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這一次沒有心軟地阻止，她知冰綃確實放肆了，不吃點苦頭恐日後再犯。

冰綃已低著頭面有愧色地退下。江心月轉首對菊香嘆息道：“戚貴嬪也是因禍得福了。九月二十一日本就是大吉的日子，她又編派什麼遺夢來哄騙皇上。且……她生產艱難，皇上額外憐惜。這麼一來，她在宮裡的勢頭是愈發強盛。”

“如此，她的五皇子也是搶足了四皇子的風頭了。”菊香也是苦笑著，道：“娘娘，戚貴嬪娘娘確有些手段。”

江心月嗤笑一聲，道：“祥龍騰空的遺夢也算是手段？皇上未必被她哄騙，只是四皇子、五皇子接連降生，皇上心裡高興，就順著她罷了。”

“的也是呢。”菊香幫著她備下打糕所用的糯米，道：“戚貴嬪這次得勢，宮內已經頗有微詞，那些嬪妃、宮女們議論的，也和冰綃得差不多，什麼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自然難聽。”

江心月笑笑，道：“她這祥龍遺夢的技倆實在太矯情了些。”

戚貴嬪確實是個矯情的人，整日靠撒嬌撒癡來侍奉鄭昀睿，而鄭昀睿竟然也吃她這一套，真是個喜好繁多的男人。然戚貴嬪也是受過苦難的人，她得寵有些年頭了，卻一直被廢后陳氏壓制，不得有孕也不敢有孕。如今陳家一倒，她的好日子纔算到來，細心調養了兩年被陳氏折騰壞的身子，終於有孕。

她效仿著四皇子，爲五皇子爭奪尊榮，江心月心裡確實厭惡她。然而念及她多年的日子不好過，此次生子又遭人迫害，心裡多少有些憐憫的。

“不過，五皇子的名兒倒是奇怪。翊，輔佐也。一位皇子難道要輔佐誰麼？”菊香突然地道。

“不要瞎猜。翊也可做恭敬之意。”

“恭敬更是不對勁啊！”

“這……我想不明白了。總之不要再議論這等事了。”江心月道。她在宮內行走數年，覺得最可笑的一事便是——皇上最愛想些虛名哄騙人。大皇子的‘瑁’字最是尊貴，卻不過是迷惑陳氏的障眼法。宸妃的關雎宮也是一樣。要是信了這些虛名，纔是掉進那圈套中了。

菊香“嗯”了一聲，又笑道：“倒是咱們四皇子的‘潤’很好，溫潤如玉，是個嫺雅的名兒。”

江心月隨意點了頭。她輕哼一聲，又低了聲色道：“不過戚貴嬪念念不忘的一宮主位的名分終於被她得到了，也算得上有手段。”

到主位，菊香不由地黯然了神色：“原本衍慶宮的主位是良妃娘娘……”

“良妃……哦不，如今是黎嬪了。”江心月搖頭嘆道。良妃是被皇上利用到極致了。若她仍是數年前默默無聞也無寵的良淑儀，如今還能過著安穩閒逸的日子呢。”

自從良妃被賜予協理六宮大權以制衡皇后，她已經從後宮的角落裡走向是非殺戮場。她如今被當成宸妃的替罪羊，一朝跌落，也是她參與了紅顏戰場之後不可避免的宿命。從頭到尾，從掌宮到頂罪，她都是皇帝手中的布偶，當有所需的時候她就會被犧牲。

“那麼娘娘您是想照應黎嬪，要將這些送去北三所那兒？”菊香指著江心月手中未完成的雙色藕粉桂花糕道。

江心月並不善於料理食物，這些糕點、各色水晶包都是她在那位蘇州廚子的幫襯下完成的。是幫襯，不如是她爲那廚子打下手，然即使如此最後做出來的東西也因她的“搗亂”而不盡如人意。她笑對菊香道：“你真是聰慧，冰綃那丫頭還以爲我要親手做了給皇上送去呢。我爲皇上衝些寧心茶還拿得出手，真要讓我準備膳食，皇上吃了恐怕再也不敢來咱啓祥宮了。”

菊香笑過，又道：“黎嬪娘娘那裡……娘娘掌宮時就免不了結怨，與皇后針鋒相對更是惹了皇后的惱恨。還有衍慶宮內的戚貴嬪之前也與她不睦。如今黎嬪幽閉北三所，落魄是其次，這性命安危……”

菊香著不再下去了。江心月端過手邊一隻青瓷玉釉碗，將淘澄淨的桂花香汁倒進糯米中，用象牙匙攪拌著，一邊道：“眼下我還不擔心她的性命。宸妃對她有愧，暗中常照應她，還安插了幾個人手在那邊，短時間內她不會爲人所害。”

“這倒也是。”菊香點頭。

“娘娘，這一份蟹黃翠玉糖皮包的餡料已經做好了。”做廚子的內監來福在一旁道。

所謂蟹黃翠玉糖皮包，是以蟹黃爲主料，以韭菜、鮮菇、茄丁、豆豉爲輔料做成餡，以荷葉煮水的香汁摻進麪粉中，再加入白糖爲皮料，因皮色淺綠，遂稱“翠玉糖皮”。江心月接過一瞧，笑道：“你的手藝真令本宮羨慕。這還未下鍋蒸，就已經聞之撲鼻，觀之五彩斑斕。這就是你們做廚子所言的‘色、香、味俱全’吧。”

來福忙低頭謙遜地道“娘娘謬讚”。他是手腳伶俐、有眼力勁兒的內監，一份份的餡料已經墊在一張張的翠玉糖皮上，糖皮也被他卷好、裹好，到時主子簡單地一捏，將包子的口封上就成了。江心月卻並不急著包，她先遣了來福退下，待廚房內只剩她與菊香兩個人時，她才從袖中取出一條繡著字跡的凌錦布條，塞進其中一隻糖包內。

菊香駭然道：“娘娘！如今黎嬪幽閉，不許人進去探望，這私自夾帶消息也是不準的啊！”

“什麼私自夾帶！”江心月佯怒道：“你看看，那凌錦上寫了些什麼？”

菊香用兩指從那包子中將布條拈出，一看之下卻是疑惑：“‘珍重自身，平安爲上，切勿喪志’……娘娘，您對黎嬪這些沒用的話做什麼？”

“當然是要她珍重嘍。”江心月散漫道。

“娘娘別逗奴婢了！您到底想做什麼？”菊香一臉的好奇與緊張。

江心月“撲哧”一聲笑了，神秘地道：“怎能單憑表面就做出判斷呢？總之你定親自要將這些糕點吃食送到黎嬪手中，且你要心，不要讓看管黎嬪的宮女發現了包子中的字條。她可是宸妃的人。”

菊香方想什麼，江心月又道：”不過即使發現了也無事。你就放心地去送吧。”

“是，奴婢不問了。總之奴婢聽從主子吩咐就成。”菊香笑著回話。

她將布條塞好，幫著江心月一同捏那糖皮。一邊做活，她又想起了冰綃的事，道：“主子，冰綃這一罰兩個月，她本是在殿內伺候雜活的，雖不是什麼要職，但也要有人頂上不是。您看咱宮裡哪個人可行？”

“這個……”江心月猶豫著。這偌大的啓祥宮，每個宮人的底細江心月均細細地查過，殿內伺候的菊香、玉紅兩個心腹自不必，首領內監貴喜及幾個掌管賬簿、庫房的內監她也都探查地一清二楚，最是放心；然其餘不是心腹的人，特別是殿外侍奉的人，她雖也查過，卻算不得全然掌控。她靜默半晌，才道：“就語兒吧。菊香，她可行？”

菊香對宮內下人的瞭解比江心月要清楚。她思慮著道：“語兒這丫頭是去年進宮的宮女，一來就分到了咱啓祥宮，並沒伺候過別的主子，確實是個底細清白的……然她才十三歲，了些，不夠穩妥吧？奴婢看與她一同當差的紫芊、紫水兩個還不錯……”

“她們兩個榆木疙瘩。”江心月搖頭道：“我不是嫌她們不伶俐，伶俐的有你和玉紅就夠了，我只需要忠心。你可知道，會咬人的狗不叫。蘇更衣在啓祥宮後院爲奴時，可不就是整日靜默無言，裝乖討巧，最後卻給我來那麼一下子。語兒雖年，但她沒冰綃那麼大膽嘴快，就留她吧。”

“主子的也是。”菊香點頭，道：“年也容易調教，若語兒做得好，等冰綃回來也不必讓她回去，就留內殿吧。”

江心月點頭應允。 小說.蓮妃傳 最新章節59.第五十九章： 五皇子 網址:html/99/99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