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人氣盪漾,沒有了昨夜跟今日的蕭殺氣息,一男一女安然走在陌生的街道上。這是一座建造古樸的城池,城牆上面經過歲月侵蝕的花紋處處體現著唐文化的空前昌盛。
高大的城門上,刻著“清河”二字,乍一看變讓人扶起一股熱血沸騰的三國風。
街道兩邊的茶鋪、兵器鋪冗雜林立,來來往往的商賈遊客都穿著唐服,甚至是士兵,都依舊佩戴者前唐的裝束。
“夢兒!到了晉王的地盤,應該安全了。”一路跋山涉水,兩人從玉女峰躍下後,披星戴月馳騁二百餘里,此時此刻身心鬆懈,全無負擔;找了一間茶肆,趙爍坐定說道。
南宮夢一臉失落並未作答,看那不甘的神情興許是對放走陽面使的一種愧疚,她堅信像陰陽二使那類型的人,以後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只會變本加厲;光明正大的對決,自己尚且不懼,怕就怕到時候敵人在背後捅刀子。
“怎麼了?悶悶不樂!”趙爍問著話,將南宮夢拉在桌旁邊坐了下來。
茗茶入嘴,喉嚨舒暢,清緩了連日的疲憊,趙爍纔開始隔著茶肆打量起門外的風景。
古城的建築依山就勢、佈局合理,街道兩邊的石雕、木雕工藝精湛,蘊含著許多神話傳說和濃郁的地方特色,仔細端詳起來令人歎爲觀止。
條縱橫四方的青石板路和彎曲狹長的小巷分列兩邊,家家戶戶的商賈門店中古老的石櫃臺和木櫃臺,門窗間精雕細刻的樓廊,石碑上倒立的石獅子……無不印發思古之幽情。
二人正喝茶間,門口傳來嚴肅沉悶的腳步聲,此聲音非彼聲,從腳步便可聽出來人是軍方的人,沉穩幹練,而且還是一員久經沙場的武將,憨厚的外表下絲毫掩蓋不住肅殺的氣息。
“店家,我奉小種經略的令,你快將出上好的碧螺春來,一包半斤給我拿三包過來。”軍爺說話間扔下了一兩銀錠,上面刻著舊唐天寶字樣。
趙爍一言不發,兀自在品茶,有意無意瞥了一眼來人,一身唐軍裝束也不稀奇,看起來也就一個尋常的士兵,說到底很讓趙爍驚訝的是,這樣的士兵是出自哪個軍隊!
一眨眼的功夫不到,茶肆小二眼色行事,深知自己伺候不起這位軍爺,忙著跑到樓上招呼自己老闆去了。
士兵自己在茶肆中走來走去,一雙眼炯炯有神的注視店內的客人,顯然不放過一絲可疑的跡象,最後將目光停留在趙爍身上。
兩人目光交接,剛脫離虎口的趙爍尚且不知如今的形式,心中不安的笑了笑低下了頭。
軍爺眼光甚是毒辣,不依不饒還在端詳,又是瞇著眼一陣揣測,似乎再判斷著什麼,轉而將視線移到趙爍身邊的女子身上;南宮夢一頭白髮容易引起街坊的恐慌,因此每次隨趙爍出門都帶著斗笠,一來二去也就更加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尤其是風聲很緊的這段日子,爲了行程順暢還是儘量的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軍爺看著眉頭一皺開始撓起後腦勺,腳步聲不斷卻緩慢的向趙爍二人走去。
“咳咳……”趙爍在桌子下踢了踢南宮夢,後者擡頭正要發作的瞬間,見趙爍使了個眼神,隨之一看也低下了頭,情不自禁的扶了扶頭上的斗笠,伸手放在茶盞之上。
軍士越走越近,像這樣的地方毆打士兵便是死罪!像這樣的地方,藏龍臥虎關係網複雜;像這樣的地方是十三太保李存孝一首經營起來的,也應該不適合惹是生非,否則就算是武功高強也會死無葬身之地;畢竟一人之威勇鬥千人還是有的,一人之武猛抗萬人也是有的,倘若一己之力爲敵一城、一霸,那便真是廁所掌燈—找死了!
趙爍心中換亂,雖然不知自己到底觸犯了晉王屬地的哪條律法,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裡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好在最近也無所事事,就惹惱了鱗州的劉府;不過這清河縣不是鱗州,官兵也不會找上們來吧?再說了,大梁與三晉更有不共戴天之血海國仇,鱗州跟清河兩地雖緊挨邊境,常年戰事不多,但是兩地居民的心卻是有著巨大的隔閡的!
軍士再三五步就會來到二人身邊,趙爍雖然低頭卻精神緊繃全力斜視著軍士的一舉一動,直到軍士將手搭在腰間的唐刀上時,趙爍心一橫,握緊了手中的茶盞。
咚咚咚……
樓上一陣急迫的腳步聲……
“原來是小種經略相公府的軍爺來了哇,小人有失遠迎,還請軍爺不要怪罪。”
就在趙爍將要出手的那一刻,軍士停住了腳步,臉色變得暖和了三分,轉身看著茶肆掌櫃,似笑非笑。
軍士走開,趙爍輕噓了一口氣,看了看南宮夢,後者全無表情。
“軍爺可是要碧螺春三包,這是小人特意讓人精選出來的上號茶葉,一會便人給相公送去。”茶肆掌櫃不愧爲商人,腦子轉速相當快,短短的一刻鐘便早已準備好茶物順帶著下樓了,這樣的生意人,想不火都難!
軍爺嗯了一聲,在掌櫃的熱情的款待中找了一處地方坐了下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偏偏坐到了趙爍的正對面,眼睛時不時的從這邊偷瞄。
南宮夢伸手放入袖中,掏出了一柄利刃,被眼疾手快的趙爍提前制止,後者極不耐煩的說道:“別攔著我。”
南宮夢一聲斷喝引起了幾人的注意,趙爍一臉賠笑的對著周圍的人哈哈了幾聲,忙著拉起南宮夢就朝茶肆外走去。
兩人剛起身,背後就有人喊道:“二位請留步。”
趙爍一驚,將南宮夢擋在身後,自己轉過身來,原來是店小兒火急火燎的趕到面前。
“二位的茶錢還沒付呢。”
“哦!”趙爍醍醐灌頂一般,不自在的摸了摸頭,表現的極爲愧疚,袖中掏了半晌,一錠銀子放在了桌前。
“不用找了。”嘴上隨意的說著,腳底生煙,恨不得趕緊離開此地。
“且慢!”
一時間軍爺大聲喝道,腳步如飛迅速的來到茶肆門前,身子一橫擋住了出路,眼神犀利的盯著趙爍跟南宮夢,雖然有點不自量力,卻也盛氣凌人,又似乎胸有成竹。
沒錯!在清河境內,小種經略相公府下的人一個個皆非等閒之輩,清河不比鱗州,這裡有“保”字軍駐守,更有太保親自坐鎮,天下名將李存孝生前便是此地的領主,就好比一罈龍泉之內,雖然活在英雄的光環之下,但也有著龍蛇的吞吐之機,總之一句話,在清河,所有人都對相公府唯命是從!
目光逼迫下,趙爍不敢多言,一者不知道如今的情況,二來自己自從到了陌世遇到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也太蹊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耐爲上。
趙爍能忍,南宮夢如何忍得!說起來也算命運不堪,造化弄人!以前縱橫雪域冰川大地,寒冰極地名聲鵲起,雖然不能獨霸三川但也無人匹敵,冷麪殺手的特質,死在她手中的武林高手不計其數;悲劇的是自從跟了趙爍後,便接二連三的落難,自己心中清楚完全是出於對趙爍的愛慕之心;無奈的是,如今不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情況了,爲人做事少不了得忍耐,少不了低頭;本性難改,要說徹底改頭換面更是不易,軍士的三番五次目光刁難再到如今擋住去路,厲聲責問;推心置腹也可以諒解那不羈殺戮之心。
“二位來自哪裡?這是要去往何處啊?”
“哦,回這位軍爺,我跟我家娘子這次來清河探親的,路過此地故而進來討口茶喝。”趙爍一五一十的相告,態度也極爲誠懇。
軍士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趙爍身邊的女人。
“此話當真?”
趙爍忙著答道:“軍爺在上,小的怎敢期滿。”
“恩……”軍士嘴裡嘟囔著,回頭走了回去,跟茶肆管家耳語了一番,管家再度跟下面的小兒垂詢了片刻後,小兒焦急的離開了。
片刻之後,管家一臉爲難的走了上來,拿出手中的銀子放在趙爍手中,臉色尷尬的說道:“實在不好意思了二位,你們的錢幣在清河不流通,我們作爲商家也不做賠本的買賣,還是請二位客觀換一換,通融一下吧。”
管家的一席話,頓時讓趙爍追悔莫及,這麼簡單的問題自己早該想到的,錢幣的流通註定了兩個基業的勢不兩立,更是一種間接的政治鬥爭,可是管家如此發難,在加上軍士在傍邊虎視眈眈,只好唯唯諾諾的說道:“實不相瞞,我跟我娘子正是從鱗州趕來,是來清河詢故友的。”
“故友?”軍士若有所思的說著話,回頭跟管家使了個眼神。
轉而繼續說道:“既然是來尋故友的,何必走的如此慌張?不如二位跟我在此等待罷了,正好我點了上好的茶水,不知二位可否賞臉?”
“這……好吧!恭敬不如從命。”趙爍半推半就的拉著南宮夢迴到了座間。
這正是:清茶煮水不開明,梅園花開身後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