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著的那隻手似乎從來不會掙扎,從前是不肯用力的低垂,現在更是柔若無骨的任其作爲,彷彿一個等待著被執行死刑的犯人,失去了任何掙扎的理由和力氣。
危宇靖在面對宋黎時從來都是陰狠且運籌帷幄的,那眼中也從未出現過善良的情緒,可這一次卻有些例外,眼中的漣漪逐漸加大形成了情緒的波瀾。
印入鳳目裡的是什麼?宋黎的淚如雨下彷彿帶是陰天,帶來了壓抑的感覺,一時間危宇靖竟覺得有些煩躁。
這種情況他不是沒有料想過,只是沒有想過會有這麼快來,而且他也沒有做好準備現在就讓宋黎知道這些東西,今天是個意外,自己太低估了她的膽量,如果不是調取家裡的監視器發現宋黎並沒有離開,他真不會相信她竟會就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
難道是自己管的太鬆了?不然這女人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膽量來冒犯自己的領地。
想到這裡,他迫使自己那絲絲惻隱之心散去,清理乾淨自己眼中的其他雜亂情緒只餘下滿眼的憤怒和斥責,那樣子竟像小孩兒的家長髮現自己小孩兒幹了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似得。
手中的力度更大,危宇靖薄脣微張聲音冷清:“誰讓你進來的?”
宋黎不做聲,只是死死盯著那雙細長的眼睛,手中緊拽著那大日記本,指頭非常吃力的捏緊那本子,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又像是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危宇靖自然是很不滿宋黎這樣的態度,又注意到她手中的日記本,伸手想要狠狠的搶過,沒想到宋黎卻不躲,他很是輕鬆的就拿回了那本被他雪藏了良久的秘密,一張陰森的臉上閃過絲絲不快。
“不說話就可以了是麼?”危宇靖把日記本隨手扔到書架上,眼中暴怒:“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找你,這麼任性怎麼成大事?”
宋黎的手中落空,一時間連心也空了,彷彿自己活來的理由一下子被危宇靖抽了個精光,現在還有什麼意義堅持下來呢?
“說話……大家都在爲你擔心,你不覺得愧疚麼?”危宇靖狠狠把宋黎給拽到近前,那壓抑感籠罩著她的一切,彷彿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得到她的順服。
宋黎卻不然,外面的人的擔心根本就跟她無甚關係,大家關心的就不是她,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而此時正在質問著她的男人也跟她沒半毛錢的關係,甚至她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一切痛苦的來源。
想到這裡,宋黎的眼淚就更加的兇猛,彷彿下不完的雨,簌簌個不停想要把所有的東西全部給淋溼浸泡,然後毀滅洗淨那一切不開心的事情。
鳳目裡忽然出了一絲錯愕的情緒,眼前人兒的不停哭讓他頓時心裡煩悶無比,這樣不聽話的人真是少見,起碼他危宇靖很少碰見,就算剛開始有些不聽話,最後一樣是乖乖的順著他,只有在他離開的時候纔會這樣梨花帶雨。
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僅僅只是因爲一個日記本里的內容就如此的傷心,那日記本里無非就是記錄過去的點滴,時過境遷的感情又怎麼能夠如此在意?
這樣看來,如果不是個非常感情用事的人那肯定就是非常在意那日記本里的事
,可據宋黎平時的表現來看,她卻比一般的女人要更加的理智和沉著。
難道,宋黎就這麼愛危宇通?還是說只是個人佔有慾而已?
眼前的人兒還在不停的落淚,危宇靖的煩躁也終於到達了爆發的點,也是,自己都還沒有責怪她闖進來的罪過,她一個人兀自在這裡哭什麼哭?而且他就是不想要看她哭的樣子。
聲音猛然提高八度,危宇靖大聲對著宋黎:“不許哭!”
危宇靖從來都只是陰森森的講話,像條毒蛇一樣,這樣獅吼般具有威嚴的一聲實屬罕見,霸氣凜然時宋黎卻僅僅只是愣了一秒鐘,緊接著眼淚便更加的肆無忌憚,彷彿在挑釁一般,可卻是內心的委屈讓她無法堅持。
危宇靖憑什麼這麼吼自己呢?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錯,她有權利傷心他又憑什麼不讓她哭,這樣想著宋黎愈發的生氣,這一生氣就喜歡亂說話。
“如果你的妻子心裡有別人,甚至,還把你當成那個男人的替代品,你會不傷心麼?”
宋黎這樣一說完就有些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把這種信息透露給危宇靖?可轉念一想,既然危宇靖能弄到這些東西,甚至能藏在這裡,那肯定已經對裡面的信息瞭如指掌,自己這樣計較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只是,她十分不想要被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取笑,自己也是有尊嚴的人!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危宇靖不但沒有取笑宋黎,反而認真的像是在思考了幾秒鐘,隨即低聲而又肯定的回道:
“如果那個人在世我會讓他嚐到生不如死的感覺……”危宇靖彷彿在有意暗指些什麼,表情裡全是暗示:“如果那個人不幸不在了,我會忘了這件事,然後過的比之前要更加的幸福!”
果然是危宇靖的邏輯,聽著卻那麼的有道理,受傷的人只有比傷害自己的人活的更好纔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而這方面,很顯然危宇靖就是狠得下心。
也許有時候狠心也是一種財富,起碼能保證自己的利益不被侵犯。
眼淚瞬間就停止了,宋黎有些吃驚的看著危宇靖那滿臉的認真,細品他話中的意思她便更加的迷茫,他說的很有道理,那麼忘了危宇通難道是自己的唯一出路?
可是,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做不完的夢,自己好像除了宇通便一無所有,真的要忘記麼?
“是真的麼?”宋黎低頭,語氣支吾:“宇通愛的人是顏麗,是真的麼?”
宋黎渾身散發著一種叫做失望的氣息,令身邊的東西都黯然失色,危宇靖眼中的宋黎看著非常可憐,像一隻失去了父母的庇護又找不到依靠的小狗,可憐巴巴的蹲在路邊等死。
瞳孔緊縮,危宇靖卻不管宋黎能否看得見,緩緩點頭:“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宋黎有些踉蹌,如果剛剛的哭泣都只是失望和傷害,那現在的全身冷清便是絕望了,那日記本的冰山一角便能瞧出宇通的內心世界讓她有多麼的絕望,那真實流動的感情會讓人多麼的震撼,宋黎簡直無法想象。
身體有些不穩的後退一小步,危宇靖竟好心的鬆開手許她在自己專用的小牀上坐著,宋黎的思緒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全身冰涼。
這下沒錯了,
雖然在顏麗的世界裡只有她和危宇靖的青梅竹馬,可是在宇通的世界裡卻也有顏麗同他的兩小無猜,明明是個熱鬧的童年,大家卻因爲不同的感情偏向而把它切割成了一塊一塊的,幻想著自己與喜歡的人扮演著主角。
彷彿中學時候爲了和喜歡的人有個合照,剪了班級合照來拼湊。
早就該猜想到的,當顏麗神采奕奕的說著她和危宇靖的時候她就該有這樣的警覺的,只是也許顏麗不知道,又或者,顏麗就算知道也並不會說,作爲女人的那份自豪卻在嘲笑著如今深陷危家圇的宋黎。
宋黎驚訝自己的想法,瘋狂的搖搖頭她覺得自己不是瘋了就是被危宇靖同化了,自己怎麼可以有這麼陰暗的想法,愛情本來就是一個無理的東西,又哪兒那麼多的算計呢?
只是,只是她的美好破碎,宇通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而已!
這樣也挺好不是麼?這樣即使宇通知道了自己被危宇靖侮辱,甚至懷了他的孩子的時候宇通也不會過分的傷心,甚至不會過分的責怪,這樣也挺好。
那失望仍舊存在,可是那糾結的感情卻慢慢的遠去,宋黎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堅強的,可是卻不想能夠強大到如此的地步。
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站起身,宋黎神色恢復到平靜卻把剛剛的萎靡很好的隱藏了起來,這讓一旁的危宇靖甚是讚賞,甚至,剛來危家的小心和愧疚之色也不再明顯,彷彿現在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孕婦,一個沒了丈夫的準媽媽。
“不好意思打擾到二哥了,我這就走了!”宋黎出聲說道,眼睛卻是不經意的瞟了那書架一眼,彷彿千萬般不捨的告別。
危宇靖見到這樣的宋黎笑容便慢慢的浮現出來,那樣子彷彿是看到了希望的喜悅,卻始終有種說不出來的令宋黎討厭。
“好,家人在擔心,還是趕緊出去好一點!”危宇靖像是關心似得,忽然又警告的補上一句:“這宅子裡可不適宜孕婦隨意走動,弟妹以後還是不要這麼任性了!”
宋黎早已經越過危宇靖的身邊,聽到他這麼說身體卻並未停頓,只是一味的扶著腰繼續緩步的向外走去,連背影都是疲憊的。
“二哥放心!”
沒想到宋黎竟然會有這樣的堅強,可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一個勇敢無謂的合作伙伴竟然沒有按照他計劃的時間提早誕生了。
想到這裡危宇靖的臉上掛滿了笑容也緊隨其後的朝外面走去,院子裡燈火通明,屋子裡更是熱鬧不凡,每個人都像是非常緊張的運作著,屋外的大雨仍舊在繼續,一切都像是大事發生前的徵兆。
宋黎緩步的下樓見到危家人的臉色各異,心裡卻無甚波瀾,仍舊扶著腰臉色疲憊又蒼白,這可有點嚇壞了阮一憐等在乎孩子的一干人。
“你這是去哪兒了?”阮一憐上前,握住宋黎有些發涼的手,臉上滿是無奈:“你在樓上哪兒呢?”
這下可被危宇迎抓住了機會,擡頭看到正在往樓下走的危宇靖,那笑容便緩緩溢出:“還是宇靖有辦法,你看,這一出馬馬上就找到弟妹了!”
而宋黎的眼睛卻停在顏麗那張姣好的臉上,心裡不住的想著自己到底與她哪裡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