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安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的安靜過,她由著夏衍風厚實但卻虛無的手掌牽起,走過重重夜色,迷離的光線籠罩著的心海,一直是那麼美,活像天堂,卻靜如死水,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虛幻的吧,什麼愛情,什麼長相守,什麼永遠,都只是慾望,醜陋,卻歷歷在目。他們沉默結伴穿過呼嘯的山風,黑色的跑車急速飛馳,激起地面上串串水珠,傾斜一地。
“要去哪?”願安靠著背椅,沒有擡起眼水眸,由著自己的心,變得暗淡無光。
“害怕嗎?”夏衍風含笑反問,一臉閒適,似乎嚴重超速的現況,只是他人無聊的表演。
“我不害怕。”願安靜靜說,直覺拉緊安全帶,一臉漠然。
“怎麼今天這麼冷靜?小兔子突然看開一切了嗎?”夏衍風依然微笑,卻神情冷淡,似乎有薄怒涌現。
願安反常的沉默下來,忽視他或明或暗的怒意。
爲什麼要事事順他,何必要自怨自艾,他要的,她根本給不起。
願安心裡此刻毫無波瀾,在今天無意撞見他心底的秘密的那刻起,心似乎就黯淡下來,沒有期許,只是瞭然和自傷而已。
沉默像空氣籠罩著心懷心思的兩人,原本不熟悉,但卻無意撞見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早已糾纏不息。
終於飛車停下,願安安靜下車,擡頭便看見眼前偌大也神秘的住宅,像座歐洲城堡般,在暗夜裡時隱時現。
“這是哪裡?”願安回眸,一臉茫然。
“這是我家。”夏衍風簡短回答,轉身走上石階,願安驚訝幾秒,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的跟上他的腳步。
穿過無數的門,願安終於見到了夏家無與倫比的財力,這座山上的豪宅,怕是永遠都估量不出它的價值。走過金碧輝煌,裝飾奢華的大廳,她不由得停下腳步,眼睛被大廳中央的大型圓臺吸引。
“這是?”願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爲在她的面前,幾乎呈現出著相當於一個交響樂隊一般的演奏廳,它是那麼美,那麼精緻無缺,簡直要比音樂之都維也納的音樂廳都要驕傲和優美。
願安不由的走上前,撫摸中央擺放著的大提琴,輕輕觸摸。
“這個,珍貴如邦茹大提琴,太不可思議了。”她的眼裡是太過明顯的尊重和虔誠,像面對的是無所不能的上帝一般。
夏衍風走近她,低頭在她耳邊耳語般,“想不想爲我演奏一曲?”
“可以嗎?我可以碰它嗎?”願安全然忘記所有的一切,眼裡是滿溢的驚喜。
“只要你的音樂足夠動聽。”夏衍風笑的明媚,似乎天山冰雪娟娟融解。願安一臉興奮,坐下輕輕撫摸這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小心呵護如同嬰兒一般。夏衍風悠閒的坐在意大利名師設計的小牛皮沙發上,似乎拭目以待。
願安靜了幾秒,玉手頓一頓,然後便開始把夜色中的的豪宅帶入到美妙迴旋的阿貝鳩奈奏鳴曲中。這是一首輕快而自由的曲子,甜蜜中也透漏著淡淡哀傷,濃郁的匈牙利風情讓沉悶的心情得以疏解,奔放熱烈也哀婉激烈,阿貝鳩奈奏鳴曲見證了舒伯特最濃郁的蜜戀歲月,他與伯爵公主卡羅麗娜的愛情也譜寫了這段傳奇,這似乎是這位偉大的音樂家一生中最醉人的時光流淌。願安臉上洋溢著從未展現的開懷微笑,炫目的純淨也刺眼,牽動著夏衍風最脆弱和難決的心神。他就一直看著,姑且忘記一切恩怨,盡情投入到這場華麗也短暫的音樂王國裡。
他不禁想,她看起來那麼哀傷,卻可以彈奏這麼輕快而甜蜜的曲子,她的世界,到底是何種模樣?
一曲終了,願安站起,用眼神膜拜著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提琴,心裡是無限的驕傲和滿足。夏衍風笑著,像是突兀的從一個美妙的夢境中醒過來,就那麼毫無掩飾的端詳著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願安瞬間想起一切過往雲煙來,終還是從音樂的夢境中脫離,一絲哀愁,才下心頭,又上眉頭。
“過來。”夏衍風薄脣輕吐,願安掙扎片刻,緩緩走進他結實也不安的懷抱。
夏衍風圈住她的纖細腰肢,把頭放在她的肩頭,輕啄她的耳垂,願安本能的一顫,被他感知。
“你什麼時候才能接受我的觸碰?”夏衍風頗顯無奈的開口,一雙大手更加緊的摟緊她。
“我習不習慣有什麼分別。”願安苦笑一抹。
“你今天突然變得很異常。”夏衍風波瀾不驚的暗自使力,懲罰般的咬下她的肩帶,大肆啃食她的頸間皮膚。
“這樣的你,我並不喜歡。”脣齒還在她的香肌上留戀,他模糊也明確的吐出怒氣。
“那,你喜歡我什麼?”願安還是苦澀微笑,問出自己都來不及思考的突兀問題。
這是她第一次和他討論逾越的問題,可是她偏偏今晚就像知道個答案,她想知道,她對他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是單純的討債以彌補他失去的那幾千萬,還是隻是想玩一場老闆和秘書的曖昧遊戲,或許,真如她所猜,她只是一個替身。
夏衍風確實沒想到這個平常乖巧聰明的女孩竟然有勇氣將兩人的關係明朗化,心裡又好笑又期待,不由放緩語氣,說,“我喜歡你的聰明,以及你的味道。”簡短的回答讓願安的心跳亂了節拍,這明明是答案,卻又根本不是答案。
“達觀有那麼多好女孩,她們都要比我優秀,爲什麼是我?”願安不死心的問,
“你今天問題很多。”夏衍風厭煩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逼問,語氣有些不悅。
“你起碼要給我一個明白,如果是還債,請告訴期限,如果是喜歡,是不是可以給我拒絕的權利?”願安橫下一條心的說,心跳如打鼓。
“呵呵。”夏衍風揚起用以不明的笑容,在她的脣瓣上吻過一抹,才說,
“你今天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求夏總給我一個明白,我可能不夠聰明,做不了你給我的角色。”
願安盯著他的眼睛,卻發現裡面沒有絲毫情緒,完全深不見底。
“女人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最可愛,願安,你今天一點都不可愛。”夏衍風淡淡說,不想在說什麼。可是願安壓制不住心裡的不安全感和無力感,終於還是開口。
“夏總,你喜歡我姐姐對不對?”
一句話讓泰山崩於眼前都不驚慌的夏衍風突然瞳孔緊縮,臉色一下子冷清無比。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夏衍風直接站起身,冰冷發問。
願安被他推的重心不穩,抓住抱枕,忍住的無力感再度清晰。
“我今天看到你收集到的姐姐從小到大的照片和資料,每一頁都那麼清晰,資料夾也保存的很好,所以我知道,你心裡愛的人,是我姐姐,帛願柔。”她說的很冷靜,但是心卻冰涼。他是那麼珍視的對待姐姐每一張照片,每一次人生的重大典禮,以及每一個微笑的習慣,這樣的暗中端詳和注視,不是愛,還會是什麼?
“你亂碰我的東西?”夏衍風此刻臉上怒氣滔天,極近扭曲,大手拉起她的衣領,瞳孔中有血色。
“我無意看到,但已成事實。”願安淡然說道。
夏衍風直接把她扔進沙發,壓下身,直視她的眼睛。
“不要自作聰明,女人最愚蠢的就是揣測男人的心思,我勸你收回你今天說的話,繼續做好你的角色。”
“可是,如果夏總只是把我當作一個替身,那我真的做不到,因爲我真的不夠聰明。”願安語氣依然淡定,但是心裡已經淚涌不已。她可以接受他的輕薄,因爲是她欠他,可是,她不能忍受自己被當作替身般對待,她要的只是一個尊重的對待。
如果他愛姐姐,那就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她沒理由也沒立場牽扯其中,況且,他和她已經這樣不明不白,如果姐姐知道實情,肯定會自責和痛苦。欠債還債原本就很簡單,可是感情替身就無法繼續,所以,她選擇早日攤牌,早日解脫。
夏衍風像是一頭拼命忍住怒氣的公牛,嘴脣緊緊抿住,眼裡寒煙四起。他擡起願安的下巴,力道大的足以弄疼她,然後吐出一個字,
“滾。”便起身離開,一秒都沒有停留。
願安看著剛纔還一團和氣的氣氛變得這樣狂亂收場,心裡溢出一絲酸澀和痛快。她看著這棟偌大的宅邸,以及冷清的燈光,笑一笑,轉身離開。
終於說出了自己心裡努力壓抑的疑問和苦痛,突然就覺得無比的暢快和輕鬆。願安走在山間冷風吹的山路上,不斷的對自己說,
“帛願安,以後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一切都結束了,你不做替身,絕對不做。”
夏衍風暴怒的摔壞第十三個酒杯,然後埋頭紮緊泳池裡,奮力的遊動。他的眼前總是出現兩張重疊的臉,忽明忽暗,旋轉不停。
清冷月光下,他最終露出殘忍的微笑。這一切都是她逼得,所以,他何必再處處不捨。夏衍風的心思此刻才傾巢而出,他知道該屬於他的,就算用盡手段也在所不惜,她不願當替身,可是他總有一天會讓她哭著求著做他的替身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