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丁表示, 從“會談”開始除了摩爾姐姐就一直和一羣老老少少的男人們圍在一起很不愉快。於是他纔在看到那個等在宮牆上、微笑著衝他(們)招手的漂亮大姐姐後,忽略了同樣站在那裡的紅霸君,歡快地叫著“大姐姐”飄了過去。
被揪著衣領拎到半空的感覺阿拉丁一點也不陌生, 果然他一回頭就對上了紅炎叔叔那張兇神惡煞的臉。
洛子嫺不明就裡地看著眼前這一出, 親暱地叫著她大姐姐的孩子被練紅炎抓在手上親切(?)對待。片刻, 洛子嫺歪了歪頭, 甜甜一笑, 掛上恍然大悟的表情。
“紅炎大人,這是您的……私生子?”
抓著阿拉丁的練紅炎、被練紅炎抓在手裡吃痛的阿拉丁、站在洛子嫺身旁的練紅霸、跟在練紅炎身後的炎彰四人均是驚懼地看向笑靨如花的洛子嫺。似乎從他們的恐慌中得到了印證,受到矚目的洛子嫺笑得更燦爛了幾分, 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您放心我不會對他下黑手的。看這孩子的年齡,是您有我之前的舊事了。我雖幸運地遇上您把舊人屠盡的時間, 卻也一早就做過考慮, 不會與這個無辜的孩子斤斤計較。我的身體如何尚不好說, 您能找到……”
“等等子嫺。”練紅炎聽著愈發荒誕的走向,放下阿拉丁上前, 鄭重地按住洛子嫺的雙肩,“這是那個MAGI。”
阿拉丁悶悶不樂地看著大姐姐被神情完全不兇惡的紅炎叔叔抱進懷裡,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孩子……大夫”之類的安撫。
“阿拉丁。”
自動遠離自家皇兄皇嫂的練紅霸湊到阿拉丁身邊,順便拉著他站到更遠的地方去。
戳戳阿拉丁的臉、拽拽阿拉丁的頭髮、捏捏阿拉丁的小身子骨,練紅霸經過仔細端詳得出結論:“你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炎哥啊, 嫺姐果然是吃味才喪失了判斷力吧。”
“大姐姐是紅炎叔叔的妻子嗎?”
“沒錯, 嫺姐是我們煌帝國的皇后。”
練紅霸說起自家兄嫂時神采飛揚, 阿拉丁見狀不由微笑。
“紅霸君很喜歡紅炎叔叔和大姐姐呢, 這樣真好。”
“當然了, 炎哥、嫺姐、明哥……我的家人和部下們,他們都是我最珍視的, 一定會守護。”說完飽含心意的誓詞,練紅霸話鋒一轉,提起了他在意許久的問題:“阿拉丁,你稱呼的輩分一團亂啦!”
“咦?可是紅炎叔叔和辛巴德叔叔很相像,年齡好像也差不多。大姐姐的話,因爲是漂亮的大姐姐,所以不管多少歲都是大姐姐呢。你說是嗎,尤納恩哥哥……尤納恩哥哥?”
阿拉丁的詢問沒有得到迴應,尤納恩並不在他身後,而是不見了蹤影。阿拉丁回頭張望,終於在一根柱子的陰影裡看到了躲藏的尤納恩。
“尤納恩哥哥?”
阿拉丁奇怪地走近尤納恩藏身的柱子,尤納恩連連擺手卻已太遲,交談完畢的練紅炎和洛子嫺雙雙看了過來。
“我一時都忘記他也一起跟來煌帝國了。”
練紅炎擡手颳了刮洛子嫺的臉頰,示意她自己過去。
洛子嫺在練紅炎並無不悅的視線中點了點頭,走近幾步。
“您的RUFU我一直記得清清楚楚,抵達之前我就知道您在了,尤納恩師傅。”
初次聽聞這件秘辛,阿拉丁、練紅霸和樂禁四人驚詫不已。他們都很照顧氣氛沒有出聲,並紛紛退後給這師徒二人讓出一條道路。
尤納恩從柱子後露了頭出來,神情有些緊張和忐忑,見洛子嫺雙手交疊、文靜地站在一定距離之外,才整個人從柱子後站出來。
扶扶微偏的帽子,尤納恩微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子嫺。你長成大姑娘,我都要認不出你了。”
“十六年不見了哦,師傅。您還是和十六年前一樣,幾乎沒什麼變化呢。”
洛子嫺面露和尤納恩神似的恬淡笑容,娓娓說道:“這些年變故太多,我以爲今生都沒有機會再見到您,如今看到您安好如故,總算放下一樁心事。我一直很想念您,盼望著與您重逢,今日終於是得償所願了,師傅。”
洛子嫺一步步走近到尤納恩面前,近鄉情怯似地看了他一眼後低下頭,臉頰因爲激動而有些泛紅。尤納恩的微笑漸漸淡去,他擡手摸了摸洛子嫺的頭頂,嘆息著說:“子嫺,你一直是個通透的孩子,爲什麼卻在最後那麼偏執?”
練紅炎微蹙的眉皺得緊了些。
洛子嫺向來敬稱他爲“您”,因爲並未劃出隔閡、又有別於他人而爲他所接受。此刻洛子嫺同樣地稱呼尤納恩,在他聽著有些刺耳。可相比尤納恩這句遺憾的譴責,一個稱呼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練紅炎也想知道,關於尤納恩建議過她“不要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洛子嫺何以明知故犯。
“師傅……”
洛子嫺也嘆了口氣。
隨著嘆息聲落,接連兩聲悶響。第一聲來自洛子嫺的拳頭擊中尤納恩的腹部,第二聲則是尤納恩抱著肚子倒在地上。
“這一拳是爲了因爲師傅的愚笨而變向的我的人生。然而我因此得以跌跌撞撞至與紅炎大人締結姻緣,所以我只打您這一拳。”
洛子嫺揉揉攥成拳頭的手背,在蜷成一團的尤納恩身前蹲下。
“您可知,您占卜出的我‘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的結果,我並非十六年前、而是直到五年前才第一次知曉?”
抱頭縮在地上的尤納恩明顯一顫,卻沒有應聲。
“父王忌憚我的力量,哥哥那時正因爲母后去世怨恨我,我四周無一不是監視。您寫在信裡隨手一抓抓到哥哥的侍女,能轉交到我手上纔有鬼吧?而您完全沒想過要確認就離開了洛,您說您是有多愚蠢,啊?”
洛子嫺說得氣悶,在尤納恩的帽子上來回鞭打了幾下。
“子嫺……”尤納恩弱氣地呼喚,擡起頭眼淚汪汪地懇求:“不要揪我頭髮。”
洛子嫺一愣,這才發現尤納恩金色的麻花辮不知何時已被她攥在手中,方纔用來鞭打尤納恩的也正是他的髮辮。
“小時候總這麼欺負您,被母后抓到訓斥了一次,表面上收斂私下卻沒有改正。”
洛子嫺將尤納恩的麻花辮放回他肩側,並替他扶正帽子。
“所謂的‘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您究竟在占卜中看到了什麼?”
尤納恩抓著帽子眼神閃爍,最後還是回答了洛子嫺。
“你慘死的樣子。”
“這樣啊……您希望我規避開危於性命的未來,可因爲您的失誤變成現在的狀況。跳開來想,其實我必然逃不開煌帝國,這大約也是命運吧。只是可惜了哥哥執迷不悟,說您的預言命中,是我顛覆了祖國。我爲此捱了一劍險些喪命,多虧紅炎大人和裘達爾君才九死一生。從這種程度上說,您的占卜中了,卻也被扭轉了。上次我做占卜受到干涉後,我就決定不玩這個糟心的術式了,所以您也放下這件事好嗎?我已被它困擾太久了。”
尤納恩含著眼淚,注目蹲在他身前淺笑嫣然的洛子嫺。昔日坐在他懷中神采奕奕研習魔法的小少女如今已能爲他正衣冠,他是個不稱職的師傅。
“嗚嗚嗚……對不起,子嫺。”
尤納恩哭著蹭進洛子嫺懷中。
身後的殺氣刺得洛子嫺一悚,高舉雙手錶示無辜,隨即就被尚算溫和的力道拽起,落進練紅炎臂彎。
尤納恩依舊眼淚汪汪,如同被拋棄了一般瞄瞄洛子嫺,再用搶走自己心愛主人(女兒)的哀怨眼神瞪瞪練紅炎。洛子嫺不忍直視十六年來外貌幾乎沒有變老,心性卻倒著長回去的師傅,乾脆埋頭在練紅炎懷裡躲避現實。
“你若不放心我,重新占卜一次如何?”
練紅炎語氣雖然冷淡,卻在言行上都沒有反擊尤納恩,相反還主動爲尤納恩提供了大好機會。
尤納恩微怔片刻,眨眨眼睛眼淚很快便消失無蹤。他重新掛起微笑,回答說:“好呀。”
尤納恩來煌帝國的目的之一是可愛的小徒弟洛子嫺,阿拉丁來煌帝國的原因之一是練紅炎表示出了堅定的要和他探討歷史的“願望”。除此之外,兩個MAGI均想要看一看世界異變之後的煌帝國將前往何方,因此行程都不急在一時。
洛子嫺爲尤納恩和阿拉丁安排好住所,前些日子早已備下替歸還的練紅炎一行接風的晚宴,此時添上兩個席位歡迎兩位MAGI即可。
晚宴時勉強出席的裘達爾完全坐不住,亂跑之下不知怎麼就和尤納恩套上了交情,兩個MAGI一起幾杯酒醉倒了。阿拉丁很想和席間起舞的大姐姐們一起甩水袖,只是被練紅霸牢牢按住纔沒能成功。李青秀四人則是坐在末席老老實實的吃飯喝酒做背景。
宴席散後,周黑惇四人離宮回府,裘達爾、尤納恩分別差人送回住所,練紅霸邀阿拉丁一起玩,兩人商量後去了阿拉丁的住處,練紅炎和洛子嫺也終於得以休息。
“紅炎大人?”
先一步沐浴完畢的人既不在寢殿也不在書房,洛子嫺循著RUFU一路觀望,纔在繞過走廊的書房背後找到練紅炎。練紅炎坐在走廊欄桿上對月小酌,身邊擺著一小壺酒,唯一的一隻酒杯正被他捏在手中,沿著圓形的杯口緩慢旋轉。
“您晚宴上還沒喝夠啊。”
洛子嫺假意抱怨,上前搶過練紅炎手中小小的杯子。
“來嚐嚐。”
練紅炎略過洛子嫺的嗔怪,給她淺淺地倒了半杯。
洛子嫺嗅了嗅,酒香清洌,便舉杯一口飲盡。誰知那酒入口極爲辛辣,洛子嫺不防被嗆,咳了起來。
練紅炎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又輕拍洛子嫺的背幫她順氣,然後趁她剛緩過來,攬過腰身把人抱入懷中,單刀直入地吻她。
洛子嫺一手抓著練紅炎的衣襟,一手撐著他背靠的柱子,歪在他身上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您怎麼了?晚宴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師傅裝可憐蹭我一下,您就是不痛快也不至於如此失常纔是。”
洛子嫺挪開酒壺挨著練紅炎坐下,斜依在他懷裡下頜恰好抵著他的胸口。練紅炎手指描摹著洛子嫺臉頰的輪廓,最後停在下頜勾起,復又吻她。
“我知道沒必要想那個‘如果’,只是難以剋制。”練紅炎撫著洛子嫺的脣角,帶著淡淡的陰鬱陳述:“如果尤納恩的信傳到你手上,你一定會避開煌帝國。”
“紅炎大人……”
“一想到我會錯失你,我就有些……不能忍受,子嫺。”
練紅炎扣住洛子嫺的下頜擡起,灼燙的目光近乎危險。
“想到你會對別的男人笑,我不能忍受。”
“現在我也有笑對其他男人啊,師傅、裘達爾君、紅霸殿下、紅……”
“子嫺。”
練紅炎稍微向前傾了些身體,埋頭在洛子嫺耳際和脖頸,幾不可聞的呢喃讓洛子嫺呼吸一滯,身體僵硬冒出冷汗。
如野獸一般瘋狂而危險的氣息,那是想要將她撕碎、吞入腹中的狂氣。
洛子嫺有些不敢呼吸,將胸腔的起伏放到最低限度,緩緩平復尖銳急促的心跳。
“拆骨入腹可不行呢,紅炎大人。”
蹭在耳邊頸間的頭髮微微晃動,撓得洛子嫺癢癢,附在肩頭的男人輕快地笑了起來。
練紅炎靠回柱子上,眉目間仍是惡劣的笑意。
“真嚇著了?”
“有點哦,於是您今晚睡書房。”
練紅炎急忙將面色不豫、欲拂袖而去的洛子嫺抱緊,申辯道:“我說真的。”
“我知道您心裡壓抑。五年前最後與哥哥見面那次聽他告訴我,我也是一時難以接受。可哥哥偏執,又尚未向師傅求證真相,我也打著私心,不敢告訴您。”
“哦?怕我、或者紅明聽說之後,歪曲了意思?”
“嗯。由師傅說出我‘不宜與煌帝國有所牽連’,毫無疑問會出事的是我。雖然確信無疑,這卻是建立在熟知師傅習慣爲人的基礎上。有心之人只要願意,解讀爲我會危害煌帝國完全行得通。我怕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地懷疑我,加上我才死裡逃生,危險的是我就無所謂了,我不想讓您知道。”
“說不定辦得到呢,動亂煌帝國。”
練紅炎事不關己似地笑笑,牽過洛子嫺的右手覆上他的心口。
“殺了我就行。”
“以前沒覺得,原來您挺有昏君的素質。可別說因爲是我,您才心甘情願被殺什麼的。”
洛子嫺無奈地笑了笑,在露出“正是如此”神色的練紅炎額上彈了一下。
“別想岔開話題逃過去,您今晚睡書房,紅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