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是繁忙的一天。”泠音迴繞在磅礴巨大,高聳入雲的翰林院文韜殿。雲紫娟齊身官服,停步穩立於文韜殿宮門外,稍揚螓首,眸泛瀲灩。
雲紫娟思緒飄飛至九霄雲外,半晌,回神,輕搖螓首,自嘲而輕嘆。何時能如己所願?林中鳥兒自在飛。“還是得過且過吧。”
不似平日那般慵懶,此時的納蘭寂穿著那整潔的官服,帶著一小隊侍衛,在這宮內巡視著。保衛皇宮的安全吶,果真是任重而道遠。雖說納蘭一家武將佔多數,然而皇上仍願意選擇讓納蘭家的人來保護他,如此信任,自己又怎可辜負?納蘭寂眸內透出股子堅定光芒。
雖感身後有序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慣於官場,雲紫娟仍是一幅磊落傲然之態,淡定自如。
待近,方看清卻是整裝官服的納蘭寂,與此前初識,簡直判若兩人,雲紫娟卻不由得一時呆滯,真不敢相信。想不到換上官服,人也變了形象,實乃不可貌相也。
雲紫娟螓首輕搖,換作淺笑之,顧盼有神,特意喚道:“納蘭寂。”故不稱其爲大人,後補稱呼,“納蘭大人,久違了。”呵呵,看他把自己怎麼著。
步伐整齊一致,納蘭寂面色卻不似平日的隨意,而是一臉的凝重。
突然一窈窕的身影闖入眼簾之中,納蘭寂不由和擡眸望去,那人英姿颯爽地立在那裡,神態處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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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待走近,納蘭寂方覺此人分外眼熟,雖有疑惑,當下卻是不動聲色。
漸行漸近之時,方聽其開口,聲音清脆,不由得讓納蘭寂的思緒帶動。原來是她,當初自己剛到大曦之時卻遇到的女子,初吻麼……呵呵!
聆其言,納蘭寂佇立於此,淡然開口,“雲大人,確實是,久違了。”話語卻是別有深意。
見其近前,雲紫娟回視一笑,只是客套地恭維聲,語中帶諷,眼珠子靈活轉動,若有所思。憶其曾與自己有過節,又曾傷及雲璃,舊怨加新愁,本該好好算算,可惜此處爲官場重地,不可胡來。“納蘭大人,搖身一變,居於上位,正五品,可叫人不敢怠慢喲。”
立於這文韜殿前,納蘭寂不由得憶及不日前與方少的相逢,卻有無奈之感。此時聽得她如此暗含嘲諷的話語,當下卻不惱怒。
納蘭寂只是一臉驚訝的神情,反問道:“雲大人不是同納蘭一樣,位居五品麼?怎麼說出這番話語,況且同樣是爲朝出力,哪裡又有什麼高下之分呢?”
隨之,納蘭寂眉梢輕挑,嘴角勾勒出一個微笑的優弧。
彎柳眉,薄脣輕釦,濃密青絲柔順輕垂於肩,雲紫娟更顯幾分瀟脫。臉上泛著愜意的表情,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
微風輕拂,雲紫娟絲綢秀髮隨意飄散在纖腰間,人亦輕鬆自在。聞其言,明其輕蔑之意,亦不氣餒,淡然處之。
“納蘭大人,文武豈能相提並論?莫非不識高低麼?要說出力,武官豈不是更重些?甚至出命呢!”倒想直接問問他,可識得字麼?詛咒他一回。
納蘭寂望著她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不由得惡寒,一股冷風襲來。仍處神情不變,溫潤攜揉縷淺笑靨,沾顏出鉛華刻意彰顯,只是其中的的笑意,卻不懷好意。
“文武如何不能並提?文爲安邦,武爲定國,同樣是爲朝廷,爲社稷出力,且同樣是爲百姓謀福,不若是方式不同而已。”
聽著她後面那句似是而非的話語,納蘭寂不由微怔,還真刻薄呢。
“出命麼?呵呵!納蘭雖不才,但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不然,又聖上又怎麼會讓納蘭來接手這侍衛一職呢?”
納蘭寂眉輕挑起,一臉的笑態,卻不見暖意。呵,若說納蘭不才,豈非在間接職責聖上所託非人?如此一來,真是罪深吶。
聞其用“聖上”的重用來反駁,雲紫娟險些啞語,暗思淡定。厲害,居然用“皇上的賞識”來壓人,還是多冷靜下,謹言慎行。既是官場,擡頭不見低首見,不如表面恭維,又不失禮數,也可笑裡藏刀,罵人不被指責。
雲紫娟濃密睫毛下,水靈靈的雙眸似星光泛閃,聲就像鶯回燕轉,天藍色的耳墜若隱若現,可愛而不俗氣。
“恭喜納蘭大人,能人所不能,若生於亂世英雄倍出,這等誓死效忠,想必早已名傳千古。”橫豎,遲早都是難逃一死。如此表面恭維,誰又能怪罪於紫娟?哈哈。
只見其一時間埡口無言,納蘭寂心裡不由嘆息,這樣的話,說起來還真累。
納蘭寂雖然心底頗爲無奈,然而面上卻一付享受的模樣,依舊面若春風。“納蘭寂不求名傳千古,只願安穩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話鋒至此一轉,納蘭寂輕笑道:“就算需要什麼名傳,那不也需要靠你們文官麼?這史官的筆,還真是犀利的緊呢。一如雲大人,言辭一向嚴謹,可真是勞神費力喲。”
暗暗地諷刺著,然而,忽然間想起什麼,又道:“還記得初見雲大人之時,溫婉可人,如今學問漸深,倒是讓納蘭無法看透了呢。”
見其仍舊春風滿面,無動於衷,雲紫娟不由暗自氣惱。可怒,這都氣不倒他,居然又提當初。
雲紫娟眉睫微皺,速而舒展,面不改色,回眸,脣角弧線輕掛,反問道:“溫婉可人?納蘭大人過獎了!莫道順從納蘭大人才是軟玉溫香?還是納蘭大人,要的是哪種看透?”竊玉偷香?攀花折桂?風流陣仗?呵呵,可笑,真想一劍刺到他心裡去。
纖手輕撫秀髮,雲紫娟轉移視線,此言一出,真想笑其一番。
納蘭寂見其臉上已有忿忿不平之色,當下卻是有些無可奈何。雖然面上依舊淡淡,但只有自己知曉心裡飛快地迴轉著,跟文人說話,還真不是一般的累,況且自己並不擅長處理這類的事情。
瞳仁透出難以琢磨的光芒,納蘭寂蹙眉,輕嘆一聲。“好吧,當初那等事情,算是納蘭寂年少輕狂了,只是納蘭寂不知,雲大人今日爲何如此咄咄逼人呢?”累了,不若挑明來說。
本以爲其會繼續反駁,卻聞得其嘆息之聲,雲紫娟頓覺詫異。“這個,你……居然會認錯!”
雲紫娟好奇打量眼前人,蹙眉下深眸似乎盡是倦怠,不由揪心一緊,憶往昔,憐雲璃,心如刀刮地疼。
輕頷首,避開與其對視,雲紫娟驟然黯然神傷,眼框微紅。“往昔已過,如果一句年少輕狂,就可以讓所以恩怨一筆勾銷,那麼,何爲糾纏?可惜!若是心碎,又何以安撫?如雲璃,難以自拔。今爲何卻見納蘭大人的眼神,亦有種深不可測的傷感,難道,是我的錯覺?可悲,紫娟亦曾痛不欲生,今日何必於此咄咄逼人?可笑。”
聽到自己的認錯,只見其一臉的錯愕,納蘭寂不由眉頭微皺。“納蘭也是人,是人便會犯錯,自然也會認錯。”
復而望其,只見眼圈微紅,納蘭寂疑惑纏繞於眉宇間,聽其言,微回思巧轉,既而黯然神傷,阿雲……想起那個爲了自己而付出的女人,不由得長長嘆息。
“雲大人,對於她,是納蘭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只是,納蘭也有一本難已了卻的帳目,不足爲外人道也。”
納蘭寂眉頭微蹙,眉宇間淡淡地落寞,讓人忍不住爲其心痛。幽黑的眼中落滿星光,雙眸如清澈的流水,似乎真能在不知不覺間穿透人的心思。當聽到“雲璃”之名時,其原來清澈的眼眸也忽然黯淡,引出一聲長嘆。這一切,雲紫娟都看在眼裡。
觀其轉變的舉止,思方纔自己所言,雲紫娟頓覺事是人非,過往雲煙,不該如此計較,遂以拱手作禮,紅潤的嘴脣微微地揚起,換作誠心歉道:“納蘭大人,方纔實屬紫娟無禮,還望彼此莫再計較。若是賞臉,他日至敝舍一聚,冰釋前嫌。”
看著她突然之間的轉變,納蘭寂有些無法適應,同樣也是無可奈何,聆其言,不由笑道:“多謝雲大人好意,只是納蘭現在當職,若他日有空,定當前去拜訪。”
言畢,回眸,望著那隊侍衛即將消失的蹤影,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