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思索著要不要把這事告訴陳忻,以陳忻的脾氣如果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指不定會跑到大伯家把鍋碗瓢盆全部移到家裡,前思後想後我不由打了一個寒顫,看來不能告訴他。
回神之餘,只見陳忻靠在門口摸著下巴用捉摸不定的眼神打量著我,下一秒他又開始沒事找事了,打擊我是他樂趣之一
“陳默,爲什麼你是大餅臉?”
“?”
“真難看,嘖嘖嘖……”
“你是錐子臉了不起嗎?”
“嗯,就是了不起”他眼神漂移一會,然後肯定的點點頭。
“有多了不起?始終還是一奶同胞”
“去……”他無趣的邁過頭,嘟起小嘴,吐出一個很不和諧的字
“很抱歉”我說完垂下頭疊著衣服,感覺陳忻的目光停在我身上,我接著不同不癢的說“上天對你不公,讓你有一個不漂亮的姐姐”
“是啊,所以……又能怎麼辦呢?”他把頭髮向後梳去,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我苦笑“我懂,那麼只能委屈你了,還要等到我念初中之後纔不用看到我,請原諒非我本意”
“嘿!陳默,你什麼意思?”
“以後我會離你遠一點,這樣你就眼不見心不煩了”
“你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你明知道爸媽希望我們好好相處”
“我想請問你還要繼續打擊我多久”
“……我……我打擊你怎麼了?你的命都是我撿回來的”
我皺起眉頭看錶情錯亂的陳忻,咬咬脣,笑了“陳忻,我要感激你是嗎?”
“不然呢?”
“呵呵……你倒是越來越無賴了”
“沒勁……”他的臉頰掩飾不了那抹潮紅,撓撓頭離開了我的視線。
陳忻並沒有說錯話,也不必覺得羞愧,若不是他不經意間說出來,我還給忘了,如果不是陳忻我已經被瘋狗活生生撕碎,然後吃掉……打擊我怎麼了?我的命都是他撿回來的。
“阿忻,姐姐是不是給你錢了?”聽到媽媽和陳忻的對話我飛快停住了腳步。
“嗯……”
“你爲什麼要接姐姐的錢?”
“她給我了啊……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麼會有那麼多錢”
“你以爲呢?你姐姐傷口還沒癒合就去山裡採蘑菇,和你爸爸取松脂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幫你還錢”
“媽媽,你怎麼這麼清楚?是陳默說的是嗎?”
“阿忻,你姐姐從沒和我說過你的事,你這點小把戲還能瞞過我嗎?你姐姐被狗咬的第三天我和你爸採藥回來看見幾個小鬼用怪異的眼神看向我們,你爸沒在意那麼多,我可好好打量了他們一番,年齡和你差不多,猜得出是來找你的,但是回家後你什麼都不提,六神無主的看著夕陽發呆,我就察覺你可能去賭了”
“媽……”
“阿忻,媽媽知道你還對姐姐失手讓你跌入火堆而念念不忘,但是你知道嗎?姐姐還沒你大的時候也被火虐過,那時候爸媽連看醫生的錢都沒有,只能用你爺爺慣用的方法爲姐姐抹雞蛋,傷疤就留下了”
有種被人扔下飛機摔在石頭上的骨折感,我狠狠捏了一把,確定不是做夢後,雙腳不禁顫抖,媽媽是說……這麼多年來陳忻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嗎?……
“……”
陳忻不說話,許久都不說話,好吧我當他是默認了。
好幽默的真相,在偷聽的過程中一次次震驚。
陳忻,你討厭我,爲何不讓我在瘋狗的利牙下結束?你是捨不得我的對不對?即便我再怎麼討厭,再怎麼不漂亮,我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陳默,讓你無可奈何的陳默。
之後我兌現了我的諾言,儘量避著陳忻,他問爲什麼?我不作答,再追問,我便說不存在那麼多。陳忻的錐子臉露出淡淡憂傷,脾氣好了許多。
2007年,村裡買了第一臺灰白電視機,買電視機的主人是二伯,村裡買了第一輛摩托車,車的主人是馬三叔,村裡有了第一擡磨米機,磨米機的主人是羅叔叔……我家還是和往年沒多大的區別,青菜蘿蔔白米飯,油紙搭起的帳篷,石磨還在,90多平方米的廢墟還在,破爛的衣服掛在竹竿上任風吹起。
我順理成章到了距離家裡40公里的鄉上念初中,破天荒的以185分的成績考上了尖子班,爸爸開心得合不上嘴,逢人便說“我家默兒考了尖子班”,在爸爸歡喜欣慰的眼裡我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離開家去鄉上的那天,爸爸殺了只大母雞,他樂呵呵的說“我們在家裡天天有肉吃,你到了鄉上吃不到”
我何曾不懂,爸媽這是心疼我,可是爸爸善意的謊言聽到耳中那麼刺耳難受,家裡每天吃的除了媽媽泡的鹹菜就是地裡種的素菜,哪有肉可以吃?
“陳默,你要去鄉上了”
“嗯”
“不用怕,再過兩年我就去了”
“哦”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如果想家了,不可以再任性的一個人跑回來”
“嗯”
“你不想說什麼嗎?”
“照顧好爸媽”
“……”
不知爲何,我不太想和陳忻說話,他說一句我應一句,他的每句話都話中有話,可我不想問。
40公里的路程是那麼的遠,那麼難到達,13歲的我是那麼認爲的,在烏壓壓的大卡車上爸爸一直叮囑我到了街上不要東張西望不要讓別人覺得自己沒見過市面,明知道爸爸是自尊心作祟,我還是一味的點頭,可事實我確實沒見過市面,第一次坐車我吐得滿車都是,不少人向我投來厭惡的目光,你們厭惡吧,唾棄吧,我沒力氣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