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紅炎對洛子嫺的膽大妄爲(wèi)只是“薄”施懲罰,洛子嫺能下牀之後就給她一筆勾銷,並有愈加寵著她的趨勢。洛子嫺不知自己究竟是哪裡愉悅到了練紅炎,但既然練紅炎要對她好,她當(dāng)然是愉快地接受。
頭天晚上被告知有事情要談、於是某天一大清早就造訪王府的練紅明在練紅炎和洛子嫺共用早膳期間,從他們各種隨性平和的相處中嗅出了不妥,想起母親紅貴妃很早就叮囑過的事情,練紅明決定藉機試探一番。
待和練紅炎談完正事,練紅明直截了當(dāng)?shù)匕l(fā)問:“兄王大人,你打算要讓洛子嫺做你的王妃嗎?”
“不。”練紅炎同樣回答的直截了當(dāng),“我沒有這種打算,爲(wèi)什麼這麼問?”
“兄王大人似乎很喜歡她。”
“的確,我對子嫺還算滿意,但目前我不會考慮婚事,一旦被練玉豔掐住了要挾我會很難辦。怎麼想起來問這些?”
“母妃讓我問問如果是洛子嫺,兄王大人態(tài)度如何。因爲(wèi)你一直不進(jìn)宮,我才被迫當(dāng)傳話筒啊。”練紅明滿副被逼無奈的樣子,心下已有了計量。
他們在一起還不足半年,兄王大人一時迷戀也不爲(wèi)過,只要他仍是清醒的,就沒什麼可擔(dān)憂。
“兄王大人什麼時候自己去和母妃說明如何?”
“嗯,我會找時間過去,你不用管了。我的女人你們就少牽腸掛肚的了。”
“……是。”
練紅明撓撓頭,他纔不想牽腸掛肚啊!只是那個女人夠聰明,纔不得不防。
洛子嫺並不知道練紅炎和練紅明兄弟二人這番談話,她只知道練紅炎進(jìn)宮見了趟紅貴妃,回到王府心情說不上糟,但也絕對不夠暢快,然後他就突發(fā)奇想不到寅正(凌晨四點)把她叫起來,擲地有聲地來了一句:“走,陪我去練習(xí)魔裝。”
洛子嫺迷迷糊糊地跟著練紅炎出門,被冷風(fēng)一吹才堪堪清醒幾分。
月光下零星點綴有昏黃的燈光,隱約描摹出建築物的輪廓,原本便不熟悉的街道在黑暗中變得更加陌生。
“紅炎大人,您要扔了我嗎?”
“……用不用我?guī)湍阈堰^來?”練紅炎尾音的語調(diào)雖然上揚,但明顯不是提問的意思。
“可是現(xiàn)在既看不清楚,我也不認(rèn)識路,如果跟丟紅炎大人迷了路,我就找不回來了。”洛子嫺說的很認(rèn)真很誠懇,認(rèn)真誠懇得練紅炎不忍心打擊她。
“你是不是魔導(dǎo)士?”
“哦,那紅炎大人讓我連結(jié)一下。”
洛子嫺執(zhí)起練紅炎的手就要施展法術(shù),被練紅炎反手一圈,抱起來直接丟上馬背。
“行了,我?guī)泸T一匹馬。”
馬兒跑動之後,洛子嫺挪了挪,靠在練紅炎身上打了個呵欠。
“如果我丟了您會去找我嗎,紅炎大人?”
“不會。自己找回來都辦不到,我不要這麼笨的女人。”
“好過分啊紅炎大人!”
洛子嫺瞇起眼睛,側(cè)仰起頭看向練紅炎。練紅炎神色淡薄,半分沒有在說笑的樣子。
“你醉酒和初醒的時候真是要命。”練紅炎一手鬆開繮繩,硬把洛子嫺的頭扭轉(zhuǎn)不讓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而後將她牢牢固定在懷中。
“我會抱緊你,不會把你弄丟的。”
馬背上顛簸,但洛子嫺仍是靠在練紅炎懷裡,半睡半醒地淺眠了一刻。等她真正醒來,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自己不久之前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紅炎大人?”洛子嫺按著微痛的額頭,粗略打量自己的處境,慢慢梳理思路,“我記得您叫我起來,說要……陪您練習(xí)魔裝?然後出門,我好像要用魔法,後來……您跟我說了些什麼事情來著?”
“忘了就忘了,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我不希望你一招就輸。”
“怎麼會,就是您魔裝【亞斯塔祿】,我的防壁也能撐過三招,別說是您不熟悉的【阿加雷斯】。不等等,您別轉(zhuǎn)移話題,讓我心裡毛毛的。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不是軍營嗎?”
“你想讓我把整個軍營掀了嗎?”
“我承認(rèn)您在描述事實,請您不要似笑非笑地嘲諷我。”
洛子嫺看著練紅炎仍然似笑非笑的側(cè)臉,不見他迴應(yīng),賭氣似的轉(zhuǎn)過頭不搭腔了。想來她先前睡的迷糊也不會做出多麼合理的行爲(wèi),否則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騎馬跟著練紅炎,而不是跟練紅炎共度這麼“旖旎”的時光。既然練紅炎不說,她倒省的做無謂的後悔和苦惱。
天色漸亮,稀薄的曦光從一側(cè)散漫地彌出,慢慢上升。道路兩旁早已沒有了人煙,穿過一片山林後,道路的一側(cè)奇妙地突變成一片廣袤的草甸。
一個並不明顯的岔路口,練紅炎勒馬轉(zhuǎn)進(jìn)草甸之上。洛子嫺幾乎分辨不出那條被草叢掩蓋的不起眼的小路,練紅炎卻毫不減速一路馳騁,顯然對地形不是一般的熟悉。
“帝都北郊竟然有這種地方,雖然荒蕪,卻也不失爲(wèi)蒼涼雄壯之美。”洛子嫺驚奇的感嘆。
“嚴(yán)格地說,這裡已經(jīng)不屬於帝都了。八年前帝都的中心向南方偏移後,這邊因爲(wèi)距離帝都太遠(yuǎn),就被劃到下面的府,原先設(shè)在這裡的軍營遷到西邊現(xiàn)在的位置。因爲(wèi)長期以來都是軍事重地,軍營舊址也還留著,便一直沒有百姓向這邊遷居,可以放心地使用魔裝。”
“軍營舊址?您不能掀掉現(xiàn)役的軍營,就來破壞先前的嗎?”
“別把你的作風(fēng)套在我身上。”練紅炎勒馬停下,捏著洛子嫺的下頜用力晃了晃,自己率先跳下馬。
“您把我頭髮都晃散了。”洛子嫺取了髮簪重新挽好,向四周掃視一圈後問到:“怎麼沒看到軍營舊址?”
“這邊空曠好練魔裝,軍營還在前面,晚上再過去。”
“晚上?今天不回去嗎?”洛子嫺小小驚訝了一下。練紅炎的工作量她是知道的,若是兩天不見人,練紅明該抓狂了吧。
“難得出來一趟,晚些再回去,我?guī)Я饲Z和水。”
“您都準(zhǔn)備這麼周到了,我再不全力奉陪就說不過去了呢。”洛子嫺盈盈一笑,“紅炎大人幫我削根樹枝吧,讓我臨時充當(dāng)一下魔杖。”
練紅炎返回山林中給洛子嫺砍樹枝,回來時不僅帶回一支削好的樹枝,手裡還捉著一團(tuán)毛茸茸的棕黑色物體,臨近了一看,原來是一隻松鼠。
“砍樹枝的時候掉下來的,你喜歡就養(yǎng)著玩兒,不喜歡就放了吧。”
“哦……”
洛子嫺呆呆地點頭,伸手接住她的臨時魔杖和寵物。她不太明白練紅炎這是什麼節(jié)奏。
小松鼠很乖的躺在洛子嫺手心,洛子嫺小心地翻動檢查,它果然是被練紅炎誤傷了。
洛子嫺用絲帕給小松鼠簡單做了個包紮,順便施加助於恢復(fù)的魔法,把它放在馬鞍上,自己和練紅炎簡單吃了些乾糧,開始對戰(zhàn)。
洛子嫺的RUFU是生命屬性,她本人偏向防禦,擅長力量之間的平衡和調(diào)和,要跟練紅炎對打自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看,好在她有大型的法陣,倒也受得住練紅炎盡力一擊。
練紅炎有魔裝【亞斯塔祿】的經(jīng)驗,因此魔裝【阿加雷斯】還算順利。洛子嫺看到魔裝後身量縮水、“嬌小可愛”的練紅炎,沒忍住一把把他抱了個滿懷。
被練紅炎不客氣地給了一爪後,洛子嫺安分地聽練紅炎講他魔裝【阿加雷斯】和【亞斯塔祿】時的差異感,以及好像用不上力的困頓感。
洛子嫺聽完總結(jié)陳述:“一定是身高體型變小的緣故。”當(dāng)即又被練紅炎拍了一爪。
一直到薄暮,練紅炎都沒能適應(yīng)【阿加雷斯】的魔裝,魔裝之後不僅無法發(fā)揮力量,反而掣肘了自己,魔裝這麼不劃算未免說不過去。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練紅炎坦然接受現(xiàn)狀。
軍營舊址不在草甸的範(fàn)圍內(nèi),而是位於以弧形包圍草甸的另一片山林中。
練紅炎帶著洛子嫺在天黑之前趕到了軍營舊址,卻沒有入內(nèi),反而繞過軍營繼續(xù)前進(jìn)。洛子嫺見練紅炎輕車熟路,便沒有多問。
他們最後停在離軍營不算太遠(yuǎn)的一處簡陋木屋前。
“這是我跟紅明建起來的,雖然難看,但總歸能住。”
“您和紅明殿下建造的?”洛子嫺驚詫片刻,隨即嫣然一笑道:“紅明殿下搭的那把手就是給您遞木板吧?”
“他還劈了木楔。”
“我應(yīng)該稱讚一下紅明殿下。”洛子嫺摸著小松鼠毛茸茸滑溜溜的尾巴,笑的很是違心。
“紅明只是不太會照顧自己,沒你想的那麼嚴(yán)重。”練紅炎頗爲(wèi)無奈。
“那果然還是佩服紅炎大人,不僅懂得照顧自己,也把弟弟照顧的很好。”
洛子嫺把小松鼠放上馬背,推開塵封的木門,先用了幾個魔法做簡單的處理。練紅炎在洛子嫺整理用具期間劈好了木柴,洛子嫺看了看,纔想說剛砍下的樹木太潮溼需要處理,一回頭那邊練紅炎已經(jīng)用【亞斯塔祿】的力量烤乾了木頭並燃起了熊熊火焰。
從屋中找出的鐵鍋已經(jīng)鏽蝕,所以練紅炎和洛子嫺的晚飯仍是乾糧配涼水,沒有洛子嫺期待的開水煮乾糧。
“廢棄了八年,壞了也沒辦法。”練紅炎把鐵鍋重新扔進(jìn)角落,在洛子嫺的疑問中開始講述他幼年的故事。
“十二年前,我將滿十歲的時候,那時我還不是皇子,作爲(wèi)親王世子,我所想到能爲(wèi)煌帝國做的,最合適的就是做一個將軍,去開闢疆土、守護(hù)煌帝國。加上當(dāng)時皇室有些紛爭,現(xiàn)在想來大概是練玉豔暗中作亂,總之結(jié)果是我進(jìn)了軍隊。
“紅明從小跟著我,見學(xué)遊戲都是我?guī)еN彝蝗灰蛔咝“肽辏誀?wèi)我遇到不測,硬是一個人偷跑出門找了過來。當(dāng)時軍隊治軍不嚴(yán),我就跟他約好每月來這裡見面,他會給我?guī)┖貌耍醽硪矔┖镁疲覀冞€摸黑去草甸那邊賽馬比劍。這木屋就是我十一歲那年建起來的,雖然將軍有所察覺,礙於我們兩個世子的身份,他只好裝作不知。
“八年前軍營改址,我年齡大了,軍紀(jì)又?jǐn)[著,我就沒讓紅明再去。那之後不滿一年,先皇遇刺,我成爲(wèi)皇子。在軍隊很多立場都變了,那些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妾身很想說您怎麼那個年紀(jì)就開始喝酒,也很想說整日違反軍紀(jì)的您現(xiàn)在抓軍紀(jì)抓那麼嚴(yán)格,但妾身最想說的果然是,紅明殿下真是愛您愛得深沉啊,紅炎大人。”
洛子嫺垂著雙眼,聲音幽幽的,連“妾身”都用上了。
練紅炎捏住她的下頜就開始用力,洛子嫺吃痛地連聲辯白:“是敬愛,我說的是敬愛啊!長兄如父的敬愛!”
洛子嫺身邊抱著一小塊乾糧“咯吱咯吱”啃咬的小松鼠躥出來,衝練紅炎炸了毛。
練紅炎好歹鬆了手,洛子嫺揉揉下頜和臉頰,在練紅炎冷冷一瞥後仍然湊近,乖覺的道歉。
“我錯了,我不該吃紅明殿下的醋一時口快的,紅明殿下再怎麼敬愛您,也不會有我愛您的多,愛您愛的深沉的人是我。”
這道歉聽著不像道歉,更像進(jìn)一步的挑釁。
洛子嫺看著不爲(wèi)所動的練紅炎,心思一轉(zhuǎn),話題變了個方向。
“我在魔法上是個天才,母后說我不會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能控制偶人陪我玩,可除了魔法,我從小就笨手笨腳。您也看到我刺繡的慘狀了,小時候類似的事情數(shù)不勝數(shù),洛王宮珍貴的瓷器都不知道被我打碎多少。哥哥一直說我將來肯定沒人肯娶。
“父王恐懼我的力量,與我並不親近;好在母后疼愛我,手把手地教我做事。母后是個好女人,才把我也教成了好女人……”
“自己說自己是好女人嗎?”練紅炎不認(rèn)同地打斷。
“我不是嗎?”洛子嫺狡黠地笑,依偎進(jìn)練紅炎懷裡賴皮地不鬆手。
“這樣也敢說自己是?”練紅炎終是沒推開洛子嫺,擡手?jǐn)堊∷?
“我是紅炎大人的女人,紅炎大人的女人怎麼能不夠好?”
“混賬邏輯。”
“可紅炎大人肯認(rèn)啊。”洛子嫺瞇起眼睛,卻不笑,反而低落地說:“令我惋惜的是,母后並不愛父皇,一生都不愛。母后那麼好的女子,生生被憂愁拖垮,所以我很慶幸我愛的是紅炎大人,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慶幸。”
“你總是亂七八糟想太多。”
“我明白,我只要相信紅炎大人就好。”洛子嫺溫婉地笑,“紅炎大人再和我說一些您小時候的事情好不好?我會當(dāng)做沒聽見紅明殿下的。”
“你跟紅明是有多大仇?”
“您不知道,東征的時候……”
洛子嫺和練紅炎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直到RUFU大範(fàn)圍騷動,將她猛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