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
“容汜,果然是帝國首富,這亭臺樓閣氣派非凡。”燭陰笑吟吟地觀賞著四周的景緻,微微挑了挑眉,帶著幾分輕鬆的語調(diào)。
“你不會說一些重點的事情嗎?”
他真的弄不懂燭陰,燭陰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子,面對他人的生死離別,總是笑著跳過,甚至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彷彿是無關(guān)緊要之事。燭陰她不明白,那些戀童癖的人,是怎麼克服年齡上的差距大膽去愛的,怎麼容汜就是想不通?
神界的玄女嫁給東華大帝的時候,玄女比東華小了將近十萬歲,他們還是超越了年齡的差距,如今活得不知如何滋潤。不說那些遠在天邊的神仙,就說她和離珠,雖然沒有到達談婚論嫁的地步,但是,他們還是能夠克服年齡差距整天賴在一起。
“這就你不是創(chuàng)世之神的緣故,你的道行不如我,我杜絕了七情六慾,”燭陰故作深奧地說道,“這就是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最高境界。”
不以物喜,指講究淡然平靜的心態(tài)。不以己悲,是一種思想境界,是修身的要求。即無論外界或自我有何種起伏喜悲,都要保持一種豁達淡然的心態(tài)。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她幾乎處於“無處不驚喜,無處不玩世”的狀態(tài)。
離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燭陰,我的意思是,你轉(zhuǎn)世之前和地府的人比較熟,去向冥王要一條命對你來說並非難事。”
“我前世難道真有那麼大的面子?”燭陰驚異。
“不是你面子大,而是你臉皮厚。人家冥王參加衆(zhòng)神宴,我們都說冥王脾氣怪,還是不要去招惹。沒想到你的脾氣更怪異,居然就唯恐天下不亂地去跟人家搭訕。人家不睬你,你就仗著你輩分大,倚老賣老,整整跟著他去地府一個月。沒想到,他還真被你死皮賴臉地感動了,就這樣成了朋友。”
燭陰點了點頭,原來自己的前世如此的喜歡挑戰(zhàn),如此的無懈可擊。她只能得意地說一句,“果然,我就知道,我這輩子肯定不止你和據(jù)比兩個朋友的。”
當(dāng)他們?nèi)チ粟そ纾ね醮藭r在批閱公文。燭陰以爲(wèi),冥王肯定會擺出架子,好說歹說,然後,他才勉強答應(yīng)下來。可是,一切好像出乎意料,冥王一看見燭陰來了,連忙告假說頭痛,就連索要神澈魂魄的事情,他都無條件答應(yīng)了。
******
一方土灰,迅速恢復(fù),逐漸形成骨骼,骷髏骨骼正在慢慢地被血肉覆蓋,心臟開始跳動,血液開始流淌。那個靜靜躺著的少女的手中動彈了一下,睫毛微微顫抖,睜開了那雙黑眸,一種久違的感覺。
“公子……”神澈第一眼認出了容汜,可是喉間有一樣?xùn)|西卡住了,輕輕地咳了幾聲,咳出來的鮮血中有她死時吞下的金塊。那雙如天神般澄澈的眸子望著容汜,“這是……地獄嗎?”
“神澈,你重生了,”他的微微一笑就像一縷春風(fēng),拂過萬紫千紅,平淡但美好,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帶來沁人心扉的感動,“我要娶你爲(wèi)妻,以後……”
容汜說道這裡卻哽住了。
“以後,你就要幫容公子打理容家。我們是御佛舍的人,容公子來御佛舍換來了你的重生,”離珠幫助答道,“如果再晚一刻,神澈姑娘就轉(zhuǎn)世了。”
“公子和神澈平分生命嗎?”神澈皺起了眉頭。
“……”容汜一時語塞。
“小丫頭,你家公子是一命抵一命,如今他只剩下了一天的生命,到了明天早晨,他就會代替你死。你們要做什麼就趕緊,否則就要後悔一輩子了。”燭陰懶得廢話,直接回答道。
有些事情,越是藏著,越是覺得痛苦。
“什麼?”神澈突然間潸然淚下。
燭陰皺起了眉頭,沒心沒肺地說道:“人家心甘情願爲(wèi)你這麼付出,他是真心愛你的。所以不要跟我婆婆媽媽地說,要把命還給容汜,你有這個心,我們還沒有這個功夫。”
“公子,我們馬上成親。”神澈拉住容汜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容汜。
“不行。”容汜一口否決。
如果婚後第一天她就成了寡婦,她才十八歲,還有大好的年華,陰陽今相隔,思君令人老。他怎麼能毀了她的幸福?
“容汜,我看錯你了!”神澈一把推開容汜,眼淚不斷地流下來,“如今,到死你都不願意娶我,如果你真的愛我,爲(wèi)什麼不娶我?那麼,我死和你死有什麼區(qū)別,都是陰陽相隔,我要你的錢做什麼?難道我還能買一個容汜?”
容汜愣愣地看著神澈,“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回答應(yīng)的。我不能糟蹋了你!”
“糟蹋?容汜,你什麼意思?如果你不娶我,你一死我就馬上赴黃泉……”神澈哭得哽住了,這個只有十八歲的孩子第一次這麼恣意地失聲痛哭,“……來世……來世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
******
最終,容汜還是應(yīng)下了。
容汜說,他的父母早亡,如今離珠救下了神澈,希望他們來見證他們的愛情。
而神澈卻像沒事人一樣,擺弄著滿桌的嫁衣,在自己身上對比了一下,又放掉,“公子,神澈適合穿鮮紅色的嫁衣還是玫紅色的嫁衣?”
容汜指了指暗紅色的嫁衣,做工很精美,是一件上品,上面還有紋鳳的金絲,珠片玉片點綴,盡顯奢侈華貴。
婚禮舉行得很簡單,沒有隆重地邀請賓客,只請了神澈的奶奶,報恩寺主持,還有燭陰、離珠,以及唯一一個願意來看神澈和容汜婚禮的妾室——素蘭。
素蘭一邊看著他們兩個拜堂,另一隻手卻僅僅地握著一塊銅質(zhì)的令牌,死死地咬住牙,防止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她曾經(jīng),也可以和那麼一個人在一起,可是,一切都遲了。
一身穿暗紅色嫁衣的少女,微風(fēng)輕拂,少女額前的髮絲輕輕吹起,像花朵裡的幾根花蕊,迎風(fēng)飄揚,但卻比風(fēng)更難以捉摸。容汜看著自己的髮妻,可是卻一陣心酸。
他曾想過上千次的婚禮,可是卻永遠都料不到如今的蒼涼。
他第一次有那麼強烈的求生慾望,真的不想死,可是,他不得不死。
******
洞房花燭,身爲(wèi)喜娘的燭陰牽著神澈到了新房。
洞房花燭夜,容汜吹滅了紅燭。黑暗中,他輕輕地掀開神澈的蓋頭,溫柔而細碎地輕吻著,嫁衣委地。時光不待人,總有分離,只是,這個分離來得太不是時候。
清晨醒來,神澈卻淚流滿面,看著枕邊的容汜一夜沒睡,生怕自己一覺醒來,容汜再也不醒來了。
“醒了?”神澈看著突然間發(fā)覺容汜醒著。
“一夜沒睡,我生怕一旦睡著,就再也看不見你了。”容汜淡淡說道。
“公子,能不能不要死?”
“孩子話,無論如何,人都會死的,只是或早或晚,”他不再說下去,可是卻怕不說會遲了,“你要好好的活著,以後你可以改嫁,可以找到更好的。”
Wшw ◆ttκá n ◆¢Ο
神澈突然間笑了,雙眸彎成了月牙狀,緊緊地抱住容汜,“公子就讓神澈自私一次,放縱神澈任性一回,神澈要和公子一起去。”
“嗯?”容汜的身子一顫,這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她到底做了什麼?
“容家的後事我全部交給了素蘭姐姐……”突然間,神澈開始猛烈咳嗽,嘴角流淌出鮮血,她緊緊地抱住容汜,“我,我……在合歡酒裡下了毒,我想要用報……報恩令,換我們下輩子在一起,不會再有……十一年的差距了……”
容汜感覺到枕邊的人抱著他的手鬆了下來,他緊緊握住神澈漸漸無力的手,“神澈……神澈……你醒醒……神……”
緊握住神澈的手的那雙手也鬆了下來,原來,可以將生死看得那麼平平淡淡。
那天的日出真的很美,曾經(jīng)有人說這是用血染成的。
******
後來,素蘭遣散了整個容家,這個短暫得如同曇花一現(xiàn)的帝國首富的神話從此消失在繁華的金陵城。那個僅僅用三年就成爲(wèi)帝國首富男子,又用五年從此消失人間。
金陵容家從此人間蒸發(fā),帝國首富的位置從此易主。
但是,沒有人再能創(chuàng)造那樣的財富神話。
很多年後,在容府當(dāng)過差事的人會給自己的兒孫,講起關(guān)於神澈和容汜的事情。但是,那些聽了故事的孩子總會說:“您騙人,如今的帝國首富不姓容。”
******
當(dāng)燭陰等人收到報恩令的時候,報恩令的表面上已經(jīng)裂開來了。
報恩令,那是神界的神物,就算是天火燒灼都不會受損。但是,今日卻裂開了,再也修復(fù)不了。當(dāng)初,信玄方丈把報恩令交給神澈的時候,就曾經(jīng)說過:“神澈,只要你真心想要報恩,那麼,‘報恩令’就會成爲(wèi)你的心,幫助你順利報恩。”
當(dāng)她心痛時,報恩令也隨之裂了開來。
離珠將報恩令連同千金令一起,分別裝進一塊玄青色的羅盤中,永久封印。
其實,容汜所介意的,不是那個十一年的差距。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負累神澈,讓她嫁給他,可是隻有兩三年的時光。可是,在神澈心裡,她怎會在意這些?
******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