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之後,都沒有人給我打針了。”顧楹鬆故意向衡舒瑤示弱,以獲同情。
“那,我現在就給你打吧。”衡舒瑤歉意地笑笑。
“好!”顧楹鬆像個孩子似的,如釋重負地舒展著迷人的笑容。
“東西都還在原來的地方嗎?”
“對。”顧楹鬆點頭。
衡舒瑤取來器具,剛給顧楹鬆打完一針,顧楹鬆的父親顧嘉俊進來了,看到兒子眉眼都皺作了一起,好像特別疼痛的樣子,他張口就問,“怎麼樣?兒子。”
“我剛給他打了一針,疼痛過一會兒才能止住。”衡舒瑤替顧楹鬆回答。
對衡舒瑤,顧嘉俊始終懷著防備之心,顧嘉俊只是淡淡地看了衡舒瑤一眼,接著興致勃勃地對顧楹鬆道,“兒子,明天是你的生日,你的這個生日我要給你大辦一場。”
“是該大辦一場,畢竟是最後一次了。”顧楹鬆臉上全無喜悅之色,甚至還有些反感。說著,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回自己房裡去。他知道,他跟父親說來說去,到了最後都會演變成爭執。
顧嘉俊踱過來阻住了兒子的去路,“別這麼說,兒子,我們家已經很久沒什麼高興的事情了,所以,我邀請了親朋好友來參加你的生日聚會,你不要拒絕。”
“你以爲,我會拒絕你的這番好意嗎?”顧楹鬆眼睛瞪著父親,冷冷地反問。好像他眼前站著的,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仇人。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的。”顧嘉俊以爲兒子應該會感到高興纔對,因爲兒子以前就很喜歡熱鬧,
可是顧楹鬆不但沒有表現出他應有興奮勁,而是語氣更爲冰冷的回道,“我知道你的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都是些什麼人,都是你生意上的夥伴!你對他們的生意比對我的生日更感興趣!可是我不明白,你的生意爲什麼要跟我的生日摻在一起呢?要搞商業宴會你就搞吧,與我的生日無關!”
“隨便你怎麼想,可是剛纔我已經說過了,明天是你的生日,那就得過,這沒什麼可以商量的餘地。”顧嘉俊沒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也能把兒子給惹毛了,兒子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兒子以前很少頂撞他,現在,兒子之所以變成這樣,顧嘉俊順理成章地把它歸罪於衡舒瑤。
“我是你的兒子,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決定,我的決定就是我這次生日不過,你能想起我的生日,我真的非常感謝!”顧楹鬆說著就想從父親身邊擦過。
“兒子,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這個家裡的一切事情,由我說了算,明白了?”顧嘉俊顯然也生氣了,說完,他於顧楹鬆之前,轉身離開了。
自顧嘉俊進來,到顧嘉俊離開,衡舒瑤自始至終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一邊收拾醫藥器械。她並不想幹涉顧楹鬆與他父親之間的事情。
目送父親離開,顧楹鬆復又坐回到沙發上,雙手一攤,朝衡舒瑤重重地嘆了口氣,“過生日,不過……”
望著顧楹鬆的欲言卻止,衡舒瑤追問道,“不過什麼?”
這次生日,顧楹鬆其實只想要衡舒瑤陪他一起過,其他人一概不要。不過,他卻不敢冒昧的跟衡舒瑤說出來,因此,只是兩眼含笑地看著她。
衡舒瑤倒被他看得迷糊起來,“怎麼不說話了?”
“我怕說了你不高興。”顧楹鬆回道。
“怎麼會呢?”衡舒瑤笑著,正欲拿那些器械放回原處。
顧楹鬆突然又病情發作了,在沙發上不住地翻滾,一邊還發出痛苦的嗷叫。
“對不起,我不能再給你打針了。”衡舒瑤慌忙過來攙住顧楹鬆。
可是顧楹鬆還是從沙發上滾落下來了,臥於地毯上,發出一陣強過一陣的痛苦呻吟,“啊!呃!打呀,快給我打!”
作爲醫生,衡舒瑤知道,此時若再強行給顧楹鬆注射,無異於給他送命。
事不宜遲,顧楹鬆必須立即送醫院!衡舒瑤當機立斷抓過幾上的電話。
“喂,我是衡舒瑤醫生,現在,要一輛急救車,對!景山區景怡花園別墅區H幢1089。”
***
這些天一直忙著跑醫院,家裡的衣櫥都沒有時間收拾。這會兒,難得一番閒情,湯雅思收拾整理完自己的衣櫥,順手打開旁邊洛巖楠的衣櫥,看到他的衣櫥也是很凌亂,便順手幫他收拾整理了一下。在收拾的過程當中,湯雅思在衣櫥的抽屜裡,發現了一本相冊,裡面全部是洛巖楠與衡舒瑤訂婚典禮上拍的照片。
看到洛巖楠與衡舒瑤甜蜜的訂婚合照,湯雅思捧在手上,笑盈盈的一頁頁翻看欣賞著,她一丁兒都沒有嫉妒之意。那場訂婚典禮她原本也在場。
湯雅思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當兒,洛巖楠突然闖進來了,看到他的衣櫥門大開,而湯雅思正立在衣櫥門前,他不由分說,一陣雷霆臨空劈來,“你在幹什麼呢?”
回過頭來,湯雅思看到洛巖楠一臉的怒氣,登時也被嚇住了,低低頭,就像一個作錯事的孩子一般囁嚅道,“我,在整理衣服。”
“誰讓你整理的?”洛巖楠簡直氣不打一處出。其實,歸根結底,他在意的,只是湯雅思看了他和衡舒瑤的照片。這些照片,就像他深埋心底的一個新結的疤,不去揭它,它好好的在那兒,慢慢痊癒。若有人去揭了它,就是徹心的疼痛。
“我只是想……”
未待湯雅思解釋,洛巖楠迅速截斷湯雅思的話,“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動我的衣服。”
說著,洛巖楠從湯雅思手中一把搶回相冊,“沒我的允許,以後不要隨便動我的東西!你一定要記往!”
沒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卻惹來洛巖楠這麼大的火氣,這是湯雅思沒有料到的,原本,她還以爲,她和洛巖楠的關係會慢慢轉變,彼此會一點點的相互接受融納。而且,她已經作好了準備。
怔怔目送洛巖楠轉身冷冷離去,湯雅思整個人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在原地。
***
顧楹鬆被送進了醫院。經過一番搶救,顧楹鬆沉沉地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深夜。當顧楹鬆睜開眼睛的第一瞬間,看到守在旁邊的衡舒瑤,正歪歪扭扭的坐在旁邊的椅子打瞌睡,她顯得困得很厲害,腦袋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的。顧楹鬆感動了,他衝動地摘掉罩在鼻子上的氧氣罩。
這細微的動作,立即把衡舒瑤給驚醒了,看到顧楹鬆把氧氣罩給摘掉了,她大驚地撲過來,“怎麼了,你要幹嗎?顧楹鬆先生,你要幹什麼呀,顧楹鬆先生?”
“沒什麼,不幹什麼。”顧楹鬆從病牀上敏捷地爬起來。
阻攔不住他,衡舒瑤不由哀聲嘆氣,‘哎!’
“你跟我來!”顧楹鬆一把拽過衡舒瑤的手,牽著她直往外面奔去。
“你要去哪兒呀,阿鬆?”
“跟我走就是。”
“可是,你還在治療當中。”衡舒瑤皺起了眉。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顧楹鬆馬不停蹄。
衡舒瑤少不得跟著他。
顧楹鬆緊緊牽著她,在醫院大門外招了一輛的士。
的士載著他們倆到了半路,經過一家菸酒店,顧楹鬆突喊停一下,下車買了一瓶酒,還有兩隻高腳杯。
“到哪兒?”顧楹鬆返回車上,的士司機才問。
“繼續往前,到了我叫你。”顧楹鬆回道。
迎著昏黃的路燈,的士將顧楹鬆及衡舒瑤帶到了郊外。
黑影重重中,顧楹鬆道,“到了。”
的士應聲而停。
“下車。”
衡舒瑤跟隨顧楹鬆下了車,放眼打量路邊山頭上一座座的墳塋,詫異道,“阿鬆,這是哪兒啊?”
“跟我來吧。”顧楹鬆手中拿著灑瓶和酒杯,走在前面引路。原來,路邊有一條水泥小道可以通往山頭的。看來,這個地方平常也有人走動。
這晚,月黑風靜。小路兩旁,雜草叢生,新萌的雜草嫩芽暗幽幽地爬滿了每一座墳頭。山頭上還有一座小亭子,孤伶伶地靜守在黑夜。
顧楹鬆一邊引著衡舒瑤朝小亭子走去,一邊說,“這個地方其實沒那麼可怕,雖然對你來說很陌生,可對我來說,真的很有感覺,我心情不好,情緒低落,一來到這兒,立刻就好了。”
到了小亭子裡,顧楹鬆一屁股坐到石凳上,並且用牙咬開酒瓶,給衡舒瑤倒了一小杯酒,一連竄的動作灑脫而熟稔,“來給你。”
“我,不喝酒。”衡舒瑤抱歉地搖搖頭,挨在他旁邊坐下。
“不用喝,拿著就行。”顧楹鬆當然知道衡舒瑤有孕在身,不能喝酒,他只是要求她作個樣子。
衡舒瑤忽爾會意,這才笑著接過。
“今天我過生日,乾杯!”顧楹鬆跟衡舒瑤示意地乾了杯,舉起酒瓶抿了一口,雙肘撐在雙腿上,看一眼衡舒瑤道,“你肯定會問,我爸爸會不會在家裡等著我呢?對!他肯定會,他畢竟花了很多錢,但你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嗎?”
“我……”衡舒瑤本來也不太想知道。
只聽顧楹鬆繼續道,“生意!只有生意。現在拍板的,少說也有幾百萬,按照他的做法,我的病也能賺錢。昨晚,你親眼看見的,救護車都來了,可是你見他表現過一絲一毫的關心嗎?他只關心他自己,他的客人,他的聚會,他的朋友,他的生意,他根本就不關心我!這種聚會我還會去嗎?”
顧楹鬆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酒,酒喝多了,把他的傷心事又給勾起來了,話也越說越多,“知道嗎?舒瑤,十年來,這個病讓我子然一身,個個都在躲避我,個個,沒人願意接近我。我,我被世界孤立了,我很孤獨。只有你,現在,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今晚,我很高興,因爲,終於又有朋友肯陪我在一起瘋,”
“阿鬆,你不要再喝了。”衡舒瑤怕顧楹鬆喝醉了。
‘喝不喝都一樣,我在過生日呀,跟你。”添了少許酒意,顧楹鬆更是傷感,舉起手中喝剩下的小半瓶酒,自己跟自己說,“生日快樂,顧楹鬆!祝我生日快樂!”
一瓶酒落肚,顧楹鬆已有七八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