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總是這樣任意妄爲,說風便風,想雨便雨,哪管他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沒心沒肺,千秋萬代。
這樣暗無天日的世道,它卻懸出一輪燦燦豔陽,真是不解風情,若然飢寒交迫,它應在上頭電閃雷鳴,才最是恰當,話本子裡都那樣講,喚作寄情於景
冰雪初融時節,河水最易把人傷,她只微微沾了指尖,便覺嚴寒徹骨,骨架子一般的煙翠,郎中警告過她,嚴禁再沾涼水,不然:輕則臥牀不起,重至一命嗚呼
可她竟拖著這樣的身板下了河,露著腳趾頭的葛鞋擺在岸邊,雙手兜著那件補不勝補,勉強蔽體的破麻衣,像個龍鍾老嫗,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打撈漏網之魚。
雪姬回了神,跌跌撞撞跑向河邊,忍不住呢喃:“煙翠”
河中的單薄身體一顫,慢慢直起腰,轉回頭,對她心滿意足的笑:“公主,等一會兒我給你煲魚肉羹吃。”
那一瞬,雪姬覺得顴骨高聳,臉頰凹陷,黑黃膚色,臉帶傷疤的煙翠,竟是那樣的美,比她頭上的驕陽更爲耀眼。
卻見煙翠身體一晃,雪姬急欲下河扶她,卻被她疾聲阻止:“公主這身量不如我輕便,若是跌了,我可怎麼把您扶出來呢,您得爲我著想著想啊”再一步,到底體力不支,腳下一軟,傾側下去,忙掙扎起身,還沒忘了殷殷叮囑:“我沒事,不小心踩到了卵石,這就出來,公主您可千萬莫要過來給我添亂。”
平緩的河面被煙翠掀起浪花朵朵,那尾誤入歧途的河魚趁亂溜走。掙扎中聽岸上雪姬極輕的,含糊不清的一句:“我不給你添亂。”好不容易站起身。被冰得如萬箭穿心般難捱,卻要勉力端出從容的笑,只因怕雪姬擔心,還惦著再補上幾句寬心的話,將她的頹唐矇混過去,待到站定了身,望見岸上的雪姬,頓將一雙眼瞪直,張口結舌。
雪姬靜靜跪在岸邊??v然被罵作妖女,可她始終那樣驕傲,而今竟跪她個一再被人遺棄的小舞姬,讓她誠惶誠恐。踉踉蹌蹌奔上岸來。伸手便要攙她起來:“公主,您這是要折殺了我麼”
卻被雪姬輕輕搪開,接著施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驚得煙翠撲通一聲跟著跪倒在她身前,顫著手拉扯她起來:“公主、公主,你別這樣,快起來。”
雪姬擡起來,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執拗,這次沒有推開煙翠。而是將她傷痕累累,厚繭叢生的一雙手緊緊捧住:“天無情地無義。從今而後,我雪姬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中不跪生人死者,死不從父、生不從夫、子若欺我、還我命來,世間萬事,無我無干,只求佑你一人平安無恙,此後再無煙翠,她已隨愚蠢無知的奴兒同生共死,你是新生的佑安,若然不棄,就認下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妹妹,我早將你當做我的至親姐姐,今日這一跪,算作我的認親禮,他日若我有出頭之日,只要你要,只要我能,盡數予你,此生負盡天下蒼生,絕不負你幼安一人”
字字鏗鏘,句句震耳,煙翠掙出手來反握住雪姬,若不應她,她便不起,有些時候,她們真的很像,都是這樣的頑固不化,到底從了她,她不再是紅塵打滾的煙翠,而是絕代風華的雪姬的親姐姐佑安
這天晚上,她們難得吃了頓飽的,兩個單薄的身體,擠在搖搖欲墜的一張破木牀上,卻睡得這般溫暖踏實,只是後半夜,佑安咳得厲害,身子也熱得駭人,雪姬拖著疲憊的雙身子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照顧了佑安整個後半夜。
佑安佑安,這個名字真真的好,天亮時分,熱量終於消退,伴隨著清晨第一縷晨曦,佑安緩緩睜開,笑得無可奈何:“還說要照顧你,到頭來,卻拖累了你來照顧我,我還真是沒用?!?
雪姬張開手臂,擁住佑安孱弱的肩頭,將臉埋進佑安肩窩,哽咽呢喃:“你一定要好好的,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
佑安回抱緊雪姬,瘦尖的下巴抵著雪姬圍著破魚巾的髮髻,笑道:“放心吧,只要你不嫌我,我一定努力的活著,不會輕易死去?!?
雪姬:“佑安,我們說好了,你不可以騙我”
佑安:“一定不騙你?!?
捱到了草長鶯飛,日子便不再那樣艱難,三月下旬終於進到鍾離琇勢力範圍內,這天入了鍾離琇的舊城,沒想到,觸目所及,竟與原本料想的大相徑庭。
裡城十三門,外城更有十八門,東西貫通四十里,繞城足週一百二,城內主街幾十條,巷道幾百,更是三步一茶社,五步一酒樓,合成內外,琳樓梵宇,雕甍碧瓦,想那盛世年頭,當是何等繁榮昌茂,可而今人去樓空,滿目瘡痍。
她們遠道而來,圖的就是這裡的太平安逸,哪曾想,這裡與別處也沒多大區別,這樣的結果,叫她二人不免頹然,好在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目標,赫連翊再是膽大妄爲,就目前的局勢而言,頂多也就在虞國境內打打,宋國還有稱霸一時的宋平王坐鎮,若無十足把握,料想赫連翊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兩個十分默契的同時想到,她們可以往鍾離琇的主布控區靠近些,那裡是虞、宋、巴三國交界處,也就是鍾離琇現在的主營所在,當然,宋國也少不得要在那布控重兵,即便鍾離琇沒有傳聞中的那樣勇猛,可再過去些就是宋兵,也還算踏實。
且那裡位置特殊,不但是三國交界,更是西域與中土往來貿易的必經之路,約定俗成的九州之上最大的貿易中心,如果有幸搞到通關文書,進到宋國。只要宋平王沒翹辮子,她們也就安全了。
當然。以上是長遠的打算,首要問題還是如何解決當務之急雪姬又餓了。
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在正街上,雖然雪姬的肚子已經老高,可她十分消瘦,又穿著寬敞的大麻衣,這年頭到處都有啃食觀音土的難民,不管男女,挺著脹大的肚子也不足爲奇,她二人又將自己塗得黝黑。面目模糊,與普通流民殊無二致。人性百態,大多數人是貪生的,倒也不排除有不怕死的。這舊城裡還有些舍不下這畢生家業。死也不願背井離鄉的,在街頭巷尾幹著舊日營生,售賣些茶點果子。路過那樣的攤子,雪姬和佑安便邁不開步,可實在拿不出錢來,只能眼睜睜的瞅。
擺攤見慣了像她們這樣的流民,麻木不仁,惡聲惡氣:“有錢就買。沒錢就滾,看什麼看。耽誤老子生意?!?
佑安偏過頭,卻見雪姬對那攤主的話置若罔聞,癡癡的盯著籠屜裡白胖的包子,拉她都沒有反應。
她們又餓了三頓,城外莫說是野菜魚蝦,就是樹皮都被剝光,地皮也沒能倖免,她們實在找不到吃的,這才涌進了城,沒想到城裡並不比城外好過多少。
那攤主已開始揮舞寒光閃閃的殺豬刀,看那一臉橫肉的攤主,佑安有些畏怯,一頓生拉硬拽,終於將雪姬帶離開攤前。
走出去老遠,雪姬實在走不動,佑安才停了下來,就近找了個木墩子,翻出路上撿來的破羊皮墊在上頭,讓她坐著歇腳,安置好雪姬,佑安左顧右盼了一陣,雪姬問她怎麼了,佑安笑著說她有點內急,想方便一下,不等雪姬迴應,便急匆匆的跑遠,看上去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急。
雪姬坐在木墩子上等著佑安,可左等右等,卻不見她回來,心頭頓時生出不妙的感覺來,想起那時佑安命也不顧的下河爲她撈魚,再聯想自己方纔在那茶點攤子前的失態,頓覺五雷轟頂,起身沿路回返。
走出去沒多遠,就瞧見有一堆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雪姬覺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失控,忙擠上前來,踮著腳看去,果不其然就是佑安,被四五個壯漢圍著拳打腳踢,滿是泥土的身子弓成蝦子樣,懷中似揣著什麼,任那些人下再狠的手,也是不聲不響,不躲不避。
那一臉橫肉的攤主扒開身前的打手,拎著殺豬刀走上前來,以刀尖指著抽搐的幼安,啐道:“小毛賊,偷到老子頭上來了,老子若沒點能耐,敢在這鬼地方擺攤子知道老子幹什麼營生的麼,告訴你,老子賤賣的那個便宜包子裡包的就是就是上一個吃了不給錢的短命鬼,今兒個你來自投羅網,明兒個的包子餡也有了,小樣,跑得挺快,看你快,還是老子兄弟們快,老子現在就剁掉你腳丫子,看你怎麼跑”
原嬸就是先被剁掉了手腳,而後死在她身邊,那是,雪姬不敢回想的恐怖畫面,傾力一推,擋在身前的四五個人竟被一起推倒,而她順利衝出人羣,撲到佑安身上,驚叫連連:“不能剁,不要剁,求求你”
攤主居高臨下,用看待宰羔羊的眼神盯著他,嗤笑:“呦,原來同夥在這,先剁了你的也是一樣的?!闭f罷俯下身伸手抓向雪姬的右腳。
雪姬下意識的縮腳,因動作快,露出一片烏金鍊墜,叫那攤主眼前一亮,森森笑道:“把這鏈子賠給老子,就不要你們的命了。”
那鏈子除了赫連翊之外,沒人可以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摘掉它:“不”
攤主惡狠狠道:“軟的不吃吃硬的是吧,行不行,你說了不算,老子今天就來回殺雞給猴子們瞧瞧,看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還敢來太歲頭上動土”說著又向雪姬抓來,正這時,突聽人羣外傳低柔的一聲:“慢著?!?
循聲望去,只見一輛精緻華美的馬車緩行而來,最後停在人羣讓出的空地,車內再次傳來那輕柔徐緩的嗓音:“光天化日的,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攤主愣了一下,隨即直起腰:“老子教訓偷包子的毛賊,關你屁事”
那人哼笑:“既然只是拿了你幾個包子,給了錢便是,何苦傷人體膚”
攤主:“他們要是能給得起錢。就不是毛賊了”
“這些,買你一屜包子也夠了。”
聞聽此言。雪姬迴轉過頭,瞇著眼睛看向馬車,只見自車簾後探出一隻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手,捏著片金葉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戴在食指上的白色指環,在陽光下閃耀著熠熠的光輝。
攤主早將雪姬和佑安拋在腦後,一雙三角眼盯著那金葉子狼光閃閃。
佑安緩過氣來,眼神迷離,拿出被擠得變了形的包子。吃力的舉到雪姬眼前,奄奄道:“雪兒,吃包子,快。還熱的”
那惡霸攤主說。有些包子,包的是人肉,倒也未必就是危言聳聽。這一路走來,她們連生啃人屍的都見過。
兔子急了會咬人,人被逼急能吃人
不理會包子皮上沾著的塵土,不在意佑安滾黑了的手,張嘴便咬了上去,佑安往後縮了一下。喃喃:“髒了,我真是笨。本來瞧準了他們沒發現,可心虛,聽那人一喊誰偷了包子,撒腿就跑,其實跑也可以跑出來的,哪曾想竟跌倒了,看看,我就是這麼笨,還把包子搞得這麼髒?!?
這樣得來的包子,味同嚼蠟,難以下嚥,可看著佑安眼底的希冀,怎忍叫她失望,到底將嘴塞得滿滿,再聽她這樣說,終究無以言表。
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攤主得了金葉子,轉念想著以錢救人的主,肯定不如見錢不要命的主難纏,將金葉子塞進懷中後,又向車內的人伸了手:“買包子的錢是夠了,可我這麼多弟兄爲他兩個忙活了這麼久,這工夫錢呢”
不等車內的人出聲,隨後趕來的馬車中傳來一聲女子的呵斥:“還有完沒完,難道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
攤主聽她這話,心知是個硬茬,仗著自己是地頭蛇,倒也不畏懼她:“哪來的臭娘們,回家找自己的漢子滾被窩去,老子沒功夫陪你廝混”後一輛挨靠先前那輛停得個四平八穩,馬伕跳下車,麻利的擺好踏腳,撩起車簾,將一個身著碧綠小袖長裙衣的少婦請下來,定睛看她,淡掃蛾眉眸含春水,膚如淨瓷,脣紅齒白,是位美人。
攤主瞧見美人,眼裡閃著的狼光比先前瞧著金葉子時還迫切,靠上前去,嬉皮笑臉道:“嘖嘖,瞧瞧小模樣長得,還真叫人心裡癢癢,出來拋頭賣臉的,是寂寞了吧,跟哥走,保你?!边呎f邊動起手腳來,結果被那美人狠狠甩開:“呦,夠辣,哥喜歡。”
先前車裡的男子突然出聲:“嬸孃”
美人回頭笑道:“無礙,先前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會兒,那渣貨防了我的眼,不清理了,想到就不舒坦?!?
聽她一席話,攤主霎時怒目圓睜:“好大口氣,有膽報上名來,老子今天就玩死你,回頭滅你全家。”
面對這樣的恐嚇,美人不怕反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芙幺,有那本事,你儘管拿出來,我倒是要見識見識你怎麼滅我全家。”
就在雪姬和佑安替那美人擔心時,沒想到攤主聽了美人的話,愣了片刻,隨後出人意料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小人有眼無珠,不識芙幺夫人大駕,夫人饒命、夫人饒命?!比珶o先前的蠻橫無理。
芙幺蔑視攤主:“叫你那幾個跟班過來,剛纔怎麼打的那兩人,這會兒就怎麼打你們自己人,誰要是不捨得下手,我便找人替他打,保你們生不如死?!?
攤主抖如篩糠,自作孽,活該
芙幺冷眼掃過圍觀人羣,一個個低頭縮腦,灰溜溜散去了,視線漫不經心的掃過狼狽相擁的姐妹,倏地瞇緊。
先她一步到的馬車這會兒倒是挑了簾子,可從裡面走出來的並不是那隻手的主人,而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
芙幺見她出來,有些訝異:“董嫂,你這是”
那婦人朝著雪姬和佑安怒了努下巴,嘆息道:“瑾容觸景生情,想起我們那會兒我替他送點救急錢給那兩位小哥。”
芙幺輕笑:“這孩子,表裡如一的軟性子。”
婦人繞過芙幺,走到雪姬和佑安身邊,彎下腰遞上來了個白色小包,輕聲道:“這個你們收著,我看這位小哥傷的不輕,拿著錢找個郎中看看,抓點藥將養將養。”
雪姬看看自己怎麼也沒能扶起來的幼安,又看了看婦人手上的救命錢,不是嗟來之食,高風亮節我呸命都保不住,何談其他,氣節不值半個銅子錢
可在她伸手之前,虛弱的幼安突然擡手抓過那小包,雪姬偏頭看她,幾年來的默契使她們只消對個眼神,便知對方在想些什麼:在佑安眼中,雪姬是高貴的,那些屈辱的事情,由她來做便好
婦人被佑安搶得發懵,不過很快釋然,笑了笑,直起腰迴轉。
她們沒注意,在佑安搶先抓去小包時,站在一邊的芙幺綻開了抹饒有興味的笑。
多年後史學家研究扶楚本紀,從其有跡可循的短短十幾年中,佑安夫人自是功不可沒的一代巾幗典範,雖許多人認爲撫楚此生的轉捩點是虞國姬氏的覆滅和晏安王的背叛,不過更多的卻堅信,徹底改變她人生軌跡的便是這個寥寥幾筆帶過的水鄉女子芙幺夫人。
佑安後來打聽到,那攤主害怕芙幺夫人自有其道理,芙幺夫人正是雪姬和佑安先前滿心投奔的英雄鍾離大將軍鍾離琇最爲寵愛的如夫人。
在鍾離琇的屬地內,問起鍾離夫人,大概沒幾個能說清楚,可提起芙幺夫人,便是幾歲的娃娃都能掰著手指頭說上那麼幾大件出來。
傳說芙幺家鄉,芙蕖開遍,她是芙蕖最豔時出生,水生水養的女子,柔情勝水,只可惜命運多舛,十幾歲家破人亡,被仇人所獲,成了沒名沒分的通房丫頭,且爲仇人誕下一子,她不知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兒子,就在她搖擺不定時,又一個男人出現,替她做了決斷再也不用面對
那個男人就是鍾離琇,殺了她男人,宰了她兒子,虜她充作軍妓。
她被殺的男人是仇人,鍾離琇何嘗不是她仇人
不過鍾離琇從不認爲自己做錯過什麼,他說百獸之王奪取新地盤時,面對接收來的雌性,首先做的便是咬殺對方的累贅,這樣才能更快的接受新王的寵幸。
她恨他,可他待她卻是真真的好。
只因她懷念家鄉的水,他便耗了十年時間,爲她開通一條運河;只因前任鍾離夫人因嫉妒,罵她一句千人騎萬人跨的婊子,便被鍾離琇毫不遲疑的以犯了七出之名休掉;只因心腹愛將詬病她一句紅顏禍水,便被卸了軍銜,遣回老家
可她始終只是他的妾侍,送走了前夫人,沒幾天就迎進了新夫人,比她年輕,比她多情,可鍾離琇最寵著的,始終是對他若即若離的她。
聽上去倒像是一出郎有情妾無意的老範本,可那畢竟是人家的故事,外人看得都不過是個淺表罷了,雪姬和佑安自顧不暇,沒那麼多閒工夫研究鍾離琇的感情史。
佑安盤算的是那個小白包的金葉子怎麼用才更合理,雪姬感興趣的卻是那包著金葉子的絹帕,潔白的一方,透著淡淡的花香,最爲詭異的是那帕子的一角居然繡著一串字符。
那個字符她和佑安都不認得,可卻再熟悉不過,她曾有那麼一段日子,恨不得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符號瞪出窟窿來,那是,赫連翊給她鎖上的鏈子,那些還相好的日子,她比這那些字符,無聲問他,他笑著告訴她,他也看不懂。
滿腹疑問:那個藏在簾子後面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人
她們找了間小客棧住下,沒想到當天晚上,就有貴客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