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今日迎來了天界極尊貴的一位客人,他指明要見神君。
一襲白衣的溫逸站在桃花樹下,目光凝注著紛紛飄舞的桃花,似乎還看見一個綠衣少女窈窕的身影。
這樣帶著追憶恍然的眼神,蓮若見過,在桃花村,珊珊也是這般凝視著桃花。
遊戲變得好玩了。
他勾脣笑了笑,純淨的眸子閃著趣味,“神君,你確定魔神已經死了嗎?”
死,自然是沒有。溫逸記得當日只是將他打落懸崖,他知道他沒有死,不殺他,只爲給他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他會變成這樣,他也有錯。
溫逸淡淡瞥他一眼,語氣篤定,“蓮若殿下已經見過他,何必問我?”
“對,我見過他,而我今日想知道的是神君有沒有後悔不殺他?”蓮若輕鬆的口吻忽然變得凜冽,“徇私可不像神君的作風,你以爲放過他,不會有人知道?”
溫逸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他只順著自己的心意做事。
“你已經知道了,是他又做錯事,所以你來找我。”
蓮若臉上的笑容純淨如蓮,又帶著一絲俏皮,“神君,你若是知道他做錯了什麼事,還會如此氣定神閒嗎?”
溫逸淡淡道:“做錯事便要受罰,你的來意我已清楚,他不會有再做錯的機會。”
蓮若眸光閃了閃,綻放一個微妙的笑容,“神君最好記住今日所說的話,不管情況如何,魔神必死。否則,我們天庭便會出面。”
他的話,分明是指發生了什麼讓他不能殺魔神的理由,而那個理由必然有他在乎的人或事,他所在意的……
溫逸眸色轉深,“聽說你和南海二公主婚事將近,對嗎?”
婚事……蓮若忽然覺得幾分可笑,連他這局外人都能看出珊珊心中無可消除的執念,那樣的她怎麼可能會願意和別人成親,不過,他沒能看出,這樣才更有趣啊!
“沒有婚事,那只是謠傳,不過她失蹤了。”
溫逸神色微變,“失蹤?”
事實上她的情況比失蹤更糟糕,那日他早看出連玉是裝傻,若她不阻止他殺他,那麼後來的一切便不會發生,她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了巨大代價,他不是愛管閒事的人,還是看戲更適合他。
蓮若輕輕搖了搖手中的玉骨扇,“對,所以神君下凡殺魔神時,順帶著找找二公主吧!”
月色冷如冰,寒風吹起漆黑的夜。
四個少女躺在地上。
她們閉著雙眸,青春的面孔安然如睡在自家牀上。
她們不知自己已被擄掠,即將面對死亡的危險。
連玉微笑,笑容柔如春水,“你的食物,慢慢享用吧!”
銀髮隨著走動飄舞在風中,絕美而淒涼。
尖利的指甲,如星的銀髮,紫眸閃著妖異的光芒。
血不斷流出,浸染了黑暗的土地。
她尖利的指甲撕開了少女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她眼裡閃爍著瘋狂的紫光,嗜殺兇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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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尖叫聲,劃破寂靜黑夜。
短促而尖銳。
風停止了。
落葉蕭蕭而下,落在她綠色長裙上。
夏藍看見了地上血肉模糊的四具屍體,而她手上還拿著一顆跳動的心臟,猩紅得如憎惡的眼眸。
她呆滯而麻木地扔掉,然後劇烈的反胃感襲來,她咳得彎下了腰,紫眸泛著痛
苦之色。
她不記得吃過幾個人了,她控制不了自己。
一件披風搭上她的肩膀,溫柔的聲音讓她恨到極致,“你應該習慣。”
“殺了我。”她聲音帶著濃濃的哀求,她已經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噁心而殘忍,以人爲食,這樣和禽獸又有什麼區別?
連玉給她繫好披風的帶子,手指撫過她被風吹亂的髮絲,“別說傻話,乖。”
她纖長的手指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緩緩收緊。
聲音有些顫抖的悲哀,“求求你。”
霧氣漸濃,瀰漫了他的神情,看不分明。
只聽見一聲輕笑漾開。
“求人,總要有誠意纔好。”
朦朧的霧氣裡。
他攬過她的肩膀,吻上她的脣。
她推開他。
他的碰觸令她無比噁心,她眼中是濃濃的恨意。
可儘管恨,卻不得不求他。
她跪在落葉鋪滿的地上,脊背挺得筆直而倔強,凝視他,一字字道:“我求你,殺了我!”
寧願死,也要擺脫他,真是決絕啊!他脣角扯出一抹冷笑,“殺了你,我也活不成,你最好還是適應今後的生活,否則,痛苦的只會是你自己!”
夏藍如墜入無底深淵,世界一片黑暗。
我……不願繼續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
師父,請你解救我!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一道清冷若雪的聲音傳入耳中,她跪在地上的身影瞬間僵硬。
“連玉,你變得更狂妄了。”
白衣勝雪,髮絲如墨。
清冷的視線掃過驚訝的連玉,落在跪在地上渾身僵硬的少女身上。
銀髮散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透出深深的絕望悲涼。
他微微嘆氣。
“阿藍,過來。”
夏藍心中一顫,死死咬住脣瓣,沒有動作,垂著頭,露出一段脖頸,如玉的肌膚卻有幾絲紅腫的痕跡。
溫逸心中泛起一絲針扎般的疼,他明白了蓮若話裡的全部含義。
連玉驚訝於溫逸的出現,見夏藍跪在地上並不走向溫逸,不禁有些得意地一笑,“神君,阿藍已是我魔族中人,不會聽你的。”
溫逸淡淡瞥他一眼。
眸中的寒意乍現,如利刃傷人。
“我有與你說話嗎?”
連玉的笑僵硬在臉上。
溫逸彎腰,微涼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如雪的氣息……
熟悉得令她忍不住落了淚,淚水滾燙,滴在他的心上。
連玉趁他彎腰拉起夏藍之際,一劍刺去。
他和溫逸的實力差距太大,而上次受傷未痊癒,除了偷襲,他不可能有勝算。
溫逸薄脣染上冰凍的笑意,冷冷的,危險的。
夏藍沒看清師父是如何出手的,師父向來很厲害,她一直都明白,所以,他一定可以殺了連玉,只要殺了他,她也可以獲得解脫了。
連玉踉蹌地倒退幾步,身體似乎受了重創,咳出了一口血,伏在一顆大樹邊。
“師父,殺了他。”少女堅決而帶著恨意的聲音驀然響起。
溫逸看向她,她居然選擇了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已經到了生無可戀的地步嗎?
連玉重重地咳嗽幾聲,喘息著,冷笑,“阿藍,一夜夫妻百日恩,殺了我,你捨得嗎?
”
寒風吹著她單薄的身體。
似乎已經快要倒下。
她低垂著頭,眸中是刻骨的恨意和幾分不知所措的慌亂。
“師父,快殺了他!”
只要殺了他,一切便都能結束。
溫逸深深地看她一眼,一步步走向連玉,仿若帶著能凍死人的寒意,令人生懼。
連玉笑著,篤定般地道:“你不會殺我,你應該看出我和她共用了一顆心臟,我若死了,她也活不了。”
他以爲溫逸是愛她的,否則在懸崖上時不會放他逃生,那日他沒死,今日,有了她這個籌碼,他更不會死。
可這一切都只是他以爲。
溫逸的手修長有力,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眸中盛滿驚訝,“你不能……”
溫逸語氣冰冷,眸中沒有一絲溫度,打斷了他的話,“不能如何?殺你嗎?”
他一定不會讓她死,所以他只是做做樣子,連玉這樣想著,脣角露出嘲諷的笑意,“當然,你不敢殺我,因爲你捨不得她死。”
“如果這樣想,那麼你的想法就太天真了。”溫逸的手指突然猛烈用力。
連玉沒來得及反應,頭便落在地上,滾了滾,染上灰塵。
他臉上的表情是驚訝,不可置信,直到死,他都沒敢相信溫逸真會殺了他。
霧氣瀰漫著血腥味,濃而重。
夏藍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陷入黑暗前,她脣上有了一抹解脫的笑意。
溫逸抱起了少女單薄纖細的身體,輕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吹跑,他垂眸凝視她。
她的面容安詳,只是單純睡著一般。
可他知道,她不會再睜開眼睛。
死,是她自己的選擇。他成全她,因爲他明白,活著對她而言已成了一種痛苦。
這個世界,不適合她。
他在她額間落下輕柔一吻,“阿藍,回去後,把這一切當作夢吧!”
灰飛煙滅之人是救不回的,但卻有一種秘術可以逆天改命,施術之人會遭到天譴。至於是什麼樣的天譴,無人能夠預測。
2014年5月1日
醫院
“醫生,快來看看我的女兒,她醒了。”
這裡是哪裡?白茫茫的霧氣,她的大腦似乎也是一片空白。
“病人已經有甦醒的預兆,昏迷了兩年的植物人還能甦醒,實在不可思議。”
“那是說藍藍已經沒事了嗎?”
“具體情況還要等病人清醒後才能確定。”
夏日的陽光燦爛地照進病房裡,淡淡的蘇打水味道瀰漫。
夏藍瞇了瞇眸,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
許柔見女兒一副呆呆的樣子,那目光陌生,忙去找了醫生。
醫生說她是頭腦受到重創,剛剛醒來,神志不清,過些日子便會好。
那個女人是她的媽媽,她記憶中是有她的,但是彷彿遙遠無邊,還有很大一部分的空白。
今年她十九歲,昏迷了兩年,從幼時的記憶到昏迷之前的記憶,她都記得清楚,雖然感覺那些記憶遙遠,但是存在的。
空白的記憶只是昏迷的這兩年。
媽媽說,她蹦極受傷,成了植物人,所以那兩年是躺在醫院度過的。
夏藍有些恍然,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忘記了,心中像是被挖出了一大片空白,空洞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