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非所問:“要求別人,不過動動嘴皮子,若別人做不到,便是他不夠努力,而不是你的要求太芋刻,可輪到自己,做不到,又可以丟出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情這東西,果真子能,不但可以借它肆意傷害別人,還可以推它出來,爲自己的庸碌開脫。”
胥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豈能忘記,三年半之前,他找到孱弱的她,怕她太過怯懦,逼她殘忍,待她真的冷血無情了,他又悔不當初,果真,人若活著,就永遠談不上“絕對”他語塞。
扶楚並沒有像胥追猜想的那樣離開,反倒是繞著傾城的房間轉圈子,道:“赫連翊的心腹帶來塊玉佩換我“心愛之物”我已經答應將傾城押上。”
胥追愕然:“這怎麼行”扶楚笑道:“這怎麼就不行”胥追結舌半晌,纔給出理由:“傾城他口呃是天下第一的,赫連翊他在這方面,”難以啓齒,卻又要讓扶楚明白,斷續含糊,漏掉重點詞彙,不過,他知道扶楚聽得懂,卻沒想到,扶楚竟如此回覆:“你近來不是在研究不必見血,也可以造出宦官的藥,給傾城帶上一些,若那廝想動傾城,就讓傾城拿他替你試試藥效。”
這話說的大冷的天,傾城房間裡又沒暖爐,可胥追還是冒出汗來,舉起袖擺拂去額角的汗珠子:“殿下多心了,其實自從當年殿下投河後,這些年來,除去他國贈送的美人,再也沒見赫連翊收納過姬妾,我只是擔心他閱人無數,會將傾城看穿。”明擺著的別有用心,特特點出赫連翊修身養性的開始,先前他還擔心將玉傾城送過去,赫連翊會見色起意,這樣自相矛盾,扶楚冷冷笑道:“你不必掛心,他暫且見不到傾城。”胥追不解:“殿下方纔還說,將傾城押給他了。”“天下誰人不知傾城與我的關係,若他將傾城接入晏國,不是昭告世人,他赫連翊同我扶楚有勾結,如果他當真沒有一點忌諱,也不必讓吳泳偷偷潛入宋國,晏國雖成長迅速,可大虞根基在那,赫連翊多少還是需顧及點姒黛的感受的。”
胥追再問:“那會槽傾城接到哪裡去”扶楚淡淡道:“我們藉著送傾城出去散心的由頭,將他送往宋晏兩國邊境的行宮,由赫連翊的心腹看守著,待到我登基前夕,赫連翊順利將晏軍布控在西巴等國的邊境,我再拿赫連翊的玉佩將傾城換回來。
“一塊玉佩,你最“寵愛,的人,一點可比性都沒有,若赫連翊到時候反悔怎麼辦”
扶楚坐回交椅,擡眼看向一臉焦灼的胥追:“他敢動我一個傾城,我就敢殺遍他整座晏宮,你覺得,他與我對上,誰的勝算更大些”赫連翊的師公都被扶楚打死,論功力,赫連翊不會是扶楚的對手,最關鍵的是,赫連翊是個人,有正常的七情六慾,而扶楚是個煞,殘酷無情,他們再遇,只怕,他輸得難看。
亂世湮華。紫筱戀喜一一隔壁奉常府,一騎快馬踏著夜色而來,由爾不凡親自從後門迎進府內。
兜兜轉轉,來到府中觀景樓,高處不勝寒,可蕭白璧卻尤其喜歡登高處,立在上面,不但可以鳥瞰半個王都,更可將隔壁公子府的動靜收入眼底。
風塵僕僕的荊尉,尾隨爾不凡登上觀景樓,房間裡是一派幽暗冷寂,若不是由爾不凡帶路,荊尉不會想到這裡竟有人在。
爾不凡出聲:“公子。”房間裡傳出縹緲嗓音:“掌燈。”
縱然漆黑,卻不影響爾不凡視物,摸出火摺子點燃門口的鎣金鶴燈,燈光亮起,映入眼簾的不是蕭白璧的絕塵身影,而是一扇巨大的玉、
屏風,雕山刻水,美輪美奐。
爾不凡繞過屏風,又點燃屏後一盞燈,才道:“公子,人到了。”“進來。”
爾不凡繞出屏風,引荊尉進到內裡。
人前,蕭白璧的吃穿住行,無不奢華,恨不能出個恭都由四五個丫頭隨侍在側,可這回府後,他待得最多的,只有極少數幾個人可以進來的地方,卻是截然的不同,三面是窗,懸著月白的重帷,正對屏風的牆角立著個hua架子,架子上擺著個水晶瓶,瓶內是一株晶瑩剔透的曼陀羅華,全不見府內那些炫耀財富的精貴傢俱,室內整齊,素雅。
蕭白璧坐在屏風和古琴圍起的空間內,一手隨意的搭著椅臂,另一條胳膊支著另外一側的椅臂上,撐開拇指和食指擎著側歪的頭,微微闔眼。
荊尉緩步走到古琴前立定,躬身施禮:“荊尉參見小師叔祖。”蕭白璧緩緩睜開眼睛,點墨鳳眸,深不見底,收斂笑顏,拒人千里,這纔是真正的子墨。
荊尉從懷中摸出一隻密封著的小玉瓶,雙手捧著送上前:“小師叔祖,這是您要的。”
爾不凡拿來,遞給蕭白璧,蕭白璧接到手裡,低頭看它:“你妻子,沒生疑心”荊尉垂下眼簾,含糊道:“她信任我。”蕭白璧睨視兼尉:“她這唯一的弱點,真的很弱。”
荊尉連連搖頭:“這是因爲估安愛我。”蕭白璧露出迷離笑容:“感情,對血煞來說,果真是致命的。”荊尉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比死人更難看了,囁嚅:“小師叔祖,非得如此麼”
蕭白璧雲淡風輕:“你爲蒼生做出如此選擇,可蒼生,和我有什麼干係,只是欠了師父一命,須得還他,這是師父自己要的報答,既然是我們難以推辭的責任,又何必追求僥倖”荊尉沉默片刻後,又開了。:“小師叔祖,什麼時候再送來”
蕭白璧看向hua架上的曼陀羅華:“逢九再送,宋王最多挺到三月,也就六十天左右,到那個時候,你妻子的血便將這株曼陀羅華養的差不多了,再往後的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你帶著她遠走高飛去吧”荊尉竟問:“真的可以遠走高飛麼”蕭白璧點頭:“我會送你們到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只要一她肯。”她肯麼荊尉不知是想說服自己,還是真的如此認爲:“一定肯的,她那麼愛我。
蕭白璧不置一詞,爾不凡卻撇嘴涼悠悠道:“別忘了,你背叛了她。”荊尉明顯的戰慄,蕭白璧的視線掃過他:“不凡,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你的玩笑,收斂點。”
爾不凡聳聳肩膀:“果真是荊嶽那老刻板的兒子,一點都不好玩。”荊尉想估安了,非常非常的想,即便夜深,也不想停留,爾不凡送他下了觀景樓,爲他挑選一匹良駒,親自送他出府。
在他二人離開後,蕭白璧攥著玉瓶站起身,信步來到東窗前,伸手推開窗戶,寒風灌進來,僅著單衣的他卻不覺得冷,向扶楚府裡望去,即便再是暗流涌動,可表面始終是一派靜謐祥和。
對付那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卻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她真的夠狠,好在,給他找到她的弱點,只要有了弱點,她就不是不死的。
轉身,走向hua架,現在是歲末年初,三月份,宋平王會死去,內有姜夫人,外有赫連翊,扶楚承襲宋王位是保準的,待到那時,估安的血已將他師父送他的這株曼陀羅華養成,姜夫人不會保她,再通過姜蓮心的手,將以這株曼陀羅華爲引子的毒一點點投放給扶楚。
一邊算著時日,一邊打開玉瓶的塞子,將經過處理,不會凝固的血倒入水晶瓶,待到白hua染血後,投給扶楚九九八十一天,她便完了,
一亂世湮華。紫筱戀喜一一一個時辰後,胥追將下人呈報的消息轉述給扶楚:“殿下,傾城一個人進了後山碧湯池。”
扶楚挑眉:“怎得讓他出來了”
胥追謹慎道:“若待得久了,恐惹姜蓮心生疑,畢竟,殿下身上和傾城身上,是兩種不同的味道,何況,傾城比殿下高半個頭。”
這個解釋,可以接受,扶楚領首,仍歪坐在交椅上,胥追斟酌半晌,還是開了。:“殿下,傾城想見見您。”扶楚:“哦”
胥追見她態度並不冷硬,覺得很有希望,再接再厲:“殿下去看看也好,總該瞭解一下結果。”
扶楚懶散道:“莫非,你那藥只在害我的時候,纔有用”
胥追的白臉刷的一下變得緋紅,結結巴巴:“人的意志堅定時,比藥更有效果。”扶楚懶得導他爭辯他的藥效,舒展一下,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胥追反應過來,跟在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問:“殿下你要”扶楚頭也不回:“他既幫我一回,想要見我,我怎好不去”胥追頓住腳步,綻開笑容:“他可以鬆口氣了。”扶楚淡淡道:“姜夫人需要個外孫,一晚上,若沒成功,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