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動工儀式到了最後, 夏衍風在萬衆矚目下上臺剷下第一剷土,頓時閃光燈閃耀,掌聲也不絕於耳。願安站在人羣中, 看著臺上那麼耀眼的天之驕子, 一顆心一如既往的自卑起來, 她可以感覺到無數愛戀的目光都射向他, 知道他是媒體的寵兒, 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和影響,他可以操縱別人的命運,沒有什麼可以抵擋著住他的魅力不斷地發光。恍惚中, 願安突然覺得人羣的吵雜聲和恭維的聲音淡去,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站在中央, 所有的樹木, 山川, 精靈都圍繞著他旋轉,他站在最光亮的雲端, 而自己卻在黯淡的黑暗裡傻傻的注視他,一天一地,一北一南,好像隔了太多太多的距離……
直到人們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臺上的夏衍風微微笑了一抹, 然後說“謝謝各位光臨達觀的新項目, 現在城東案已經啓動, 相信在不久的將來, 這裡會是一片人間天堂。”
衆人鼓掌, 喝彩,以及恭維。
願安也輕輕鼓掌, 臉上帶著淡然也欣慰的微笑。
這時夏衍風似乎往人羣中望了一眼,似乎在找她的身影,願安心跳的好像要窒息一樣,直覺的躲開他找尋的目光,夏衍風收回眼眸,僵硬的微笑一抹繼續說,
“各位來賓,大家都知道達觀能有今天的景象全賴家父一直兢兢業業的經營,而如今家父退休頤養天年,雖然一再表示不再出面,但作爲達觀的領航人,我還是堅持在今天的動工儀式上請出他,給城東案一個完美的開始。”
臺下掌聲如雷,盡是讚譽之聲,甚至主動讓出一條路來,願安也退到一旁,心裡有些驚訝,怎麼沒聽他說今晚伯父會來?
然後一位慈祥也穩重的中年人就謙虛笑著走上臺,並溫和的很來賓一一握手。
夏衍風急忙下臺攙住夏崇雲,孝順的行爲震動了在場的人,願安也沒有想到夏衍風還會有如此謙虛的時刻,怔了一怔。
隨後,夏崇雲上臺說了幾句,無非就是一些客套話,願安沒有細聽,只是注視著旁邊一言不發只是微笑的夏衍風,他爲什麼不告訴她今天夏崇雲回來?心裡的疑問還沒想透,就瞧見不遠處突然一陣嘈雜聲,擡眼望去就看見秦琳提著長長的晚禮服姍姍走來,夏淺婉緊隨其後,也是一臉高傲的模樣。
這時人羣中就開始議論紛紛,
“那不是夏家以前的夫人嗎?不是說她被趕出夏家,流落美國嗎?怎麼現在這麼高調的出現?”
“可不是嗎?聽說十年前她煽動夏家的四個大股東逼夏崇雲退位,自己想掌大權,結果消息走漏被夏崇雲先發制人,直接趕出去了。”
“那她旁邊那個就是有戀兄情節的夏家二小姐了?哎,最近夏家真是流年不利,這兩個門神回來又要攪得雞犬不寧……”
一看客頻頻搖頭,“聽說這對母女都很變態,外表美豔,心如蛇蠍,而這個夏淺婉一心想做夏家少奶奶,前段時間還自己造新聞,說什麼她是童養媳什麼的……”
“我看她們回來又是來搶家產的,衆所周知,秦琳好賭成性,準是輸光了錢就回來了!”
“我看也是……”
……
在稀稀疏疏的議論中,秦琳和夏淺婉緩步走上臺,忽視旁邊石化的衆人。
而媒體則瘋狂拍照,想挖出夏家十年前的醜聞。
“好久不見,崇雲。”秦琳緩緩開口,夏淺婉還直接走過去擁抱了一下夏崇雲,甜甜的叫了一句,“爸爸。”
夏崇雲處亂不驚,壓住夏衍風想開口呵斥的衝動,只是笑瞇瞇的回答,“你們回來了。”
“是呀,崇雲,我可是十年沒見你了,不知道你最近躲哪去了呢?”
“我一個老頭子能去哪,不就是隨便逛逛嗎。”夏崇雲說著就雙手扣住秦琳的肩,把她擺到媒體的閃光燈前,看似無心的說,“今天達觀的開工儀式秦小姐來祝賀,夏某不勝感激啊。”
隨後閃光燈拍攝下這一對史上最貌合神離的舊日鴛鴦,感嘆那一句巧妙的“秦小姐”徹底劃清了兩人的界限。
秦琳被傷的有口難言,只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而旁邊的夏淺婉只是死命的巴住夏衍風的胳膊,一副甜蜜可愛,不諳世事的少女模樣。
願安默默地退出人羣,木然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他們之間的糾纏她不想去理,她知道夏衍風恨夏淺婉,也恨秦琳,但是就是無法忍受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人,而自己只是個局外人。
終究,她還是邁不出心裡那道自卑,習慣躲避的舊病,即使知道他是愛自己的吧,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和這個甜蜜而冷酷的現實。
動工儀式終於結束,夏衍風送夏崇雲上車後到處都找不到願安的身影,給她打電話,她只說有點不舒服就回去了,夏衍風沒再多問,陪著夏崇雲坐上房車,不理會秦琳和夏淺婉急著想跟來,就呼嘯而去。
車上的夏崇雲卸下滿臉的笑容,語氣沉重的說,“你怎麼會讓她出現在這裡?”
“我確實沒料到,而且,她們這次回來還沒有什麼大舉動,我怕打草驚蛇才一直拖著。”夏衍風思慮了幾秒回答。
“你不用爲自己的婦人之仁辯解,我會動用自己的老人脈壓住這次的風波,不過你也要謹慎行事,不要被兒女私情絆住腳步。”夏崇雲責備的說。
夏衍風擡起眼睛問,“爸爸,我和願安的事你一直知道的,對不對?”他一點不懷疑自己父親的情報工作,尤其是關於他的私生活的。
“從她進達觀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只是沒想到你會留戀溫柔鄉。”夏崇雲嚴厲的皺眉。
“我知道分寸,你不必太擔心。”夏衍風也有些薄怒,這次意外確實因爲他的疏忽,沒有派人盯住她們,才使媒體以及賓客看了夏家的笑話。
“還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婚姻大事該定下來了,早點開枝散葉以穩住你在達觀的地位,你知道家族企業最重要的就是繼承人問題。而且那個帛家的女孩,我看她太弱,不適合做你的賢內助……”
夏衍風打斷他的話,頭一次在夏崇雲面前顯出自己的煩悶和浮躁,
“我的婚姻是我的事,不用爸爸這麼關心,我說過,會早些生個繼承人讓你放心,所以其他的事就讓我自己做主。”
“可是,帛願安的身體健康是個致命的問題,如果夏家的繼承人是個病秧子,我寧可不要。”
“他不會是病秧子。”夏衍風轉頭看著窗外,語氣堅定地說,“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讓他健康成長。”
夏崇雲看著他不願多談的樣子,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絕對固執的人,於是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
等送完夏崇雲,並且看望過依然沒有好轉的小小後,夏衍風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夏宅,突然覺得男人活到此刻真是疲累無比。
願安知道他回來,穿著棉柔的睡衣下樓來,接過田梅手裡的水果茶,招呼著他喝下。夏衍風任由著她照顧自己,脫掉外衣,解開領帶,也換下一身華服,只是一語不發。
願安心裡百味聚齊,等幫他收拾好後,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幫他按摩肩膀,似輕似重的力道舒緩他的疲勞,夏衍風不由閉氣眼睛,是不是撫摸她柔順的長髮,好像很享受似地。
“很累嗎?”願安輕輕問,白皙的手指不斷舒緩他肩部的疲勞。
“還好。”夏衍風笑笑,突然拉住她的手,一用力她就坐在他的腿上。
“怎麼了?”願安不解,看見他迷離夜慵懶的眼神後,心跳加速。
“帛願安,我問你一個問題。”夏衍風玩著她的秀髮,看似不經意的說。
“什麼問題?”願安直覺的覺得疑惑和一絲絲異樣,端詳他明亮但裹上夜色的眼眸。
夏衍風輕輕吻上她驚異的嘴脣,四脣相貼,輾轉反側。
願安迷幻的感覺到今天的他和平常不一樣,卻不知道哪裡不一樣,只是由著他吻著,直到精神渙散的後一秒,就聽見他突然在她的脣齒間,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句話來的太突然,願安好像一下子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轉,一切都虛化了,只剩下他那句話。
“你願意嫁給我嗎?”
夏衍風又問了一次,抓住她的頭髮,讓她仰起頭看他認真的表情,等待她的答案。
願安呆呆看著他眼裡閃爍著星光,耳朵裡不斷迴響這句話,眼淚也悄悄地流出眼眶,漸漸溼潤了她的視線。
這是求婚嗎?這是他最終給出的承諾嗎?願安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只是突然就像個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夏衍風沒有預料到她會這樣哭,一時間亂了手腳,只是拍著她的背,不懂得問。
“爲什麼哭?你到底要不要嫁給我?”
可是願安只知道不停地流眼淚,一滴一滴,滴進她脆弱的心臟裡,沒有回答他不斷逼問的問題,只是狠狠哭到抽搐。
媽媽,你看到了嗎?我好像看到了結局,可是我好怕這只是鏡花水月,是我夢中的地久天長,是受詛咒的人在死亡前最後一點的甜……
你所說的我會得到的幸福,它真的會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