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這兩人蕭錦雲當然不會殺了他們,她沒有殺過人,見血的事終究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做到的。
更何況殺了他們也太便宜了他們,從前他們是如何折磨她的,她便一點一點還回來。
劉靈兒找來的時候,蕭錦雲正讓人把陳家那母子兩丟進柴房。她和陳家的仇,劉靈兒不是不知道。
只是沒想到,她來陳家這一趟,竟然最後鬧成這樣。
“這些人……”
劉靈兒拉著蕭錦雲到一邊,欲言又止。
“蕭家派來的。”
蕭錦雲大約是知道她後面要說什麼,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但她只是看著劉靈兒,彷彿終於明白她的選擇。
家世、背景、權利……也許她們並不需要這些,平民還是貴族,都是一輩子,怎麼活都是活。
可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兩者之間的差距便顯而易見了。
她看著劉靈兒,“蕭家讓人來接我,我可能要提前去京都了。”她的臉上有笑,看不出是開心還是悲涼。
劉靈兒是多通透的人,握住她的手,“你想好了嗎,或許他們……”
“不管他們是爲了什麼,就當是各取所需吧。”她也反握住劉靈兒的手,“我也想好了,我這種活法哪怕窮盡一輩子,也還是要受人欺負。如果能有所憑藉,我爲什麼要拒絕呢?更可況,那些本就該是屬於我的東西,我沒有道理不要。”
“可是京都未必就如你我想的那麼好,若是到時真是一灘渾水……”
“那我也認了。”
蕭錦雲忽然笑起來,眼裡都是攢聚的笑意,盈盈一動彷彿有水波盪漾開,“靈兒姐明明知道這些,爲什麼還要執意去京都?”
劉靈兒一愣,隨即點頭,“我明白了。”
蕭錦雲旋即拉著她往外走,“回去睡覺吧,以後到了京都,靈兒姐還要多多照拂纔是。”
“什麼話呢!”
劉靈兒也笑起來,“不過你自己心裡有底,我也不說什麼了。以後到了京都,咱兩個人,哪怕那水再深,我們相互扶持著也一定能趟過去。”
蕭錦雲跟那幾個人交待了自己的住所,劉家地方不大,也安排不下他們。他們倒不在意,爲首那個朝她拱手。
“我讓人送小姐回去休息,今晚我們先去鎮上。小姐交待的事,明日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
蕭錦雲不會拿架子,也客氣道:“那勞煩了,你們也早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這個地方你們也不熟悉,不是很遠,不會有事的。”
那人猶豫了一下,朝蕭錦雲背後看去,朦朧的火光裡,這纔看到劉靈兒。登時失了神,片刻才挪開目光。
“那就委屈小姐自己回去了,明天我們過來複命。”
仍然是三個人同誰在一間房裡,蕭錦雲打了個地鋪,但這一晚,她睡得靜極了。第二天起來已是日上三竿,劉奶奶和劉靈兒已經不在屋裡。
她也起來簡單穿衣洗漱,本以爲王二壯的事不會這麼快有消息,但沒想出去倒水的時候,竟見昨夜那五個人已經齊刷刷地站了一排。
爲首的那個腳邊扔了個人,五花大綁的。劉奶奶正拿著掃帚在院子裡掃地,靈兒姐在檐下摘菜,眼睛不時往屋裡瞄。
劉奶奶先看到蕭錦雲出來,趕緊拍拍衣服直起腰,“錦雲啊,這幾位說是找你的,人給你帶來了。我讓他們進屋坐,他們也不肯,也不讓我來打擾你,就站在這裡。”
蕭錦雲知道劉奶奶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自己也沒見過,一時有些尷尬,端著一盆水不知該出還是該進。
到底是劉靈兒沉穩一些,走過來接下她手裡的水盆,“你先招呼幾位大哥進去坐著歇歇腳,這麼一大早應該也沒吃早飯,留下來一起吃吧。”
說著對著院子裡那幾個人微微一笑,淺淺的弧度自嘴角勾起,像春風撫過十里湖堤,層層疊疊的漣漪隨風起,不知盪漾在誰的心底。
她自是接過水盆自己往外走了,可院子裡的幾個人卻呆呆站在那裡。蕭錦雲從門邊讓開一條道,對幾位:“辛苦大家了,先進來坐坐吧。”
被五花大綁的王二壯“咿咿呀呀”地扭動著身子,嘴也被塞住了,不知在說些什麼。
爲首那人先回過神,往前一步朝蕭錦雲作揖,“大小姐不必跟我們客氣,您要的人我們已經帶來了,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嗎?”
吩咐?
這個詞讓蕭錦雲覺得有些彆扭,連帶著那“大小姐”三個字。可是到底也沒有說什麼,只搖搖頭,“暫時沒有了,等吃過飯帶他去陳家吧。”
早飯是劉奶奶做的,白菜清粥,菜是劉靈兒摘的,放在粥裡煮出來倒也耐吃。
那幾個人大約沒有這樣吃過飯,有些不好意思,都不說話只顧埋頭喝粥,偶爾有人擡起頭來,目光從劉靈兒臉上掃過,也不敢多看。
吃過飯劉靈兒和劉奶奶收拾桌子,蕭錦雲便跟著那些人去了陳家。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有人呼天搶地在哭。
“你說她安的是什麼心拿,這麼害我們,我們把她從小養到大,簡直是養了一頭白眼狼。你是她舅舅,你去跟她說說,讓她……”
話還沒說完,擡頭就瞧見站在門口的蕭錦雲。愣了一下,慌忙跳起來躲到陳德貴身前。
陳德貴原是背對著這邊的,見陳王氏的眼神才轉過身來。瞧見是蕭錦雲,臉色頓時垮下來,“你來幹什麼,還嫌你添的亂不夠,非要逼死陳家所有人才肯罷手是不是?”
他的語氣毫不客氣帶著質問,但蕭錦雲心裡早已沒有任何情緒。
從前還抱有希望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話還會難過,可現在她已經知道,對陳家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抱希望。
昨晚的事陳德貴不在,可蕭錦雲不信他一點都不知道,只是他早習慣了將自己摘乾淨。
放任自己家裡人對她胡作非爲,冷眼旁觀,卻又在事後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指責她。
從前他的確幫她說過話,那是因爲他知道她不會反抗,在她順從的時候,他也樂得做幾回好人,讓她記住他們陳家的大恩大德。
若是有朝一日,蕭家還能想起這個女兒,他們也能跟著沾沾光。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蕭家並沒有想起這個女兒,日後能不能想起也是個很難說清的未知數。
所以陳家的人都沒有耐心了。
但是也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是人是狗如今她也算是真正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