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得上空曠的房間裡宋黎傻傻的站著,看著剛剛急切迎上來的阮一憐極其擔心的打量著她的身體,心裡的驚訝根本就無法形容出來。
像是小時候自己餓極了偷吃了竈頭的剩飯被奶奶發現,自己正在擔心會被責備的時候,奶奶擔心的卻是冷吃會生病。
一種非常奇妙的感激竟冒上來,不過持續不過三秒鐘便消散,危家所有的人關心的只是她的肚子而已,她的安危誰又會真正的關心?
“有沒有傷著哪兒?”阮一憐見宋黎不說話便主動的問道,嘴上全是對自己的責備:“都賴我嚇著你了,醫生可說了不能刺激你的,今天又是這種場合,簡直就沒考慮周全!”
見阮一憐一直往自己身上賴宋黎也不好意思,本來就是她亂闖進來的,現在倒是惹得別人擔心。
“沒有,我很好,寶寶很聽話!”宋黎像是爲了讓阮一憐信服還輕撫了肚皮來示意,一臉淡笑。
“那就好……”阮一憐聽到宋黎這樣說忍不住就鬆了一口氣,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聽宇靖說你要休息的,怎麼跑到你公公的書房來了?咦,剛剛什麼東西碎了?”
阮一憐俯下身去查看碎裂的東西,而宋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僅摔了公公的相框,而且手上還有那張被藏起來的發黃的老照片,一想到自己的猜測就忍不住把手背到了背後。
那失去的一半一定不是阮一憐,而危乾想把它藏起來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她可不願意成爲衆矢之與衆人爲敵,更不想讓公公婆婆的關係因此而產生變化。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公公的書房這麼機密的地方怎麼可能隨便的就開著呢?還是說有人故意打開有什麼目的,或者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發生被自己阻止了?
“原來是相框啊!”此時的阮一憐還在打量著地上的碎玻璃片,聲音裡帶著安慰:“沒事,改天再換個新的就好了,就說是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你公公也不會說什麼的?”
聽著阮一憐近似自言自語的安慰宋黎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產生,這一切似乎太過巧合,難道竟是婆婆有意而爲之?可始終都找不到理由!
這時候房間裡的大燈忽然亮了,五媽一身工整的襯衣出現在房門口,在看到地上的碎玻璃渣之後神情有些焦急,可即使這樣,那專業的態度總是那麼的無可挑剔。
“太太,我來吧!反正要搞衛生,就一起!”五媽頓了頓忽然間像是提醒一樣:“待會兒給準備哪種茶水比較恰當?需要點心麼?”
這時候阮一憐才像剛剛想起這件事一樣,撫著腦袋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又鬆懈下來,只是隨意的說著:
“就幾個老朋友順便說說話而已,就按平時一樣的,茶水和點心都從下面的廚房裡端就行了,不用特意準備!”
五媽應聲而走,宋黎這才停止猜測。
原來是要用書房然後打開了它,恰好自己又闖了進來,沒有人故意設計自己踏入這裡,也沒有人想要偷偷的進入這裡做點什麼,一切都只是意外。
當這所有的一切都有所解釋的時候宋黎卻有點不淡定了,她有些懷念過去的自己,一個沒有被危家所同化的,起碼
能在家裡擁有簡單思想的自己。
“那黎黎你就去休息吧!”
阮一憐似乎成功的忘記了再次詢問宋黎爲何進來的原因,但是宋黎卻惴惴不安,那半張相片還在自己的手裡,她要是走動的話,第一,有可能被發現,第二,如果幸運的沒被發現,怎麼再還相片這是個問題。
可是現在這當頭,自己走也不是,不走阮一憐又在看著自己根本就沒有理由留下,宋黎一時糾結的很,那臉的顏色便有些豐富。
“這是怎麼了?怎麼臉上……”阮一憐一隻手撫著宋黎手臂便關心著,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咦,你這手上拿的是什麼?”
‘糟了,還是被發現了!’宋黎的內心只是深深的感嘆了這麼一句,之後便像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樣抱著必死的決心把那相片給拿了出來,臉上憋得通紅,嘴上卻不忘解釋。
“其實我是想上來到宇通的房間坐坐,沒想到進錯了,然後……我好奇就看到了這張照片,還有……我不是故意打碎相框的……”
宋黎的表現實在是太像一個假裝勇敢的小孩兒,犯錯了,即使臉上憋得通紅也仍舊勇敢的說出來,其實心裡卻害怕極了,那樣子實在是可愛的緊。
阮一憐聽完不但沒有責備宋黎,反倒那一臉的笑來的真切,忽然很認真的問:“你是不是覺得那照片的另外一半不是我,害怕我吃醋?”
被說中,宋黎低頭不語。
阮一憐卻更加的展顏,那笑大方中帶著釋然:“傻孩子,要是我喜歡計較這些當年我就不會進危家的門了,況且,這照片……我清楚的很!”
宋黎的眼睛帶著驚訝望向阮一憐,嘴上想要問點什麼卻始終問不出口,於是就那樣乾瞪眼,看著十分的搞笑。
而阮一憐卻像是打開了記憶的匣子,眼神有些空洞的望向一個無形的點,彷彿能在那裡窺探到過去,嘴上也不緊不慢的一一道來,那照片竟有著宋黎想不到的來由。
“照片的另一半是宇靖的親生媽媽,也是你公公最最掛念的女人,與其說掛念不如說歉疚,這半張照片跟著宇靖來的,沒幾個人知道!”
沒幾個人知道的意思就是……危宇靖的身世在大家的眼中也許就是一個迷,這樣的無依無靠或者說甚至有些來意不明的意思,危宇靖在危家能夠混到如此地位應該十分不容易了。
唯一能夠感到慶幸的是,危乾對他的母親懷抱著歉疚,那麼多少會有幾分超過宇通和宇迎的關注,這樣卻也不能平衡這親情的獲得,母親是生命力最最安慰的存在。
“那……二哥他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麼?”宋黎忍不住發問,卻又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該問:“我是說,二哥他……”
“有人說她生宇靖的時候死了,可是也有人說她不知道去了哪裡!反正就是不見了,大家都再也沒有見過她,只是宇靖在斷奶之後被送了過來,一直就在危家待著!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宋黎知道阮一憐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但是在卻總覺得阮一憐在說危宇靖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看不懂的憂傷,彷彿能夠感同身受似得。
可即使現在已經聯盟關係有所緩和,但也掩飾不了過去的敵對,絕對算得上
是宿敵!
除非阮一憐和宇通以前就已經站在了危宇靖的線上,如果是根據危宇通對危宇靖的態度這是極有可能的,可是這也不太科學,作爲危家三太太,宋黎不相信她沒有野心。
像是沒有看出宋黎的疑惑,阮一憐仍舊沉浸在自己記憶的世界裡,嘴上不斷傾吐著當年的種種:
“我記得我來這裡的時候宇靖就已經非常沉默內斂了,他不像宇迎那樣會討人喜歡,雖然和宇通年紀差不多卻也不想他那樣活潑,總是一個人幹自己的事情,用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睛看著所有人……當然……”
阮一憐忽然頓下,轉頭對著宋黎笑道:“除了你公公之外沒人能夠豁免,你公公說宇靖是兒女裡最像他的,他的眼睛裡都是鐵,沒有脆弱的水!”
宋黎不語,但臉色卻忽然間難看起來,彷彿在說的是一個她相當在乎的人,她接受不了那樣悽慘的待遇似得。
“不過,相對於你公公那樣的自豪感,作爲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當了母親的女人來講我格外心疼那樣的宇靖,有哪個小孩兒天生性格如此?恐怕是被逼出來的,這宅子那麼大,小孩兒卻那麼小,誰都抵禦不了那樣的空洞!”
是啊,誰都抵禦不來這宅子給人帶來的壓迫和空洞感,宋黎只感覺背脊一陣一陣的發冷,彷彿身臨其境卻無法自拔。
而阮一憐的話題卻似乎不會停下了,總是帶著一種憐憫而低沉的敘述,彷彿一個冗長的文藝片裡低沉的旁白,透著一種歲月帶來的沉重和感悟。
“現在的宇靖雷厲風行、手段精明,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過他是熬過多少個哭醒的夜晚纔有今天的成就,一個小孩兒要壓抑住無數個孤單的夜晚給他帶來的寂寞,然後要自己一個人成長,慢慢的變得堅強起來,多麼不容易的過程……”
阮一憐的眼中儲滿了憂傷,彷彿那是在說自己的兒子,而不是在說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甚至可以算得上敵人的小孩,那樣子真是慈愛極了。
可此時的宋黎卻沒有時間思考阮一憐在這大院裡的大愛無疆,她的手忍不住抓緊,然後便緊張的再也放不開。
“黎黎!”像是在鼓勵宋黎,阮一憐的手捉住宋黎的,眼神期待:“我知道你的不容易,可我親眼目睹過孩子的可憐,所以加油,給寶寶一個健康成長的機會!”
不要,宋黎的內心反抗著,在阮一憐講危宇靖的時候她的眼前早有一片藍圖,那裡面的孤單背影屬於危宇迎卻也與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重貼,對於她來說那便是孩子可見的未來。
明明危宇靖就是這樣長大的,可宋黎不明白爲何他還要孩子重蹈他的覆轍,他還有危乾的喜愛也許是因爲親生母親,可他又不愛自己將來孩子的日子恐怕更難過。
他還會有妻子和其他的子女,而這個孩子在被他利用完了之後日子要過的過的多麼的悽慘她無法想象和接受。
就算危宇靖會同樣的疼愛改日這個孩子,畢竟也是他的骨肉,可宋黎仍舊是不願意一個小孩要體驗太多的堅強和孤單,最終早就一個這樣令人恐懼的性格,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因爲宋黎不是能夠感同身受,而是她也同樣經歷過,所以……這個孩子非走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