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半日，若汐本來就倦極的身子此刻已沒有半絲多餘的氣力了。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若汐並不急著開口。徑自給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的望向躺在牀上的若憶。原本坐在這裡的是若憶，躺在牀上的是自己，現在倒是互換了一下。
不由苦澀一笑，若汐問道，“爲何這麼做？”
“臣妾不知道皇后在說什麼。”若憶收起一臉的激動，冷冷道。
預料中的疏離，預料外的逃避，若汐臉上笑意不減，徐徐道，“如今只剩下我們姐妹二人，你又何須再如此呢？就算讓我死也當讓我明白不是嗎？”
若汐話音剛落，若憶猛然回頭，“姐姐以爲我多想讓姐姐去死嗎？”壓抑著低吼出聲，若憶情緒散開，“姐姐姓司徒，我也姓司徒不是嗎？”
面對若憶有些失控的低吼，若汐並不明白。在她以前的記憶裡，自己沒有搶奪過她任何東西，除了代替自己進宮，若汐實在想不到其他。
“不寵愛最小的，不寵愛兒子，司徒家上下竟獨寵你這個什麼也不是的司徒若汐！”若憶情緒激動，雙手死死的抓著錦被，“哥哥未有半分異議，反而與其他人一樣，對你倍加疼愛。”
若憶說著，眸中不知何時開始渙散，仿似在回憶那她並不是很想回憶起的過去，“從小爹孃就最疼你，有我之前最疼你，有我之後也最疼你。有什麼最好的總是先給你，然後才輪到我與哥哥。我曾與哥哥說過不喜歡你，我以爲哥哥於我有同樣的感受，可是哥哥卻厲聲告訴我說不能不喜歡你。”
若憶猛然擡首，望向若汐，眸中的厭惡若汐看的異常真切。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我比你漂亮，比你能幹，比你聰明，爲何娘獨獨教授你秦家琴技？”若憶低聲嘶吼著，彷彿一下子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缺口，將心中所有鬱結全數傾吐，“於是我偷偷的學，我也勢要學會，結果被爹知道一陣好打！”
若汐看著臉色不覺變的有些猙獰的若憶，心仿似也能感受到那種酸楚，這些自己全然不知曉。看著情緒高漲的若憶，若汐有些艱難的出聲，“從那時開始你就恨我了？”
“我恨！”若汐話音剛落，若憶就緊隨出聲，“從我知曉有你司徒若汐這個人開始我便恨你。”若憶的眼神變的異常狠戾，一道道如針刺的目光射向若汐。
坐在椅子上的若汐內心早已翻江倒海，自己的親妹妹，居然這樣說。有一瞬間，她曾想過是不是若憶對於那年之事耿耿於懷，是不是若憶被人脅迫，是不是若憶被人利用……
卻不想原是自己想多了，卻不想真相竟是如此！
收回凌厲的視線，若憶暫緩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氣。回想起自己進宮之時，回想起那日見到裴逸軒，嘴角竟浮起了一絲笑意。
忽而一直激動的若憶突然平靜了下來，望向若汐緩聲道，“其實姐姐我也曾感謝過你，你大婚之日突然消失，讓我代替
你入宮，那一刻我是感激你的。”
若汐心下一怔，自己日日夜夜掛心歉疚的事，她居然感激？因爲自己不知爲何的失蹤，導致父母喪生，將軍府幾百條人命被誅殺，她竟然無一絲難過，還說感激？
“你當時可曾想到爹孃，可曾想到將軍府衆多無辜的生命？”
“那不是姐姐該想的麼，想必姐姐去了北疆心裡也不好受吧。”盈盈一笑，若憶又道，“你與哥哥去北疆的三年是我過的最舒心的日子！”
一記重磅敲向若汐的心房，聽著這席話，若汐心裡隱隱作痛。是，所有事是她該想的，但是自己的爹孃她如何能做到如此冷漠？
片刻的平靜過後，若憶忽然又變的激動，掙扎著起身，低吼道，“只是你爲何要回來，你爲何還要回來？回來爭奪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回來礙我的眼？”
這些話語若汐幾乎不敢再往下聽，回想起來，她還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若憶，若憶那親近的模樣。她記得自己喚她的名字，若憶開心的笑容。她記得自己出事之時，她擔心的臉龐。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一切一切都是假的嗎？
“呵呵！”看出若汐臉上的不敢置信，若憶不由冷笑道，“是，我都是裝的。所有對你的好，對你的親近我都是裝出來的。裝不下去之時我唯有告訴自己要忍，不然得罪你我所得到的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緩緩搖首，若汐千瘡百孔的心更加冰涼，“你我是親姐妹，你又何須如此？”
“親姐妹？你從不知曉有你司徒若汐在的時候，就沒有我司徒若憶的位置嗎？”若憶激動的低聲嚷叫，“若是有的選擇，我寧願做別人的妹妹，也好過做你的妹妹！”
“若憶。”若汐不由沉聲喊道。
“你以爲你都是爲我好嗎，你以爲我會感激你嗎？你以爲叫哥哥對我好就能補償所有的一切了嗎？”若憶沉聲低吼，看到若汐的不解，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哥哥那日送我回去，剛走出院子，便冷聲叫我不要再搞那些小把戲！”
“我叫人送去的湯水，他一口都不曾喝過。司徒若汐，我也不想恨你，但是沒有人給我機會，沒有……”啞聲的嘶吼著，搖晃著身子若憶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終是挨不住倒在牀上。
“小心身子。”若汐擔憂著，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上前。
若憶手下強撐著，緩緩擡首，望向若汐，冷冷一笑，“皇上不會要了你的命的，你放心便是。”
沉沉嘆氣，過了半晌，若汐才道，“若是想取代我，也無需傷害孩子，那後位這麼重要嗎？”
“你敢說你的孩子沒了，看到我肚子裡的孩子，你從未介意過嗎？”
對於若憶這般質問，若汐無從回答，“我說過，孩子是無辜的。”
若憶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關於孩子，她尚還有一事不明，方纔若憶脫口而出之時，自己好像
被什麼擊中一般，片刻眩暈，這件事該是沒有任何人能知曉的。沉默許久，若汐纔再次沉聲問道，“我孩子的事你是如何知曉的？”
若憶嘴角冷冷勾起，似是早便料到了若汐會很介意，卻沒有如之前一般爽快的開口。若憶沉默著，若汐也就這麼默不作聲的等待著。如今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可著急的。
見若汐鎮定的等待著，若憶也無意再拖延時間，“這件事沒有幾人知道吧，你在寒煙殿時，我曾花費多少人力去打聽，可是終究皇上保護的太好。”
若憶面無表情的陷入回憶，唯有若汐難以相信。“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日我侍寢，是皇上親口說的。那日皇上喝醉了，在夢中喊著你的名字，說對不起你，說對不起你們的孩子。”
若憶忽然擡首望向若汐，激動道，“即便與我同牀，他還是喚著你的名字，當我知曉你們的孩子沒了之時，你可知那一刻我多麼開心？”
望著若憶幾乎有些扭曲的嘴臉，若汐頻頻搖頭，全然不敢相信。她的親妹妹，這個平日裡看來溫柔恬靜、乖巧可愛的女子此刻竟能說出這般毒辣的話語。
到底大人的事，不該牽扯這些無辜的生命！
若汐已不想在說什麼，若憶的心她完全懂了。兩人再次陷入沉默，該說的方纔也都一吐爲快了，沒想到今日的一句爲何這麼做換來這麼多真相。望向若憶強撐著卻異常蒼白的臉色，若汐緩緩道，“最後再問你一句，孩子是不是故意掉的？”
“是與不是現在都已經無意義了。”
斂了斂情緒，若汐緩緩起身，柔聲說道，“往後好好照顧自己，無論如何我是把你當妹妹的。”說完，若汐頭也不回的朝著木門而去。
大牀上，若憶已然閉上的雙眸再次睜開，眸中一片通紅。
“吱呀”一聲拉開木門，門外候著的衆人同時看向木門處站著的若汐。若汐對著裴逸軒盈盈福身，“臣妾認罪！”
“娘娘！”周圍所有的奴才同時訝異的出聲，唯有裴逸軒冷靜的看著若汐不語。
裴逸軒沒有發話，若汐也不敢起身，“是臣妾嫉妒，見淑妃娘娘推到桌角繼而摔倒，臣妾認罪。”
雖然衆人很想上前攙扶，但是看著裴逸軒陰沉的臉色，都不敢隨意動彈。外室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好像連微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木門還開著，裡頭躺在牀上的若憶亦是將這些聽的清清楚楚。
足足沉默了有半盞茶的時辰，裴逸軒才張開緊抿的脣，“將皇后帶下去，朕親自審問。”
一旁的餘達愣了一瞬趕緊應聲指揮著身後的侍衛上前，幾個侍衛走到若汐身前。若汐搖晃著起身，口中念道，“謝皇上。”不再理會屋內的衆人，跨著步子跟著餘達與侍衛一道出去了。
身後數道眼神緊緊跟隨，裴逸軒陰沉著臉色，亦是看著那道緩緩消失在視線內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