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差事赫連翊表示興趣缺缺。
坐於上位睥睨天下有之,涉足風月遊戲紅塵亦有之,有此經歷,一切非凡在他眼中皆成平淡,而今這個好,字對他來說,也就是跟那個陰晴不定的睡美人摸摸小手親親小嘴,三不五時,蒙上大被,熱乎熱乎這些一樣都沒實現,所以,他不好,一點都不好。
馮二來到跟前,見赫連翊頭不擡眼不睜,詫異道:“凌兄弟,大好的美差,怎麼不見你好奇啊”
赫連翊掀掀眼皮:“哦”
馮二俯身把手中罐子塞進赫連翊懷中,就近選塊不太硌人的石頭,一屁股坐下,笑嘻嘻的湊過來,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塞給赫連翊的罐子:“裡面是你嫂子醃的小蘿蔔和小黃瓜,給你們嚐嚐。”
這個沒吃過,赫連翊就掀開蓋子,探頭看向裡面。
馮二擡眼環顧一週,果真發現那個見到十次,九次都在睡覺的瞎女人又在附近打盹。
因被人發現,赫連翊私心作祟,將扶楚本來掌寬的布條換成大塊布巾,自眉上到嘴下一併收入其間,又將她儘可能的往鄉土裡打扮,所以在馮二看來,赫連翊這俊得不像話的男人,娶了這麼個又懶又土,還殘廢的婆姨,定是心有不甘,所以,他帶來個好消息給赫連翊。
十里八鄉的男人誰不說:能娶到馮含玉的男人,死也甘心了想他這個凌兄弟,見到馮含玉,肯定也會動心的,想象一下凌兄弟,和馮含玉站在一起,那真是女貌男也貌,無比登對,如果促成這樁好姻緣,老族長一定會感激他的,有了老族長關照沒準租子都能少收一石兩石的,真是越想越興奮,扯了扯撈出醃得軟趴趴的小黃瓜研究的赫連翊的衣襬,神秘兮兮道:“凌兄弟給你介紹個二八年華的天仙美人呀”
赫連翊沒聽清楚:“什麼”
馮二略略擡高嗓門:“給你介紹個天仙美人當婆姨。”
聞聽此話,赫連翊下意識的轉頭去看睡在不遠處的扶楚,看她懶洋洋的擡手理了理覆眼的布巾,懶洋洋的抓過卷在一邊的薄毯蓋在肚腹間,懶洋洋的轉過身去,不多時,呼吸輕緩而均勻竟又睡了。
先前捏在手中研究的那根軟趴趴的小黃瓜啪的掉在石頭上,馮二低頭看去,小黃瓜的一頭被捏的稀爛,他的笑臉有點僵硬:“凌兄弟不喜歡”
赫連翊磨著牙:“喜歡,非常喜歡。”
馮二搔頭:“喜歡還捏成這樣,是你們家鄉的吃法”
赫連翊轉頭看他:“我說喜歡天仙美人。”
馮二頓時來了精神,壓低聲音道:“其實老哥我也喜歡,可惜沒那個豔福話說馮含玉可是咱們馮家村老族長的嫡孫女,家世好,心眼好長得更是好,看不上那些個酸書生,執意要嫁英雄,說來也巧,前些日子東山頭不知從哪跑來只猛虎,傷了好幾個人了,老族長放話說,誰要是能收拾掉那頭猛虎,就賞他一塊田,有冒失鬼紅了眼結果被啃得那叫一個慘,鬧成這樣,自然就沒人敢再去了,昨兒個馮含玉出來說,誰要是收拾掉那頭猛虎,她就嫁給誰我想起凌兄弟那日逮兔子,一定是個練家子,就跟老族長推薦了你,老族長說這年頭,英雄不問出處,只要你打死那頭猛虎,他就把嫡孫女許給你。”
赫連翊低笑一聲:“他捨得把那麼出色的嫡孫女嫁給我這個一無所有的莽夫當妾侍”
馮二自作聰明:“怎麼可能讓那麼個美人當妾侍啊,我都沒告訴他們你有婆姨的。”
“如果被你們老族長髮現你存心欺瞞,你就不怕惹事上身”
馮二有點小緊張:“說句心裡話,你家那個婆姨配不上你,惡疾可是七出的罪過,這是現成的理由啊,你就把她休了麼”
她配不上他也只有不明真相的村夫會這麼說吧她不休他就燒高香,還讓他休她那個什麼瑾容的,什麼東陽櫻淵的,還有個不知究竟再搞什麼東東的蕭白璧知道這個事,還不做夢都給笑醒了
澀澀的笑:“多謝馮二哥美意了,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果換做馮二哥,也不會休棄二嫂的,對麼”
馮二黝黑的臉顏色略變,還在搔頭,大約是時間長不洗,癢癢了:“這怎麼能一樣啊,我那婆姨給我生了一堆娃娃,洗衣服做飯帶孩子,樣樣幹得好,你家婆姨身子骨這麼弱,沒辦法生養吧,不侍候你就罷了,整天就知道睡覺,還得你侍候著。”
他的奴兒也給他生了娃娃,且樣貌極佳,天資過人,他侍候她,本就應該,不過有那麼點好奇,她就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麼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
送走馮二後,叫醒扶楚吃飯,其間,赫連翊長吁短嘆:“哎,是爲珠玉者,蒙塵陷垢亦h;是爲俊傑者,隱於深山亦耀眼,天下之大,爲夫想尋一處幽境而不得,何其不幸,何其可嘆,悲乎哀哉”啵,啵
扶楚覺得如果此刻沒有覆眼的布巾,她大約會忍不住對他翻白眼,這個碎嘴子的傢伙,吵得她吃不下飯,噠,的一聲撂下碗筷,偏頭對著他:“那麼大個人了,難道不知食不言寢不語的道理”
赫連翊覺得自尊心受到了一點傷害,不過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女子一般計較,再接再厲:“奴兒可知,有人要與爲夫說媒。”
扶楚涼悠悠的:“哦,那個馮二若要再來,給他碗裡抓上一把鹽赫連翊有些激動,忍不住隔著小幾去抓扶楚的手,不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就在他即將觸到她手背時,她突然擡手去理布巾,剛好避開,他的手頓在半空,想了又想她的眼睛根本無法視物,自我安慰,不過是巧合,訕訕縮回手:“奴兒,你是因爲馮二給我說媒,才記恨他,對麼”
她漫不經心:“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不過因他聒噪,擾了我一場好夢罷了。”
赫連翊眼角抽抽,默默的低下頭,默默的端起飯碗,默默的吃起粥,將他的情比金堅,委曲求全,美色之前不爲所動,和著米粥統統嚥進肚去,這下真是悲乎哀哉了別人給他說媒,她都不在乎啊
作爲一名成功人士,百折不撓的精神也是必不可少的,收拾齊整後,見扶楚又要歇下,忙攔住她,正八經的同她商量:“奴兒,聽說東山頭跑來只老虎,傷了不少性命,馮家村的人願意重金懸賞打虎的高手,我決定去,你以爲呢”
扶楚難得的認真口吻:“你見過老虎麼,那和老鼠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動物。”
老鼠赫連翊突然想起之前的兔子事件,,肝火又上來了:“什麼老鼠,那是隻兔子,兔子啊”
扶楚淡淡道:“有區別麼”
赫連翊拂袖而去。
沒想到走出去沒多遠,就被一羣女人給團團圍住,爲首的是個穿藍布印花襦裙的婦人,在這樣的鄉野之地,算是格外招眼的角色,雖不是環佩叮噹,卻也簪花戴翠,眉彎間凝著一點點媚,眼底噙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暗示。
只一眼,赫連翊便看出,眼前這位是個絕對不輸姒黛的風騷婦人,估摸著也和姒黛差不多年歲,應該比他老。
在他打量那婦人的時候,她倒是挑高下巴,自信滿滿由他端量,笑盈盈的走向前來,福了個禮,爽辣的開口:“妾身居於山那頭的馮家村,村民都喚妾身爲吉慶嫂,昨兒個聞聽凌郎風采,與衆家姐妹甚爲傾慕,特來”比他還能啵。
赫連翊被震撼住了,端看馮二,他一直覺得馮家村是個十分淳樸的小村子,可若淳樸,怎麼會有這樣的婦人,她男人就這麼縱著他,如果換做他的奴兒,他早就休掉她呃,貌似他也曾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奴兒,和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玉傾城壓來壓去來著,這可比單純和男人攀談嚴重得多,先前那句不算數,奴兒,是不同的,即便山無棱天地合,他也堅決不與卿別離。
後來弄清楚,馮二那廝將他誇成天上少有,人間全無的絕代人物,令馮家村上到七老八十,下到懵懂年少的雌性生物外加部分雄性生物都很蠢蠢,外向如吉慶嫂這般的女人,結夥而來,對他進行毫不客氣的圍觀。
年少風流時,他享受被衆人圍繞的滋味,特別是被那些模樣不錯的女人追捧,更覺飄飄然,後來,奴兒不見了,不知怎的,他竟慢慢討厭起身陷濃重脂粉堆,漸漸喜歡上躲在僻靜處,一個人沉思,想象著奴兒當初囚禁在鎖妖塔上的平和。
此刻,被一羣女人用眼神非禮著,他覺得很不舒服,滋生砍人的念頭,手已經握上別在腰間的烏金摺扇,忽聽吉慶嫂提及扶楚:“聽馮二哥說,凌郎家的婆姨,身子不大好”
靈光一閃,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