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安在病房休息了好一會, 淡黃的日光從窗邊照耀進來,溫暖她蒼白的手,近乎透明一般。
劉銘錫在旁邊的沙發上靜靜看著公司的報表, 時不時不放心的擡頭看看願安。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 兩個人並未交談, 有一絲奇怪的沉默圍繞在四周。
願安看起來很平靜, 好像瞬間看開塵世, 羽化天際,劉銘錫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也只能跟著沉默, 心裡五味雜成。就這樣到了下午,劉銘錫下樓買水果, 願安安靜看著手中的書, 剛剛看了一會, 手機就急促的響起。
願安拿起,看了一眼屏幕上夏衍風的名字不停閃爍, 猶豫了幾秒,想著不接電話可能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吧,於是,輕輕按下接通鍵。
“喂。”她淡然開口。
“你現在在哪裡?”夏衍風壓下情緒,平靜問。
“我在家。”願安靜靜回答, 卻不知電話那頭的夏衍風眼神沉了沉, 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 “那你好好休息。”願安還來不及回答什麼, 那頭就已經掛了電話。
這一股怒氣來的毫無預兆, 願安細細想,最近他們總是在這樣的氣氛中相處, 冷冷冰冰,像對仇人一般。可是,這樣也好,免得自己當了真,以爲他們會有什麼未來。
願安淡淡的想,一顆飄零的心在今早看見報紙後,已經徹底跌入低谷,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念想了,如今的她,幾乎是頓悟般大徹大悟,終於明白自己對他而言,真的就只是個女伴而已。
此時的夏衍風站在願安空空蕩蕩的家,心冷的快要結冰。
原本他昨晚左思右想的記起自己連日來總是怒氣沖天的對她似乎真的錯了,於是今天早上他急急處理完公務就來她家找她,想破例對她服個軟,可是他開門進屋後就看見臥室空無一人,沒有一絲她的氣息,於是他打電話給她詢問,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對他撒謊,還那麼平靜的說自己在家!
夏衍風拳頭握緊,眼睛像千年寒冰一樣,沒有一絲溫度。
他站在空蕩蕩的大廳,再次拿起電話,許久電話接通,他只有冷冰的一句話,
“以後,我要你全天跟著帛願安。”
“是,夏總。”電話那頭恭恭敬敬回答。
“現在,我要知道她在哪,這一天都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對方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我明白,夏總稍等。”
好像過了好久,對於夏衍風而言,現在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仰面躺在願安的牀上,望著牆壁上她畫的油畫,突然就心焦起來。
他這一輩子,可能只對她說過對不起,只對她屈服,只對她他可以拉下面子主動來找她,可是,她是怎樣回報他的?她把他的真心都當什麼?
夏衍風越想越氣,煩躁的深深吸了一口煙。
終於電話響起,夏衍風接起,眉頭鎖住,他默默記住對方說的每一句話,沒有說話就掛了電話。
他開快車到達醫院,疾步行走中踢翻一個垃圾桶,巨大的響聲震驚了旁邊一羣唧唧咋咋的護士,
“你們看,那個男人怎麼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兇什麼兇,這可是醫院,我們要不要通知保衛科?”一護士撇撇嘴抱怨道,
“你沒見識了吧,這是達觀大名鼎鼎的夏衍風。平常一般人根本見不到他的真身的。”另一護士一臉高傲的拿起抽屜裡的商業雜誌,封面上就是夏衍風那張自信俊朗的臉。
某護士瞬間變臉,撲了上來。“哇,真的是他呀,好帥啊,這種人連踢翻垃圾桶的姿勢都好帥呀!剛纔真是失誤,沒有拍下他的風姿!”
衆護士:“……”
夏衍風找到病房推門進去,願安張大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夏衍風忽視了她蒼白的臉,走到牀邊劈頭蓋臉的問,
“你要怎麼解釋一下現在的狀況?”
願安慢慢坐起身來說,“我今天不舒服,所以來醫院看看。”
“那剛纔爲什麼撒謊?”夏衍風逼近她,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放的眼睛。
“我不想麻煩你。”願安靜靜的說,
“說的光面堂皇,其實你以爲我不知道,昨晚是劉銘錫送你到的醫院。你們在我走之後做什麼了,要來醫院這麼丟人?”
夏衍風擡起願安的下巴,無限鄙薄的質問。
“你在調查我?你在審問我嗎?”願安面對他不管不顧的誤解和像刀子一樣的話語,眼睛裡浮上水汽。
“你覺得你配嗎?像你這樣滿口謊言的女人配嗎?”夏衍風口不擇言,每次遇到有關劉銘錫的事,他就會變得刻薄起來。
願安垂下頭,心裡突然感覺到了天崩地裂的痛楚。
“如果你真的這樣想,我沒什麼好說。”
願安不想再去解釋,只是沉默垂首,每分每秒都徹底感受到妒忌的汁液侵蝕他已經不清明的眼睛。
他爲什麼總是誤會她?爲什麼每次只要有劉銘錫,他就像個瘋子一樣誤解她?
此時,劉銘錫輕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願安,葡萄洗好嘍!”等他開門,一眼就看見夏衍風鄙薄也漆黑的眼眸。
“劉總,你還真是熱心,連我的女人你也這麼照顧,你是不是就喜歡覬覦別人的東西。”
願安心痛的看著他那張絕情的臉,一滴淚終於掉下。
“夏衍風,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劉銘錫走近他,不敢相信的問。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只是劉總,我的女人以後不麻煩你大晚上的去照顧,她生病我可以送她來醫院。”
劉銘錫看著病牀上眼睛紅紅的願安,一股怒火直接衝上頭。
“夏衍風,你知道如果昨晚我沒有在你離開後去找願安,那今天,坐在你面前的她就會是一具屍體。”
“銘錫,不要說下去。”願安想叫住他,可是無奈劉銘錫已經無法忍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如此冤枉,只想給夏衍風狠狠的教訓。
“你說什麼?”夏衍風瞳孔瞬間擴大,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現在這幅表情能說明什麼?你很愛她,還是你對她有多好?”劉銘錫看著他的表情。,一臉冷笑的說,
“口口聲聲說她是你的女人,可是你有沒有真正關心過她?你明明知道她有那麼嚴重的心臟病,還那麼暴躁的對她,你知不知道昨晚你走之後,願安心臟病突發差點沒命,如果不是我撞門進去,現在你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夏衍風心裡一震,瞬間自責涌上心頭,轉頭看看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願安,心痛的如同萬劍穿心。
劉銘錫忍無可忍的繼續說,“可是昨晚當願安經歷生死浩劫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酒吧和你的舊愛一起歡聲笑語!在你來質問她?你憑什麼質問她?你知道今早願安看見報紙時的表情嗎?夏衍風,你在一味杜撰事實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
“不要說了。”願安拽住劉銘錫的袖子,默默的說。
“願安,你爲什麼不告訴他,爲什麼一句解釋都沒有?”劉銘錫蹲下身,一臉心疼的望著她。
願安只是搖搖頭,不想說話。
“他說的都是真的?”夏衍風猛的拉開劉銘錫,握住願安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問,眼神深深地像海,牢牢吸住她。
“事情都過去了。”願安淡淡說,神情死寂。
“報紙的事,我可以解釋。”夏衍風不死心的望著她,繼續說,“昨晚,以及這段時間傷害你是我不對,我道歉。”
“你一句道歉能代表什麼?”劉銘錫譏諷的說。
而夏衍風沒有再在意周圍的一切,只是緊緊盯著願安的眼睛,滿心愧疚,無以言表。
願安終於擡頭看他,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記得你說過我是你的女人,所以你對我什麼都不需要道歉,我自願承受這些,可是求你,不要再把無關的人牽連進來,你所做的一切,只對我就好了。”
夏衍風自責的心臟抽緊,第一次在一個人面前幾乎低三下四的發誓說,
“我不會了,我不會再對你兇,不會在傷害你,相信我。”
願安微微嘆了口氣,沒有回答他,只是轉頭對劉銘錫說,
“銘錫,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今天麻煩了你一天,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這裡已經沒事了。”
“可是你……”劉銘錫欲言又止,然後看看夏衍風一副深刻反省的摸樣,最終還是君子的揮揮衣袖離開。
經歷了這次,他好像也大徹大悟,看著願安死裡逃生,他突然明白,也許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她,就這樣靜靜的做個騎士,保護著她就很好,只是如果以後夏衍風繼續這樣對待願安,他絕對不會再心軟,一定會把願安奪過來……
劉銘錫走後,夏衍風細心的詢問了願安的病情,還專門交代阮華東在一週內請一位專業的心臟病醫師住在夏宅,力保這種事不要再次發生。
願安被這次的突然事件磨練的更加淡定無所求,夏衍風著急的解釋夏淺婉的事她也只是點點頭,沒有放在心上,夏衍風的自責如海浪而來,雖然她也怨過,恨過,可是卻也能不去回想。
總之,她明白的很徹底,自己只是個女伴,即使他自責也懺悔,這並不代表,她和他會有將來。她知道她很自卑,卻偏執的像個孩子。
夜晚夏衍風把願安接回夏宅,願安勞累一天早已睡去,難得有個無夢的夜晚。夏衍風在月光下吻上她的脣瓣,只是輕輕的一啄,不想吵醒她。這一刻他才明白了,人一旦愛到極致,就會變得刻薄和無情,自己對她的佔有慾怕是激烈到了傷人的程度了。
夜未央,夏衍風思索許久,終於妥協,心想,就這樣吧,不要再去患得患失,不要再去吃醋誤解,她在你身邊,會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