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妖聽後,盯著手腕上繫著的蝴蝶結,若有所思,“你可知道他哥哥溫啓長什麼樣子?”
老鼠問,“我倒是有他們父子三人的畫像,你想幹嘛?”
“報答他。”兔妖聽見有腳步聲接近,迅速縮成了一隻雪白軟糯的兔子,老鼠也變回原型,迅速沿著門口的老鼠洞逃走。
進來的不是溫吟,而是另一個穿著華麗的年輕公子,他見桌子底下有一隻兔子,通體雪白,兩眼放光,叫來侍衛,“這隻兔子哪兒來的?”
侍衛回他,“是王上出門撿回來的。”
“真好玩,我要了!”
年輕公子想抱,只見兔子兩腿一蹬,躲過他的手,又從他□□敏捷的鑽出,跳上桌子,沿著窗子跳到了院子裡。
“給我抓住它。誰抓住它,重重有賞!”年輕公子追出來,向著侍衛們命令道。
一羣侍衛一窩蜂的圍上去,兔子像是耍著衆人取樂,來回的跳,總能精確無誤的躲掉來回伸縮的手腳。年輕公子抓了半天沒抓住,氣的跳腳,他堂堂無極國太子,竟然被一隻兔子耍的團團轉。
年輕公子是四國之首的無極國國君的獨子,平時在自家皇宮裡狐假虎威慣了,沒有人敢違逆他,兔子如此不知好歹,不肯乖乖做他的寵物,他指著兔子下令,“給我殺了它!我今晚要吃烤兔肉!”
他哪裡知道兔子已經是一隻化形三百年的妖怪。兔子不屑的看著一羣愚昧如豬的凡人,不急不慢的跳進院子裡擺放的大水缸的邊沿上。
水缸是用來儲水的,皇宮裡每個院裡都有,萬一走水時可備不時之需。自溫國投降,王宮被四國控制的五年來,伺候的人越來越少,水缸裡早就沒有水了。
“快,你圍住這邊!”太子總算靠近了兔子,他指揮衆人排成牆,堵住兔子的後路,“嘿嘿,看你還往哪裡跑!”
可眼見就要逮住兔子,他的腳底下不知道被什麼忽然絆了一下,腦門磕在水缸邊緣上,眼前灰暗一片,瞬間栽倒暈了過去。
剛剛兔子使了個法術,輕而易舉的把一羣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解決了。
“太子殿下!”侍衛慌了手腳,哪裡顧得上兔子,自家少主子頭上起了個紅包,這還了得,有幾族性命也不夠他抄的。
甄子月趴在大缸前看熱鬧,幾人七手八腳的把少主擡走。甄子月知道歷史的發展,無極國在是四國戰爭的最終勝利者,據史書記載,開國君王,是個英明賢德萬古流芳的英雄人物,死後太子即位,子承父業,勵精圖治,國富民強,歷史上評價也相當之高,完全不能跟這個連個兔子都逮不到的少主畫上等號。
衆人走後,兔妖又變成人形,敲敲洞口,老鼠從洞口拖回一副畫像。
“這就是溫家父子的模樣。”老鼠指著畫說,“你究竟想做什麼?別惹事,如今域內妖族力量受限,根本不是仙家的對手,華天與祭斂帶著陸海妖族退出域內,遇上危險,連個幫手都難找。”
“放心,我不會干涉凡人是非。”兔妖說,“溫吟殺了他哥哥,心中最大的願望,多半是求得他哥哥的原諒,我變作他哥哥的模樣,見他一面,只要他哥哥能理解他原諒他,想必他之後也不會活的那麼痛苦。”
“祝你好運,”老鼠鑽回洞裡,“給你提個醒,剛剛你惹得那個人,是無極國的太子,睚眥必報,無所不用其極,小心他回來報復你。”
“謝了。”兔妖擺擺手,意思慢走不送。
溫吟直到深夜纔回來,還給兔子找了個木頭小屋做窩,兔妖變成一隻溫順的小兔,溫吟撫摸著兔子的白毛,緊咒的眉頭,才微微舒展。方纔回來時,聽侍衛來報,說那個蓋世太保無極太子,險些把兔子捉去烤成晚膳。
本想留下小兔子做個伴,卻不想被無極太子給看上了,若是太子討要,他是護不住的。
“小兔子,過幾天再有機會出城,我必須放你回山林裡。我沒有用,什麼都守護不住,哥哥是,溫國是,百姓是,你也是。”
溫吟苦笑,他站在窗戶前,遙望圓圓的月亮,月上若隱若現仙人舞蹈。剛剛在書房,四國使臣激烈的爭執,差點打起來,討論著把溫國分開四份,一國一份,然後再開戰,把他這個名義上的王上視若空氣。
他開城投降,他殺了自己的親哥哥,換來的,不過是短短的五年的和平,若國家四分,同國百姓成爲敵人,夾在四國之間的溫國國土必將面目全非。
溫吟思及此,疾病再犯,捂住胸口,連連咳喘,身子不自主的歪倒,卻沒有觸碰到冰涼的地面,而是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哥哥?
溫吟好像看見了溫啓的臉,溫啓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爲他順氣,就像小時候那樣。
哥哥早就死了,因爲他的背叛。那日他親手割下哥哥的頭顱,他每天晚上接連不斷的做著同樣的噩夢,血淋淋的頭顱,難以置信的眼眸,還有那聲含著哭腔的“爲什麼”。可他不後悔,讓他重新選擇,他還是會那麼做,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哥哥把百姓送上無可挽回的死路。
即使是幻影也好,他一直想對哥哥說的話,終於能說出來,“哥哥,對不起。”
“傻瓜,你做得對,我早就原諒你了。”兔妖化作溫啓的模樣,把肩膀借給弟弟靠著,說,“我怎麼會怨恨自己的弟弟呢?當年我被憤怒與仇恨衝昏了頭腦,還好你阻止了我,我要謝你,溫國百姓都要謝你。”
“真的嗎?”哪怕是在夢裡,溫吟渴望得到哥哥的原諒。
“真的。”兔妖低下頭,吻了溫吟的前額,他下意識想要這麼做,看著那張溫若春花的臉,與那柔弱外表下的倔強,不知不覺的放不下,想要護著他。想他做兔子的時候,被溫吟撫摸毛髮的感覺,心裡猶如被什麼東西牽住似得。
幾百年了,他從沒有過這種激烈的情緒,不僅僅是報恩,不僅僅是憐憫,是一種其他的感覺。
溫吟想要這個夢長一點,他想要留住哥哥的體溫,如此真實的體溫。哥哥摟著他,哄他入睡,很久很久,他沒睡的這麼沉,一直到第二天,都沒有夢到那血淋淋的人頭。
甄子月不需要睡覺,他用了一晚上的時間,沿著皇宮的大街小巷轉了一圈。除了高高的城牆不見了,其他竟然與青竹鎮一模一樣。一千年過去,屋子的瓦都沒換過,竟然保存的那麼完好。
此處是兔妖的心境無疑,是兔妖埋在內心的過去。
兔妖一直住在溫國,從溫國變成青竹鎮,他開了一家溫氏醫館,甚至耗費妖力爲平凡的百姓治病。甄子月決定跟著兔妖,看看他與溫吟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夜過去,甄子月再回到屋子,溫吟已經上朝去了,小白兔自己圍著樹墩轉圈圈。
甄子月摸著兔子的耳朵,明明這麼可愛,爲什麼要做那麼兇惡的大妖怪呢?
之後的每天夜晚,兔妖都變成溫啓的樣子,而溫吟把一切當成夢境幻覺,在哥哥的懷抱裡安然沉睡。四國又有了新的決定,互相通婚,暫時保持和平,溫國免於四分劫難。唯一不和諧的,是那個無極國的太子。
他對兔子耿耿於懷,每天都氣勢洶洶的衝到溫吟的庭院,可兔子已經被溫吟送回了山林,他就開始轉頭找溫吟的麻煩,霸佔了溫吟的寢居,左右手抱著美人,酒水果盤擺了一地,逼溫吟給美人斟酒。
溫吟再落魄,也是溫國的皇族,附屬國的地位雖低,也是個王上,美人是什麼東西?都是無極國勾欄裡出身,靠著幾分美色,爬上無極太子的牀,靠著幾分恩寵,混的吃飽喝足。
無極太子意在羞辱,明知他要那兔子,竟然給放了,實在不把他放在眼裡。
溫吟的手緊緊的攥拳,他必須忍耐,他不能因爲自己的脾氣,讓無極國抓住吞併溫國的把柄。
溫吟緩緩的舉起酒壺,斟滿了兩杯酒。
“端過來。”無極太子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溫吟是溫國人人唾罵的亡國皇帝,竟然能理直氣壯的站在這裡,要是換做他,早就摸脖子自盡了。不要臉的活著嗎?可溫吟越是默不作聲,他越是生氣,感覺自己像個瘋狗一樣瞎叫喚,人家壓根不搭理他。
溫吟繼續忍著,把兩杯酒端給了美人。
甄子月有想打人的衝動,這無極太子嘴臉可惡,可他的拳頭揮出去,如影子一樣穿過了無極太子的肩膀。他無法改變歷史,一千年前的歷史,已經在那裡了。
美人笑吟吟的接過美酒,小口喝下,盡享能讓溫國王上斟酒的殊榮。
無極太子拔出腰間的佩劍,扔在地上,“你,給我舞劍助興。”
依舊沒有反抗,溫吟緩緩的蹲下,撿起劍柄。
忽然,無極太子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尖叫。見他懷裡的兩個美人,鼻子耳朵眼睛裡,不停的流出血來。
美人被無極太子推坐到地上,早就斷氣。
“你……你……你使妖法……”無極太子驚恐的往外爬,他已經站不住了,兩腳發軟,靠著兩個胳膊,撐著身體,“來人!來人啊!快來人啊!”
十多個侍衛涌進屋子,無極太子顫顫的命令,“給我殺了他!殺了這個妖人!”
侍衛們雖然忠誠,但是不傻,溫吟是溫國的王上,哪能一句話就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