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過衣服，愛蘭華德下樓打算找博林問問機關和密道的情況，走進大廳正好遇到克瑞斯特爾。

“殿下，你剛纔去了哪裡？”他微微一禮，愛蘭華德隨口回答：“一直在我房裡休息。”

精靈騎士挑了挑眉毛：“米利特在會議室等我們呢。”

紅城頂層的會議室中，剛一詠唱完靜音法術克瑞斯特爾立刻去掉了外人面前的尊稱，若有所思地看著愛蘭華德：“你……剛纔跑哪兒去了？我可是敲了兩次門。”

把玩手中信箋的米利特也擡起頭來看著她，愛蘭華德一陣心慌：“剛纔就去找過我？”克瑞斯特爾與米利特同時點頭，菲茲陰笑著來了這麼一句：“嗯哼，我可是知道你幹什麼去了……”

什麼！

菲茲的這句話在愛蘭華德耳中就如炸雷一般，他難道跟蹤了自己？不可能！出城的時候自己是多麼小心，何況還有敏銳的路菲奧在身邊，菲茲跟著的話一定會被察覺。不，不……菲茲實在是個中好手，我沒法這麼肯定，怎麼辦……

冷靜！愛蘭華德穩住自己僵硬的臉，告誡自己一定不能慌張，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被米利特一頓好罵。

“剛纔是克瑞斯特爾去找愛倫，以他那僞?優雅的德行肯定不會大吵大嚷。既然他找遍了城堡都沒找到愛倫，說明愛倫肯定在他沒法找的地方，那就是女廁所！”菲茲得意非凡的向米利特解釋，愛蘭華德幾乎蹶倒。

“愛倫！你是便秘呢，還是大姨媽了呢？”他擺出洞察一切的神情指向愛蘭華德，然後在克瑞斯特爾與米利特不出所料的眼神下，用屁股接下了愛蘭華德迅猛無比的一腳。米利特這次臉色不太好看，寧靜都沒給他倆釋放。

“你最好稍微留點情，愛倫……”他一揚手中信箋：“王城來函跟咱們要菲茲。”

“這麼快！？”愛蘭華德脫口而出，菲茲一愣：“怎麼，你早就知道嗎？”

愛蘭華德真想抽自己兩個耳光，立刻裝出一副惱怒的樣子：“肯定是荊棘把菲茲的身份抖了出來，王上要咱們的維羅尼亞少爺去跟她姐姐做伴當人質，我就知道！”她惡狠狠地一拍桌子，像往常一樣很有氣勢地震翻桌上茶杯：“媽的荊棘，我絕不放人！”

菲茲好像被感動了，眼睛亮晶晶的湊了過來。愛蘭華德一頭冷汗，她覺得自己要是從領主的位置上失業，說不定可以找份龍套演員的差事幹一干，最近發現自己還是有點這種天份的。米利特打開信箋推到她面前：“這事跟荊棘有關，雖然沒你想的那麼直白，糟糕程度倒是不相上下。”

那封信上說的果然是在荊棘女士的秘密提議下，托勒瑞斯王授權她全權負責以少數精兵摸進艾斯雷納斯營救安娜尤斯卡的機密行動，在各領地中挑選有實力的可靠人選組成特別行動小隊，這封層層加密的信函就是荊棘邀請菲茲加入的親筆信。

菲茲若去，單純的他難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說不定就真如愛蘭華德推測的那般身份公開被軟禁起來。若不去也不行，他在上次爲了任務被革職之後，現在是以現役士兵的身份被王國將領徵召，儘管荊棘的來函從字面上看是邀請，菲茲拒絕仍屬違抗軍令，追究起來將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托勒瑞斯四世活力充沛、做事大膽，這個行動想必沒經元老院商議，證據是紅城方面事先並未得到十一月的提醒。愛蘭華德等人均對他涉險同意此計劃的目的非常明白——他要趕緊擺平國內動亂，爲籌謀已久的屠龍計劃鋪平道路。

“看來我是非去不可，除非我受了重傷什麼的。”菲茲眼角發現克瑞斯特爾看了他一眼，嚇得立刻閃到米利特背後：“我是不怎麼想去，但是不勞您幫忙……”

米利特把信函摺好塞到菲茲懷裡，嘆了一口氣：“這是我的疏忽，竟然忘記將你恢復原職，結果被他們有機可乘……克瑞斯特爾把你打成重傷又怎樣？幾小時前你回來的時候可是活蹦亂跳的，接到密函就受傷實在太假，再說難保咱這紅城裡沒有別人的眼線，我們不能做這種蠢事。”他一臉擔憂，菲茲試圖安慰他。

“荊棘沒你們想的那麼壞吧，艾斯雷納斯擺平以後維羅妮卡也可以回家了，這是好事啊。我……我只是去爲王國出個力……”

他這話說的相當沒有底氣，連克瑞斯特爾都覺得事情有些嚴重，靠在一邊一語不發。愛蘭華德之前還在房間裡爲怎麼按路菲奧說的混進特別行動小隊發愁，現在找到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以她的身手和身份跟著菲茲沒什麼不合理，和她平級的荊棘不能把她怎麼樣，遇事還得顧忌她三分。這種極其危險的事情任何一個領主都會避之唯恐不及，可愛蘭華德不僅是領主，她還是一個實力非凡的戰士。

“我和菲茲去。”她走過去把手放在菲茲的肩膀上，米利特沉思良久一點頭，言簡意賅地叮囑她：“隨機應變，安全第一。”

愛蘭華德匆匆離開會議室，他倆馬上就得出發。走出幾步後她突然推門回來。

“我說克瑞斯特爾、米利特……”她走到窗邊往下看了看：“咱們能不能給城堡靠崖的這邊多裝道防護措施？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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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飛馳中急劇顛簸著，一路上馬匹沒有絲毫放鬆，每到一個驛站都要換一批馬。愛蘭華德和菲茲在馬車裡假寐，路上很消耗體力，兩人用睡眠保存體力打發時間。從紅城向西進入艾斯雷納、沿著海岸線一路橫跨西嶺平原與寬恕平原，愛蘭華德與菲茲於新年第四天趕到了安吉利斯雷卡亞的西海岸，艾斯雷納斯就在星塵海的另一邊。

沒有密函的愛蘭華德被士兵攔在門外，不久後拉斯格特迎出來恭敬地將愛蘭華德請了進去。

荊棘接到通知立刻將大權轉交拉斯格特，自己悄悄退出行動直接策劃，避免與愛蘭華德正面接觸。一旦菲茲隻身來到荊棘身邊她就有把握將這位叛逆的安格迪亞王子收爲己用。維羅妮卡雖然軟禁在王城，可是負責這事的官員是拉斯格特的人，用來威脅或拉攏菲茲都很方便，更何況人人都能看出這少年對荊棘懷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來，會被離間；不來，等著菲茲的就是軍事法庭。無論怎樣他都逃不出荊棘的掌控，只是荊棘怎麼也想不到愛蘭華德會跟著菲茲來。紅省領主站在面前要求加入這個危險無比、極有可能有去無回的行動絕非是因對王國忠心，她的到來不僅明確表達了對安吉利斯雷卡亞的不信任，從另一方面也證實菲茲的確另有身份，對紅城方面來說分量不輕。

“愛蘭華德殿下，您……真的很有膽量。不過在這裡我是行動負責人，這支行動小隊由我指揮，希望您不會介意。”拉斯格特對她施以一禮，愛蘭華德報還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一天後，挑選自王國各地的精英齊聚在西海岸，包括拉斯格特在內共計一百位，愛蘭華德是第一百零一人。他們的身份彼此不公開，掌握著所有人資料的拉斯格特按特長將他們分成若干小隊，隊員之間以代號互稱。代號信風的拉斯格特將菲茲與愛蘭華德及另三名成員分到同一隊中，菲茲代號陣雨，愛蘭華德代號海流。

拉斯格特向成員們講解了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他們將乘著信風從西海岸出發，在兩天之內到達艾斯雷納斯東北隕落平原的外側海岸，突襲位於此處的音柯貝斯堡，救出被斯考爾德雷克軍團長挾持軟禁的艾斯雷納斯領主安娜尤斯卡，並將斯考爾德雷克帶回王城公審。

儘管行動成員都是深藏不露的老手，聽到他的講解紛紛面露訝異神色。出發之前米利特一直想不通這麼機密的事情爲何荊棘敢寫在信函中，現在看到大家的反應，愛蘭華德頓時明白過來：原來荊棘只在給菲茲的邀請函上說明了行動的真實情況！

陰險！愛蘭華德暗自咬牙，荊棘這女人果然對菲茲、對我紅城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月信風遲緩，一名成員指出海軍最快的船兩天內也不可能橫渡星塵海，面對衆人的疑問拉斯格特拉開凱薩琳大陸大幅地圖，用紅筆在星塵海偏東南畫了一個小圓圈。不久前，安吉利斯雷卡亞的學者探測出近期這裡的海底火山將要爆發，火山位置偏向安吉利斯海域，艾斯雷納斯方面的人探測不到。這個消息一經證實馬上被封鎖上報，經文學院特級導師的進一步觀測與反覆計算，這次爆發不大但足以改變海流流向，在信風的輔助下借這股暖流兩天兩夜橫渡星塵海不再是天方夜譚，更不必過多考慮補給、海上氣候突變等遠航變數。艾斯雷納斯方面發現這股暖流時，僅載百餘人的船隻早該無聲無息的衝進音柯貝斯海岸封鎖線了。

萬事俱備、東風已到，剩下全看這些精英如何盡顯身手完成這個看似不可能的任務。拉斯格特將凱薩琳大陸圖翻轉過來，愛蘭華德一眼認出這是音柯貝斯堡的平面圖。她認真聽著【信風】講解分配各小隊的具體任務，愛蘭華德和菲茲的小隊和【信風】小隊是突襲主力，其他小隊牽制住城堡守衛後由【信風】【海流】隊制服軍團長斯考爾德雷克。負責救援安娜尤斯卡的小隊隊長代號爲【寒流】，愛蘭華德認得這張臉，拉斯格特的心腹侍衛卡因。上次行刺拉斯格特若帶他在身邊，她是無論如何不會出手的。

在拉斯格特詳細講解進攻路線時，一道門引起了愛蘭華德的注意。【海流】隊與【信風】隊的路線是從哨塔延屋頂進入主城堡，爲了防止在路上被意外耽擱，他們分別從兩側繞行然後會合包抄斯考爾德雷克所處的房間，但是內部塔樓路線必經的那道門在路菲奧給她的圖上沒有。

我記錯了？

不會。

一個好的士兵不會在任務面前馬虎，路菲奧附贈的那張圖愛蘭華德早已爛熟於胸，現在的問題是哪張圖正確。若那道門真的存在，由此而過的小隊就會先一步到達斯考爾德雷克的房間；若那道門不存在，被分配到這條路線上的小隊就得沿內部塔樓返回後再從主廳強行突入，雖然也可以想辦法破壞那道牆，不過爆炸會暴露行蹤，不管怎樣都會比另一隊晚一些。只要自己的小隊避開這條路線，愛蘭華德就有了將斯考爾德雷克推下海崖並造成意外假象的機會。

愛蘭華德在潛意識中選擇相信路菲奧提供的那張圖，這行動牽扯到荊棘的聲譽和安危，她肯定不敢冒險在地圖上動手腳，估計真的是情報有誤。

“現在是【海流】隊……”眼看拉斯格特的手指向那道看似捷徑的路線，愛蘭華德迅速站起來十分自然地接下了他下面的話：“我們小隊就從主城堡外部塔樓沿露臺強行突入，爲走這條捷徑先行突入的【信風】隊做後援。”

她把代表【信風】隊的標誌放到了那道門所在的路線上，拉斯格特一皺眉頭剛要說什麼，愛蘭華德指指自己的耳朵，他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這次行動所用的手語也做了特別調整，很多表示方向和意圖的手勢含義都被一一重訂。撤退路線講解完畢後天色已晚，特別行動小隊的成員趁夜趕到位於柏斯港附近海軍專用的秘密港口，登上早已準備就緒的中型快船。他們在噴發帶附近有幾天時間來等待海底火山噴發，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消化剛纔接收到的信息並彼此互相磨合。

成員們都明白額外加入的【海流】不是一般人物，簡簡單單一句話輕易改動了行動負責人【信風】的計劃，做出這種在絕密行動中會被開除密禁的事情，【信風】不但沒說什麼反而將她和自己安排到同一艙室享受特別對待。其中有幾人知道【海流】就是紅省領主愛蘭華德，不過他們沒有私下對此做出議論。無論目的是爭名奪利還是一心報國，一介領主能主動參與這麼危險的行動實在難得。

“我的安排是有不妥，一時沒考慮到精靈會被斯考爾德雷克的技能剋制，對不起。”拉斯格特剛分發完行動成員需要簽署的條約，這份條約將在真正出發前送回安吉利斯雷卡亞被嚴密保管。簽署這份條約的士兵若戰死或被俘，家屬可根據它得到相應的撫卹，若投敵它就是軍事法庭上執行連坐的第一手證據。

“沒必要說對不起，是我自己非要加入打亂了你的計劃。現在你是我的上司，我越權，不記我一筆我就要謝謝你啦。”愛蘭華德提筆拿起自己那份條約，拉斯格特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殿下，你可真的想好了？我們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

“什麼殿下，我是【海流】，是【信風】你的屬下、一名士兵而已。”墨水從筆尖滴在桌上，看上去像一滴黑色的血跡，愛蘭華德拈起紙巾蓋住它，懷著隱秘目的揮筆在條約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