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巖楠驅車來到了上海火車站。
站臺上,旅客上落往來洶涌如潮。
衡舒瑤在候車室裡,遠遠地看見了洛巖楠,他正在朝她的方向東張西望著大步走來。爲防被他發現,衡舒瑤只好避開他行走的方向躲了起來。
“從上海開往北京的特快列車停靠在一號站臺。”
在車站廣播響起來的時候,衡迪森也買票回來了。
“叔叔!”衡舒瑤拉過衡迪森。
“呃,你怎麼了?”
“叔叔,洛巖楠來了,他在那邊。”
循著衡舒瑤手指的方向,衡迪森果然一眼看見了洛巖楠,“我看,你還是跟他說了吧。”
“不,叔叔,我要是跟他說了,他肯定不會讓我走。我們這樣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好吧,這是車票,只有座位的了,買不到臥鋪票,我送你上車,走吧。”
“謝謝你,叔叔。”
“別客氣,叔叔也只能幫你這麼多了,走吧。”衡迪森接過衡舒瑤手中的行李箱。
跟在長長的旅客隊伍後面,透過玻璃隔牆,衡舒瑤遠遠看見了站臺上的洛巖楠,又趕緊縮了回來,“叔叔,我不能出去,洛巖楠就在外面。”
“等一下,”衡迪森把行李箱還給衡舒瑤,先竄到前面望了一會兒,眼見著洛巖楠朝站臺的另一個方向走去了,方回到衡舒瑤身邊,“他往那頭去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邁上站臺,融入如潮人海,再也看不見洛巖楠的身影。
“就是那節車廂。”
衡迪森幫衡舒瑤把行李送上車廂。
“舒瑤,你要多保重!”
衡舒瑤朝叔叔鄭重地點點頭,揮手道別。
列車開了,載著衡舒瑤朝另一座陌生城市奔赴而去。
衡舒瑤走了,洛巖楠還彷徨地停留在這座城市的站臺上四處張望。列車走了,展眼望去,寂寂的站臺一片荒蕪。
***
衡迪森從站臺出來,卻在火車站門口被洛巖楠發現了。
“叔叔,舒瑤呢?”以爲見衡迪森,就會知道衡舒瑤的消息,洛巖楠興奮莫名。
“舒瑤,在哪兒?她怎麼了?”衡迪森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演這些小把戲,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您剛纔送的是誰呀?”洛巖楠滿臉可憐兮兮的。
“送的是一個朋友。”衡迪森依然不動聲色,“不過,你說,舒瑤怎麼了?她去哪兒了?”
“你沒說實話,叔叔。”
“我,我說的是實話,孩子,舒瑤到底怎麼了?”
“你什麼都知道就是瞞著我!”衡迪森的小把戲卻瞞不過洛巖楠的火眼金睛,洛巖楠裝出生氣的樣子,“叔叔,快告訴我,舒瑤到底去哪兒了?”
“孩子,你既然知道了,那還問舒瑤去哪兒幹嘛?”衡迪森明知道瞞不過他,“我之所以不告訴你,不是我生你的氣,而是爲了你們兩個都好。你就聽我一句吧,忘掉衡舒瑤,把她從你的記憶裡抹去吧,不然她也會跟著受罪的,再說,嶄新的生活不是正等著你嗎?忘掉衡舒瑤吧。這對大家都有好處。”
“好的,叔叔,我聽您的。但是我想知道,舒瑤現在的狀況到底怎麼樣?告訴我。”只要衡舒瑤一切安好,洛巖楠才能放得下心。
“怎麼可能好呢,她現在是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走的,一顆永遠無法癒合的心。孩子,你要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跟衡舒瑤見面了,真的,求你了!你們走不到一起的。只是,讓我痛心的是,我留給她的只有痛苦,沒有快樂。”衡迪森說完,拍拍洛巖楠的肩膀,轉身走了。
聽衡迪森這麼一說,洛巖楠更加放不下衡舒瑤了,他覺得是他傷害了她,虧欠了她,只要她一天不幸福,他就會牽掛她一天。如果她一輩子不幸福,他就會牽掛她一輩子。
***
寂寂地望著窗外,無邊的景際掠過眼底,周遭的喧囂,衡舒瑤似乎都聽不見。
“你去哪兒呀,小姐。”坐在旁邊位置的中年婦女扭過頭來,滿目慈祥地看著衡舒瑤。
“呃,北京。”衡舒瑤回過神來,笑笑。
“你是北京人嗎?”
“不是,我家在上海。”
“你去北京旅遊嗎?”
“不是旅遊,是去找一個朋友。”
“哦呵呵。”
中年婦女與衡舒瑤有一句沒一句地寒暄起來。
***
見洛巖楠回來了,湯雅思立即關切地迎上去,“有什麼線索嗎?”
對於湯雅思的關心,洛巖楠卻置若罔聞,他只是看了一眼湯雅思,便默然無語的上樓去了。
這一切,馮雁菲都瞧在了眼裡。
隨著洛巖楠上樓,馮雁菲也立即放下碗筷,追到兒子房裡。
“兒子,吃飯吧。”馮雁菲溫言勸道。
“我現在不餓。”洛巖楠滿臉的煩躁。
“我知道你沒有說實話,巖楠,你對湯雅思這樣,別人會怎麼說?”馮雁菲真生兒子的氣。
“媽媽,你最瞭解你的兒子了,強顏歡笑的本事我不會,我要不高興,我就是不高興,幹嘛要遮遮掩掩?”
“你爲什麼要表現出來呢?人們有很多時候,不得不掩飾自己,強裝笑臉。因爲你,這原本喜慶的氣氛弄得如此壓抑,你知道嗎?”
“我沒有讓別人不高興啊!可我,也裝不出高興來!”洛巖楠一肚子莫名之火。
“本來就沒讓你裝什麼,你跟別人一樣就行了。”
“媽媽,我想一個人待一下,行嗎?”
“可是你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走吧,下去吃了飯再說。”
“好吧,你先去吧,這就來。”
“兒子,你要是不來的話,那我們也就不吃了。”馮雁菲逼不得已只好拿出這招,她知道兒子肯定不忍心讓大家都跟著他不吃飯。
目送媽媽走開,洛巖楠的心像是被什麼撕裂開了一樣,“舒瑤,一天沒有你的消息,我的心就一天也放不下來,我雖然已經接受了湯雅思,但卻無法忘記對你的愛,永遠也忘不了!”
***
而衡舒瑤此時在火車廂上,眼睛望著窗外旖旎,輕撫著還未開始隆起的肚子,心裡同樣半刻也不得安寧,“我想忘也忘不掉,因爲你已經悄悄的在我身上紮下了根,我將終身陪伴著他成長,而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雖然我們天各一方,卻離得這麼近,我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是我一生中最珍貴的時刻,並將永遠陪伴著我……”
***
長長的餐桌上,坐著五個人,馮雁菲爲上首,洛巖楠與湯雅思並排坐於左邊,瑪玲與湯承德並排坐於右邊。兩個女傭在周圍穿梭,不斷地上菜,撤菜。
席間,一個個都默然無語,低頭吃飯。當然,這一切,都是因爲洛巖楠的緣故,因爲他的臉是繃著的。
爲了調和氣氛,也爲了引起洛巖楠的興頭,馮雁菲故意講起洛巖楠小時候的笑話。
見馮雁菲一個人說得起勁,瑪玲也開始附和。
“呃呵呵……,院長,後來呢?”
“後來老師狠狠批評了他,巖楠當時真是氣壞了,整整兩天沒有吃飯。”馮雁菲說著又笑。
“哦,是嗎?”瑪玲道。
“也不跟我說話。”馮雁菲道。
“看來這位醫生從小就這樣啊?”湯承德見馮雁菲說得熱鬧,也忍不住插話,大聲地笑起來,“呃呵呵……。”
“院長,你說說,洛巖楠醫生小時候是不是很調皮啊?”瑪玲有意把話題往下牽。
“是呀,非常調皮,可把我給折磨壞了。”馮雁菲道。
“呃呵呵……”瑪玲笑完又道,“院長,他調皮的事情再跟我們說說吧。”
“哦,算了、算了、算了,我呀,還是跟你說說他在大學的一件事吧。”見洛巖楠沒什麼特別反應,湯承德認爲是馮雁菲說的事情還不足以引起洛巖楠的興趣,便自告奮勇要說一件更有趣的。
本只想引起洛巖楠的歡顏,沒想到反把洛巖楠給激動得從位置上跳起來了,他滿臉惱怒之色,大聲咆哮起來,“你們一個個都有完沒完!?這個時候你們怎麼能笑得出來呢?!有什麼可高興的!舒瑤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她現在怎麼樣了?你們有誰關心過呀?難道這些和你們無關嗎?大學怎麼了?小學又怎麼了?你們這樣,我認爲太自私了!”
說完,洛巖楠扔下碗筷,拂手而去。
目送洛巖楠氣沖沖地奔回樓上,大家都傻住了,哪裡還有吃飯的心思。
席間,湯雅思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
***
夜色初臨,湯雅思回到房間,看到洛巖楠一個人站在立地窗前,滿眼憂鬱地望著窗外的黑幕。
她緩緩走到他身邊,目光也跟著洛巖楠一起投向窗外。
因爲記著瑪玲給她的勸告,湯雅思現在只想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勸勸洛巖楠,“巖楠,你剛纔那種舉動,我覺得很不妥當。我還從來沒見你發過那麼大的火,如果是我引起的,你就怪我一個人好了。別把氣撒在別人頭上,大家心情都不好。衡舒瑤她走了,其實大家都很爲她擔心,但是這並不意味著……”
湯雅思自顧說著,她還以爲洛巖楠在聽呢,誰料,猛一回頭,卻發現洛巖楠已經不在了。
驚詫間,湯雅思有種受辱的感覺,她索性移步直奔哥哥湯承德的房間,這會兒,她需要從哥哥那裡得到力量與慰籍。
湯承德此時正雙腿盤坐在牀頭上看書。
湯雅思闖進來,一聲不響地爬到哥哥的牀上,一聲不響地躺下來,頭枕在哥哥腿上。
“我已經看出來了,湯雅思生氣了,真的很生氣,”湯承德放下書本,用手疼愛地撫摸著妹妹的腦袋瓜,“我記得以前我的小妹妹生氣了,她就跑過來躺在哥哥的腿上。而今天呢,她又躺在哥哥的腿上了,一看就知道了,連腮幫子都氣鼓起來了,呵呵,你是困了嗎?那就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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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旅途,有個人說會兒話,時間也容易打發。中年婦女與衡舒瑤又聊起來了。
“您可一點兒也不像醫生。”
衡舒瑤漂亮得實在不像醫生,不止是中年婦女一個人這麼認爲,相信絕大部份不認識的人見了都會這麼認爲。
“呃呵,阿姨,您不用這麼客氣。”衡舒瑤知道中年婦女是在誇她漂亮。
“呃呵,好的,你打算在北京長期住下嗎?”
“對,有這個打算。”
“好吧,”中年婦女笑笑,從挎包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衡舒瑤,“給你,我的名片。需要我幫什麼忙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千萬別客氣。”
衡舒瑤接過名片看了看,微笑道,“您也不像呀。”
“什麼?”
“您擁有這麼大的一個農場,卻坐火車硬座,您爲什麼不坐飛機呢?”
“我喜歡坐火車,臥鋪票買不到,只好硬座了。坐飛機我害怕。”
“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