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都是丘宛晴定的,當然,在見到凌仲煊之間她並沒有等到凌牧熙回到酒店。但她也不必擔心凌牧熙的安危,因爲他總有辦法讓自己脫險。
現在她要去做的是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說實話她並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在她的內心深處無數次想要靠近凌仲煊,就算世界末日都不願再離開她。可是也正因爲這樣,在近幾日的糾結之中她內心越發迷茫。
就像面前是一團大霧,看不到身後,更加看不到未來。
她只能混沌前行。
或許她應該離開,但她的心卻不停地說著留下的各種理由來麻痹自己,爲什麼每一個決定都要這麼理智地做出,爲什麼她就不能放縱自己一次去跟隨自己的心意?
走到約定的咖啡吧外,丘宛晴定住了腳步。
這時她忽然想到不久以前對暮雪說的一番話,想到暮雪堅定的眼神說會幫助她。
是,她不能這麼輕易地對凌牧熙妥協,哪怕是爲了保護凌仲煊。相反,其實凌仲煊根本不需要她的保護也能輕易解決這些問題,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手指有意無意地從臉頰的傷痕劃過,淺淺的傷疤印記提醒著她自己的內心究竟歸屬於誰。
“有什麼話就說吧。”一坐下,丘宛晴便說道。
“我已經把凌牧熙放走,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凌仲煊開口,恨不得立刻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
“要談什麼?”丘宛晴的雙手握在那杯爲她點好的咖啡杯上,雙眼直直望著凌仲煊,“不是說要離婚嗎?”
“這件事我們一會兒再說,我有話要問你,那天爲什麼要跟曹世峴走?”凌仲煊說道,他日漸消瘦的模樣讓丘宛晴心中泛苦。
丘宛晴回答地很簡單:“因爲他來找我,希望我去勸說牧熙,我當然要跟他走。”
“爲了他你就能走得這麼幹脆,甚至連自己的傷都不顧?”凌仲煊繼續逼問,每個字都陰冷地讓丘宛晴心寒。
不,她想說不是這樣的,她想解釋,她已經在心裡想好了無數的話,可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變成了另一句話:“我的傷反正也治不好,他卻只有一個。”
丘宛晴本來只是想說希望自己能幫助凌牧熙回到正途,話一出口卻發覺意思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卻只有一個。”凌仲煊重複著她的話,表情冷峻地讓人心驚。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丘宛晴試圖解釋,語氣焦急。
“算了。”凌仲煊忽然放鬆了語氣,揮了揮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從身邊的座位拿起一樣東西遞到丘宛晴面前,“簽字吧。”
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刺痛了丘宛晴的眼睛。
這一天還是來了。
儘管知道凌仲煊這麼做可能也是無奈之舉,但親身經歷和想象畢竟是不同的的感覺。有些痛徹心扉的感情,只有那一瞬間才能噴涌而出。
“如果這樣才能幫助你穩固地位,那我一定義無返顧地簽字。”丘宛晴含笑,放開咖啡杯,拿起協議上擺放的鋼筆,又略讀了一遍離婚協議。
每個條款都寫得清楚詳細,足足有三張紙。
協議上給了丘宛晴非常之多的補償,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就連配一輛車和司機都寫進了條款仲。丘宛晴心想,那個擬寫協議的律師一定會因爲這麼多細碎的東西都要寫而恨死她。
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丘宛晴擡眸望了一眼凌仲煊。
尖細的筆尖在紙上發出嘶嘶的響聲,只一兩秒的時間,丘宛晴便籤了字。
“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再沒有任何關係了。”丘宛晴故作輕鬆地說道,將紙筆遞還給凌仲煊。
“只有這麼做才能穩定蒼龍的走勢,最近發生了太多事幹擾,我不能允許再出狀況。”凌仲煊出人意料地對她做了解釋。
能聽到這樣的話,丘宛晴覺得也足夠了。
“我明白,過去一直都是你在保護我。”丘宛晴眼中蘊含著柔光,比剛來時溫婉了許多,“從現在開始,我會跟從心意做出選擇,而不是去一味思考是對是錯。”
“這話是什麼意思?”凌仲煊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某種感情。
但他無法相信。
“就算曾經你無數次刺傷我的心,就算過去發生了那麼多應該讓我離開你的事,我也沒有辦法真的將自己從你身邊推開。”丘宛晴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字字句句,都如波濤洶涌,衝擊著凌仲煊的心臟。
“你以爲這樣的話我還會相信嗎?”凌仲煊動了動口。
丘宛晴舉起右手豎立,將手背對著凌仲煊的面前,她的無名指上套著一枚精緻的戒指,閃爍著微妙的光。
那枚婚戒,她還戴在手上。
可是他怎麼才能知道她現在說的話是不是在騙他?
這並不是第一次,一旦他放鬆了警惕又會被算計,被欺騙,被傷害。
他厭惡了那種感覺。
因爲他的生活中永遠都充滿了這些,所以,現在他誰都不能輕易相信,哪怕他是那麼地想讓自己信服。
每一個問題都會得到答案,不管他問什麼,丘宛晴都能回答上來,可是這些回答又有多少是真的。當一個人想要欺騙另一個人時,她變回編織出一個完美的故事,放在一個完美的世界中講述,就如同真的是那樣一般,讓人幾乎快要信服了。
丘宛晴的眸子閃爍出的光芒像最溫暖的太陽,是唯一能夠照射進入他的心臟的光,可是誰能確定,這光不會因爲太過炙熱而將他毀滅?
但是,當他無法自拔地愛上了眼前這個女人時,就決定放手一搏。因爲比起害怕再度受到傷害的痛,他更不想承受錯失的痛苦。
碧色的眸子沉澱下來,他定定地看著丘宛晴,對方也如此看他。
時間在這時靜止了。
“你會相信我,我知道。”丘宛晴極有自信,她的心跳得厲害,生怕凌仲煊會拒絕了她。
畢竟,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放在誰的身上都會受到懷疑,所以她明白凌仲煊的心情。
“你太有自信了。”凌仲煊沉默了片刻之後,忽而開口。
這是拒絕了她的意思嗎?
丘宛晴的身體不由顫動,睫毛顫抖著垂下,她不想讓凌仲煊看到她失落的樣子,也不想看著他去聽那些心痛的話。
“你已經簽了離婚協議,如你所說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從你選擇跟凌牧熙走的那天起就應該知道就算你說了這些話我也不會再接受你,現在你自由了。”凌仲煊宣佈著丘宛晴的自由,說著拿起離婚協議便要起身,“我和凌牧熙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在凌仲煊起身的一瞬間,丘宛晴不顧一切地探身伸手去抓住了凌仲煊的手臂,他堅實的手臂讓她有心痛的熟悉感,不忍放手。
“煊,帶我走。”丘宛晴幾乎是乞求地,她再也無所顧忌。
“當我決定帶你走的時候,你總是臨陣脫逃,推開我無數次。”凌仲煊說著往事,語氣沉重,“現在你又是在做什麼?”
“對不起。”丘宛晴說道。
凌仲煊從未聽到過她真心的道歉,更不必說還是這種帶著絕望央求的語調。
他明明知道有的人即使再愛,也終究不能在一起,因爲命運總是如此捉弄人,讓相愛的人註定無法相守。
但他現在動搖了,猶豫了。
反手拉住丘宛晴的手腕,他觸摸到了那片疤痕。那傷疤是他造成的,是他一次次割傷了她快要癒合的傷口,導致血肉模糊的她的手腕再也不能痊癒。
再轉身,他迎上了丘宛晴的眼睛,看到了她的臉頰。
她臉上的傷也是因爲他。
記憶中,在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是因爲他纔會造成的,他就像丘宛晴人生中的噩夢一般,一旦出現就會造成傷害。肉體的,精神的,他似乎有讓人崩潰的能力。
心絞痛著,凌仲煊拉開了她的手,繼而冰涼的指尖輕輕撫摸上丘宛晴受傷的臉頰。
“我會讓馬大夫治好你的傷,這一次,不會再讓你留疤了。”他鄭重地做出承諾。
在丘宛晴喜出望外之時,凌仲煊又說:“除了一個問題,我能相信你嗎?”
這個問題有人替丘宛晴回答了。
“不要相信她,她不會跟你走的,現在丘宛晴只是因爲無聊纔會玩弄你的感情。”
“牧熙!”看到說話的人,丘宛晴失聲驚呼。
凌牧熙在海邊被放了之後,一個人沿著公路走了很遠才攔到一輛車,司機好心讓他上了車將他送回酒店。回到酒店,丘宛晴果然不見了,他知道她會在哪裡。
因爲他在丘宛晴的手機裡裝了定位器。
於是沒多久,凌牧熙就順利找到了他們。
“仲煊哥,她說的謊話還不夠多?你怎麼會想相信她。”凌牧熙用好笑的口吻問道,一切都說得理所應當。
“是否相信她不需要你來說。”凌仲煊態度冷淡,後悔沒有解決了凌牧熙這個麻煩。
“那可未必。”凌牧熙說著便走到丘宛晴身邊,擋開凌仲煊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說完後,凌牧熙直起身,打量著丘宛晴。
“要跟誰走,你來選擇吧。”
丘宛晴怔怔地看著凌牧熙,又看了看凌仲煊皺起的眉頭。
她站起身,走到了凌牧熙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