一種傲世的氣息。
“夙麟公子?”杜聽雪愣住了。
夙麟沒想到杜聽雪還記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忘了她的名字。
“別來無恙。”他的語氣依舊淡漠。
杜聽雪還是當初的笑容,她一點都沒有變,“夙麟公子怎麼還記得聽雪?”
在杜聽雪的印象中,夙麟一直都是冷酷無情。他絕對不是那種戀舊之人,更何況,他不屑於杜聽雪這樣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