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位母親,見到和自己骨肉一般大的稚兒受此傷害,怎不痛心華慟哭,全然的真情流露,獨孤王后輸給東陽夫人和姜夾人的,除了家世之外,更重要的是一她不夠心狠手辣。
她跟了他,統共不過十年時間,這是她一生中最好的年華,全賠給了他的帝王霸業,他卻沒能依著當初的誓言,讓她過上最好的生活,他給她的只有傷痛和背叛,到頭來,連他們的兒子也無法保全,她再也支撐不下去,死時只有二十八歲,連最後一面也沒等他。
他想,她一定很恨他,不然,如此強韌的一個女子,怎麼連那一時半刻也等不了,他跌跌撞撞衝進她的寢殿,她將將嚥下最後一口氣,眼角那一顆淚珠子,蜿蜒而下,他顫抖著手接住,那顆淚,灼傷了他的心,捧住心口,卻止不住一陣陣的絞痛,到底,嘔出一口血,傾身倒下,此後,一病半年,原本極好的身手,病癒後,連個稍微沉重點的兵器都舉不起,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好在,基業已穩,餘下的時光,只需動腦便可。
失去獨孤王后的最初幾年,宋平王曾以爲子墨也沒了,當然,那個時候子墨還不叫子墨,他叫子楚“楚,字是宋平王所賜,而“墨,字是獨孤王后爲他改的,這樣的世道,做人清清楚楚,被人一眼看穿,活下去,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沒有什麼野心只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健康平安,長命百歲。
子楚沒了,姜夫人便爲自己剛生出的“兒子,取名扶楚,可扶楚沒辦法取代子楚成爲宋國的世子,所以,扶楚成了爹不親孃不愛的小可憐。
多年後,一個絕塵少東來到宋平王面前,態度漠然,語調疏離,同他說:“我的孃親臨終之前有幾句話希望我長大後代其轉告給陛下,她說:“嫁給陛下是她的選擇,當年便已料想到了那樣的結局,可還是執意如此,因爲曾經擁有的快樂高於一切,連傷害也變得情願,實在沒有什麼好怨天尤人的,她早就知道,在陛下心中,天下才是重中之重每個人都該爲自己的選擇負責,所以,她不恨您,。”
宋平王盯著化看,不必繁瑣的確認身份,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想留下這個少年,可那少年說完這話之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沒問當年是誰對他下毒沒問爲何沒有懲處幕後黑手,甚至沒打算跟宋平王要個解釋,好像那些事情完全與他無關,這樣一個奇特的,難以掌控的少年。
先前的十幾年,宋平王無心立儲,見過子墨後更沒必要立儲,秘密調查後得知,子墨還是玄乙真人的關門弟子,真是再完美不過的繼承人,巴巴的盼望著子墨可連玄乙真人都無法左右他,何況是愧對他們母子的他。
在他風燭殘年時,子墨到底回到他身邊,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他都是極歡喜的。
只是,不管他用什麼方法子墨始終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以爲子墨恨他,可事實卻是,子墨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連恨,都成了他的奢求。
派出去調查的細作說這是子墨的原因,人無完人,子墨是情感缺乏,簡言之,當年玄乙真人想要教導出一個完美的人,子墨按照玄乙真人的意願長大,處處無可挑剔,可老天哪會那麼偏愛他,到底給玄乙真人發現,子墨沒有正常人的情感扶楚是後天決斷,子墨是先天養成。
他的喜怒哀樂,完全是依照場景做出的表演,權力場中的爾虞我詐,在他眼底,不過是一場鬧劇,因受人之託,纔來參與,不然,叫他多看一眼,都是難事。
子墨掌控著宋國三分之二的經濟命脈,宋平王曾幻想著,那是子墨爲了奪回屬於他的江山所做的努力,可當他將國璽送到子墨眼前,才被告知,那些,不過是他窮極無聊時做的一個遊戲,與王位沒有半點干係。
直到這幾天,宋平王才知道,很多年以前,遲懷鑑曾有個十分可愛的兒子,可那個孩子死於非命,是被燒死的,現今,就葬在獨孤王后的墓旁,以子楚的名義下葬。
遲懷鑑的幾個合作伙伴,也都經歷過喪子之痛
聞聽此事,宋平王覺得事情還有轉換的餘地,有些上了年紀的人,會倚老賣老,他則更進一步 以死相逼。
一時躊躇,養虎爲患,當年沒能及時揪出幕後黑手,等到知道誰是真兇後,那盤根錯節的朋黨關係,連他都要畏懼三分。
牽一髮而動全身,想要辦他們,絕不是容易的事情,何況,他病的那樣嚴重,這也可以拿來當條件同子墨談判,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墨兒,如果父王告訴你,當年是誰給你下毒,你會繼承王位,找他們報仇的,對吧”
子墨平靜的搖頭:“微臣知道是誰下的毒,害人者終害己,這和王位沒有直接關係。”
不是所有的生,都能叫人欣慰:不是所有的死,都能叫人憂傷,那一年,他負了真心實意待他好的女人,是他有錯在先,而今將死,更是悔不當初,有什麼臉面要挾自己的骨肉,若當年沒有她拼命生下這個孩子,又竭力相保,想來早在幾年前,他子氏的江山已被東陽氏所竊。
是啊,東陽政的野心,已到了路人皆知的份上,敖陶是他的骨肉,可敖陶空有發達的四肢,腦袋瓜裡卻是一團漿糊,是子墨的出現,牽制住了東陽政的腳步,也是子墨一步步將東陽政逼入絕境,可子墨不肯接受王位,大宋的江山,正的要落在個外人手裡,且還是個女人
退而求其次:“你不肯接受王位,那便娶了她吧,讓她和你的長子繼承王位,好歹也是我們子氏的血脈,父王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