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悄然淺移,轉(zhuǎn)眼日漸西斜。夕陽如流火一般,映紅了無垠的天空,本是濃烈的色彩,但濃到極致,也漸漸溢出絲絲縷縷的哀愁。
燕子磯,石峰突兀江上,三面臨空,地勢險要,雲(yún)紫娟一襲雪白,內(nèi)束紫,舊地重回,仿若回到那年的痛徹心扉,登臨磯頭,只爲忘卻凡塵。此生於世,如處戈壁荒漠,風沙呼嘯,只能孤獨地承接荒漠的風劍刀霜,終是倦了。
慕容灕湘消逝,再聞及水清淺、楚凌風的相繼離逝,秋水的失蹤,阿燁的遠行,都讓她心痛,難道真的要等失去才懂得珍惜?爲什麼,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渴望的是什麼,只求摯友平安,可是一切都晚了。
望盡蒼穹眉不展,微醺淚眼寸心寒。山盟繾綣離憂苦,昔日情同今陌路。心已傷、蠶絲易斷,轉(zhuǎn)眼逝、情難再現(xiàn)。意難遷,魂落滄茫,雪消融,魄墜彷徨。
赫連不二遊蕩九州,見前有險峰,提氣縱身來到峰頂,掏出酒葫蘆引了一口,卻見一俏麗身影立於崖邊,一時間酒醒。
“姑娘你在那裡是作何?來來來這裡有酒不如痛飲一番。”又是一個苦命的人兒這事上總有救不過來的人。
往事如煙,痛難言,雲(yún)紫娟探聲回首,無語凝眸,顰眉暗蹙,憔悴芳心,淚波盈,僅是搖首。若是此生,這般受累,仍殘存,又何益?摯友相繼離,餘己獨傷,又怎堪這般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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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不二見對方沉默不語,亦不敢倉促上前,只得遠遠觀望,靜觀其變。似戰(zhàn)火瀰漫,人心不古,情也,傷也。
雲(yún)紫娟清淚兩行,復望蒼穹,盡是迷茫,纖手持起黑瓷瓶,近至脣邊,喃喃細語。“情花,心碎,夢休,誰能解?”
情花,又名曼佗羅,花似百合清麗,枝葉妖嬈,卻全株有毒。而對於欲往生者,有著服此即昏不知痛的用處。
秋風吹落葉一樣,隨風飄零,恰似此生無所依。緣份淺薄親已遠,心碎情殘夢亦休。似斷還連,何奈常嗟嘆。
空氣中傳來一陣甜香,遂望向女子手中瓷瓶便知不妙,赫連不二右手一翻三根金針飛出,直奔瓷瓶擊去。
“姑娘,這曼佗羅可不是尋常之物不可亂用。”提氣縱身快步向前,左手藉助要墜地的瓷瓶收好,免得被人誤食,害了他人性命。
雲(yún)紫娟沉思中,腦海浮現(xiàn)曾經(jīng)摯愛的過往。加上一句句關(guān)心的話語,於耳畔不斷反覆環(huán)繞,開始譴責自己的脆弱,純粹自私地逃避責任。
怎麼可以只爲自己尋得解脫?卻傷了那些一直伴隨左右的關(guān)切眼神。瑩兒若知,會更受傷的。
恍惚間,猶豫不決,未細察覺,雲(yún)紫娟手中瓷瓶已被飛馳而過的金針擊落。
回過神,雲(yún)紫娟擡眸望向風動處,只見一俊逸少年,疾步如飛,先一步接住瓷瓶收入掌中,足見身手不凡。
感人間良善,相比之下,雲(yún)紫娟倒是愧疚難當,螓首輕搖,無奈嘆息。“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走到這一步。實不該啊!”
雲(yún)紫娟深邃一層薄霧,隱含憂慮,恢復理智,清醒意識之前所爲的弊端,輕聲道謝,爾後緩伸出手,示意向眼前人索要,那差點惹禍端的瓷瓶。
“這位兄臺,勞您費心,謝了。但那畢竟是紫娟手中物,還望物歸原主爲好。不會再做傻事,就請還給我吧。”
赫連不二收起鄭重的神色,擺出一陣痞痞的樣子,右手一伸,掏出酒葫蘆,大口暢飲起來。“怎麼說我也算幫你了,本神醫(yī)雲(yún)遊天下,號稱藥醫(yī)不死病,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錢,今天就不收你錢了。這曼佗羅中土早已絕跡正好留給我做藥引。”笑話,給她還能有好了?
本是心平如水,淡漠,忽聞其幽默之語,雲(yún)紫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開。這人真有趣!心地善良,死馬都當活馬醫(yī),只是醫(yī)術(shù)深淺,尚且未知……
“呵呵!真服了你了!按這位兄臺的醫(yī)德,藥肯定醫(yī)不死人,不然說不定還會倒貼棺材本,呵呵,難得有病人敢試藥……”
笑談間,雲(yún)紫娟淚跡已消,眉宇舒展,誠心道:“這樣吧,送你也成,但還請留下名字。”
赫連不二嚥下一口酒,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回道:“名字就是個記性罷了,在下赫連不二,至於收錢是肯定要收的不能壞了規(guī)矩,但是必要時我可以送錢讓他們看病麼?我的棺材本早就貼沒了,要不也不至於落魄至此。”隨即,他看了看自己衣料華貴卻早已弄得不像樣子的衣服。
望其獨飲醉酒後所吐真言,讓人感覺實在,厚道。思方纔所言“棺材本”,雲(yún)紫娟忍不住掩脣偷笑。
“赫連不二?這麼特別的名字!不二兄,活得也算灑脫自在,怎會落魄?呵呵。”
雲(yún)紫娟眸波略深,眸光掃過伊人手持的酒葫蘆,意味深遠,輕嘆。“相反,紫娟纔像魂飛天外呢。不過,有時也只是莫名的煩躁,糾心亂。或許是人皆有憂愁,何以緩解?各人處事方式有異。理智與糊塗,不過一念之差,但願有勇氣去面對一切。”
未加思索,雲(yún)紫娟取出纏繫於腰間的銀袋,上前,遞至其手中,淺淺一笑,隨心道:“不二兄,這點你就收下吧,省得下次重逢,又拿我的瓷瓶去做藥引。呵呵。”
看著對方遞過來的錢袋眼露,赫連不二頓顯厭惡之色,卻先接了過來。“姑娘心意在下領了,但是在下游蕩五湖四海總有吃飯的門路,這銀子還是姑娘留著吧。”他再將錢袋中的銀子倒在地上,唯獨把錢袋揣起,“相逢即是有緣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這錢袋就贈與小生做個念想吧。這奇石乃是小生在泰山山頂所得,一雌一雄,姑娘但凡有所需求,搓熱便是,小生當再此斷崖等候。”隨後遞予她一平淡無奇的玉石,復又飲了一口酒擦了擦嘴,“姑娘,要來一口麼?”
早前萬念俱灰,雲(yún)紫娟差點心殤斷崖,難得蒼天好善之德,與君萍水相逢,貴在這份心誠坦蕩。應該善待自己,才能更好地對待他人……
“好啊!只要你不介意就成……但,那玉石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雲(yún)紫娟緩緩蹲下身子,近坐在其側(cè)旁,雙手托腮,嫣然一笑,緩道:“至於酒嘛!就不喝了,免得半醉。除非能讓我全醉,入夢甜睡,呵呵!”
見對方婉拒,赫連不二也不勉強,“既然姑娘執(zhí)意如此,我也不多說了,他日有用在下之時,只需在江湖上尋我就是。”心中不甚放心,一甩手還是把玉石拋了過去,卻莫名地感覺自己有些奇怪,爲什麼會這麼在意她?
“姑娘他日有緣,在京城相會。”赫連不二一擺衣袖大踏步走到崖前縱身一躍,燕子翻雲(yún)施展開來。
心領神會,雲(yún)紫娟恢復笑靨如花,拱手作禮,與其道別。“好,他日定能京城相會,翰林雲(yún)紫娟,屆時恭候。待我先去探望納蘭燁,不管結(jié)果如何,近期必須回京復職。”
望其躍身騰飛,先行離去,所留下誠心所言,句句入心,暖意滋生。心貴誠,情重緣,世間本難尋,何時聚散?皆由緣起緣滅,只盼一切祥和。
“不二兄,保重!”雲(yún)紫娟速而伸手接住其拋來的玉石,輕握於掌心,雖覺江湖情義,卻不知所措。蒼穹迷茫空心殤,待得雲(yún)開見彩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