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突然跪了下來,惠妃又是一驚,接著不解地看著她。
“娘娘,您曾經(jīng)問過嬪妾爲什麼要救您。其實,嬪妾是有著私心的。”
她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嬪妾本來受皇后庇佑,但是,嬪妾運氣好,受到皇上越來越多的眷顧,皇后娘娘便對嬪妾改了態(tài)度了。皇上眷顧嬪妾,嬪妾處在風口浪尖上,卻沒有相應的勢力來自保。所以嬪妾不得不來倚仗娘娘您。”
這一席話的非常實在,真實的情況也是差不多的。江心月得到的寵愛太多了,超乎她想象地多,卻沒有較高的位分,若不巴結著惠妃和上官合子,後宮的女人們很容易就會吞了她。
這一點是早就考慮到的,江心月卻在心裡暗暗教訓了自己一番——當初是因爲她認定了皇后爲倚仗,便放心地去爭寵,在慎刑司受冤之後用那樣的手段成功地套住了皇上。可是那令人驚歎的寵愛得到了,皇后那邊卻生了變故。她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皇后的“雜念”這樣重,以致矇蔽了她的雙眼。
想到這兒,江心月微微後怕——還好自己及時巴結上了另外的兩棵大樹,否則,會出什麼意外她真是不敢想。
惠妃定定地看著她,終於認可了她的理由,柔柔道:“皇后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吃了多少虧也悟不明白……你快起來吧。你放心,本宮雖及不上皇后位尊,但腦子可沒壞,你這樣好的臂膀怎麼會捨得扔呢?”
惠妃的也是實話,她對皇帝雖有真心,卻沒有及得上她對權勢的真心,對姚家的真心。
皇子的降生給了惠妃最大的動力,她的野心在瘋狂地膨脹——終於,可以有資本去搏那個位置了。
“娘娘不要什麼位尊的了,皇子得了天大的恩典,現(xiàn)在您纔是這宮裡最尊貴的呢。”
江心月的話甚合惠妃心意,惠妃當即輕笑了起來,擡手握起了江心月的手。
最後,芷音又是趾高氣昂地把江心月送到門口,而江心月亦低頭斂眉,做出萬分委屈的樣子。
她快步地走向縈碧軒,在路過那一片花園之時,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中嘆息:二皇子那樣可憐,惠妃卻還在做著她的春秋白日夢,不知到了那個時候,她又該如何接受這一切?
回了縈碧軒,卻見王雲(yún)海等在殿外,見江心月回來,忙上前打著千兒道:“主您可回來了,皇上在裡頭等著呢。”
江心月一驚,皇帝來華陽宮,沒有鑽到惠妃那裡,來她這兒做什麼?這寵愛也太過頭了吧?
心裡想著,腳下卻不敢怠慢,疾走著進了殿內(nèi)。
皇帝正閒閒地坐著,由菊香在一邊上茶。
江心月行了禮,柔柔道:“皇上,您真是勤快啊,嬪妾這兒都快甜死了。”她點著自己心房的位置道。
皇帝的心情很好,當下不顧身份地拿手去揪美人的臉頰,二人調(diào)笑成一團。
“明玉有了孩子,朕實在是高興。心月啊,你什麼時候給也給朕這樣的高興呢?”
皇上一問,江心月就止了笑,從額頂?shù)蕉际羌t的,嬌喘道:“皇上,嬪妾……一定努力。。”
皇帝被她的“努力”逗笑了,曖昧道:“咱們現(xiàn)在就努力吧?”
江心月聽不下去了,又是大白天的,唉,這個好女色的皇帝。
“皇上去陪陪惠妃娘娘吧。”
“朕早上才從那兒出來呢,現(xiàn)在朕想的是你。”皇帝柔柔道。他也聽了惠妃和江心月鬧得不和,而且江心月還頗大膽地去頂撞。但後宮裡的女人,哪個不是互相鬧的?他作爲男人不能明著去偏幫哪一方,不過念著江心月位分低,怕她被欺負了,纔來這兒給她撐面子。
江心月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心裡有著的感動,還有著的成就感——那一次皇帝也是想大白天地臨幸她,見毓妃在外頭便停手了。那次是皇帝心裡偏著毓妃。可現(xiàn)在,毓妃成了惠妃,成了皇帝的大功臣,皇帝竟然來偏著她。
自己走到這一步,得到這樣的寵愛,實在應該感謝上蒼啊。可是,她早已看清鄭昀睿的無情面孔,他的寵在她看來根本就是對玩物的施捨。
唉,寵愛還是不要太過了。江心月現(xiàn)在滿心地想把自己的寵降下來,她可不想在沒有到嬪位之前,就真的和寶妃平分秋色了。
皇帝在她頸間留下一串的香吻,溫存過了後一擡頭,便看見了銅鏡臺上一隻散了珠子的金鳳簪,皇帝拿起一看,奇道:“壞了的東西還留著做什麼?”
江心月聞言低了頭:“是瑩貴嬪娘娘的賞賜,怎可扔掉。”
皇帝微蹙了眉,一點頭不再多言。他又看向懷裡的美人,還是心癢難耐,便再次霸道地將她壓倒在榻上。
江心月連連推諉,二人嬌笑之時,門外忽有內(nèi)監(jiān)尖細的嗓音喚道:“皇上,淑妃娘娘求見。”
皇帝面色不悅道:“何事?若無要緊事,就明日再稟報。”
內(nèi)監(jiān)遲疑了片刻,還是答道:“回皇上,是緊要的事。”
江心月聽到是淑妃,心裡也是不順,還是挽上皇帝的臂膀,柔柔勸道:“皇上還是聽聽吧。”
皇帝點頭,親手拉了牀帳,掩上她的衣衫不整,纔對著門外道:“叫她進來吧。”
“皇上,”淑妃今日的衣飾稍顯素雅,她面色焦灼道:“純美人產(chǎn)了。”
江心月如聞驚雷,猛地拉開帷帳失色道:“產(chǎn)?!”
“皇上不必去看了,徒增傷感。臣妾已經(jīng)查明,是純美人身側的宮女阿珍爲害,她已經(jīng)被杖斃。”
“淑妃娘娘,皇上還未去,您怎會如此肯定地‘查明’?”江心月又急又恨,不顧皇帝在側,張口便和淑妃頂了起來。
皇帝也是不信,披衣起身道:“謀害皇嗣是大事,怎能這樣就了結。皇后呢?她怎麼?”
淑妃的面色波瀾不驚,望向江心月的目光裡隱隱是幾分得意。她正色道:“皇上,查明此事並非臣妾的功勞,而是純美人親口所言,道是那宮女一人爲害。皇后娘娘已經(jīng)趕去了瓊茗閣,娘娘對臣妾的處置無半分異議。”
江心月頹然癱坐與榻上。真是阿珍一人所爲麼?她可是瑤儀的家生丫鬟,從服侍的人。怎會如此啊!
皇帝皺緊了眉頭,終是嘆氣道:“既是她自己這樣,皇后也無異議,那就這麼處置吧。純美人失子,晉位貴人以示安撫。”
“皇上——”江心月欲言又止,她想勸皇帝徹查,可如何查呢?連瑤儀自己都一口咬定是阿珍。
淑妃應了皇帝的旨意,又道:“臣妾來還有一事。今日太后娘娘的哮喘又厲害了,臥牀止不住咳,她老人家一直唸叨皇上您呢。”
皇帝聽著又蹙了眉,回過頭勸慰江心月道:“朕知你和純美人交好。你莫要傷懷,現(xiàn)在就去她的宮裡替朕看顧她吧。”
江心月聽著這話,心裡卻絲毫欣慰也無,皇帝不去親自看顧瑤儀麼?
她面色苦苦,卻終是一句話也不出。瑤儀區(qū)區(qū)一個失子的低階嬪妃,怎能抵得過太后的病情?且這也無法怪皇帝,他並不是願意去長樂宮的。
她送了皇帝和淑妃出去,就趕忙喚來花影,草草拾掇了出門。一路上所遇的宮人嬪妃們,均是鮮亮的打扮,絲毫沒有因?qū)m中剛失了一位皇嗣而依規(guī)矩裝束素淡。畢竟,宮裡剛剛有了天佑福澤的二皇子,還有一位有孕的婧容華。
疾步前行著到了地方,瓊茗閣的宮女見她,忙上前請安,稟道:“蓮主,皇后娘娘剛走。娘娘吩咐留下品秀嬤嬤伺候純貴人的身子。”
江心月微微一點頭,感激道:“娘娘有心了。”皇帝賞賜下來看顧胎兒的嬤嬤和醫(yī)女,本是負責看顧孕中的嬪妃,等皇嗣誕下,就跟著去伺候皇子公主的。但若嬪妃產(chǎn),嬤嬤們要依著規(guī)矩回原來的地方做事。且品秀曾經(jīng)是皇帝的教引嬤嬤之一,皇后留下她是真心想把瑤儀照顧周全了。
以往瑤儀得寵時,皇后並不十分待見她。可她如今遭了難,反倒得了皇后的憐憫了。
內(nèi)室瑤儀悄無聲息地躺著,整個面上蒼白如紙,襯著淡紫的米珠帳簾和牀帳,更顯得丁點血色也無。她的手撫在牀沿,江心月地細細看去,那之上盡是深深的痕,而瑤儀此時五指仍扣在其上,彷彿不肯拿開一般。
有些許仍未散盡的血氣,絲絲鑽入江心月的口鼻。她苦苦嘆一口氣,鼻尖一酸,眼眶已然盡溼了。
“瑤姐姐,我……未能護好你。”她低垂了眼瞼,朝著那牀上人低低呢喃。一滴淚珠順勢滑落下去,落在了瑤儀頸邊的妝玉錦面方枕之上,瞬時泅出了淡淡的水漬。
一絲徵兆也無地,瑤儀就沒了孩子。她那樣看重孩子啊。
“阿奴——”幾不可聞的極細的聲色突地喚起,江心月猛然一驚,俯身以手覆上瑤儀的額,歉疚道:“我吵著姐姐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