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趙爍隻身前往王宮,擡頭看被烏雲(yún)遮住的陽光,心中猶疑隱隱有種不詳?shù)念A感,當見到宮門鑼鼓喧天,萬衆(zhòng)將士枕戈待旦時他笑臉上前,接受木易長老所謂崑崙神的洗禮儀式。
木易長老一襲白衣,肥大的衣袍下包裹著骨瘦如柴的軀幹,一手捏著些奇怪的口訣,一手拿著金銀製器在面前的一個銀灰色的水盆邊有規(guī)律的敲打。
趙爍雖然看不懂其中奧妙,卻也深知這是一種祈福,就算是爲了自己此行安然無恙,在這點上,這些長期生存於邊陲的土著居民還是讓他對自己懸著的安危心生慰藉。
整個儀式並不長久,完畢之後,月氏族人官員紛紛護送將這位即將奔赴險第的勇士目送到城門之下,眼前是隨風搖擺的鐵索橋;趙爍走了上去,再回頭時,已是隔山澗數(shù)丈而去。
“王爺,趙將軍此去,我看兇多吉少!”木易長老湊到了安格王身邊低聲細語。
後者微微點頭,而後搖了搖頭,淡然自嘲道:“我等慚愧,依我之見,赤峰距寒冰雪域路途遙遠,此一去便是五六日的路程,若有變故,我恐發(fā)生在途中。”
“啊,那趕緊派人相隨。”木易長老神色驚慌。
“不必了,本王已經(jīng)安排妥當;至於到了寒冰雪域,是死是活便全憑他的造化了。”
“但願崑崙神能保佑他,我大契丹的命運就全系他手裡了。”木易無奈的安慰著,隨安格王相繼歸入皇宮。
話說趙爍單人一騎日夜兼程,一路上也平坦無阻,相對愜意,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烏林下流的一個村莊;驕陽毫不留情的爆曬著整個大地,樹木蒙陰依舊在忍耐著無盡的燒烤,口乾舌燥的趙爍第一時間便將不遠處的一處茶館納入自己中途休憩的計劃當中。
而此時,安格王指示的完顏烈緊隨其後,當看到趙爍進入茶館之後,謹慎的心也稍微放鬆下來,由於怕前提泄露了自己的行蹤,再者自從飛鷹客棧一別後,完顏烈也對豪情萬丈的趙爍有了一種格格不入的距離感,這一中莫名其妙的感覺就連他自己恐怕也說不清楚,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因而左思右想的他還是下馬停留在了村莊外面的一片密林之中。
趙爍將馬牽到馬廄,吩咐茶館夥計好生餵養(yǎng),徑直走進茶館,要了兩碗清茶大口大口的飲了起來。
“這位賢士,何等要事盡然忙得如此這般?”
回頭一看,竟是風情萬種的茶館老闆娘,年紀三十來歲,風韻依舊,手中拾掇著一塊圍裙,走路間扭扭捏捏尚有嫵媚的妖豔。
“哦,老闆娘好眼力,都能知曉我有要事纏身?”趙爍反駁一句,眼下急著趕路,茶也喝了,正欲起身離開。
老闆娘走到趙爍喝茶的桌旁,兀自一屁股坐在了茶桌之上,扇動著手中的圍裙,看著起身的趙爍嘴角喳喳瞥個不停。
長途跋涉,走到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稀奇事情不要過問,非常之事也不用多管;考慮到自身的重大責任趙爍二話沒說,拍下一錠銀子奪門而去。
“喲,客觀好大的手筆;前面便是烏林,縱橫七十多裡,客觀何不在小店休息一宿再趕路;正好,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二呢!”老闆娘說笑著,腰身一扭,輕手輕腳地露在了地上,手撫著髮髻的青絲,正常人怎能經(jīng)得起這般的誘惑。
“不必了!那些銀兩權(quán)當笑納了,告辭。”
看著趙爍騎馬離開,漸行漸遠;老闆娘臉色一變,之前的溫柔相煙消雲(yún)散。
“哼,老孃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你們出來吧,他走了!”
隨著老闆娘的話音,從幕簾後走出六個身材相貌相似就連服裝也一樣的黑衣人,從他們嚴謹、冷漠的面盤下隱藏著極強的殺氣在趙爍走後頓時如斗篷般膨脹四射。
“爲何不在此動手?”其中一人言語中似有責備之意,話剛說出口就被身邊的人互相推搡了一把,顯然這個茶館老闆娘是他們?nèi)遣黄鸬娜宋铮诧@然冒冒失失的一人說錯了話。
老闆娘又是一副笑臉,喜氣盈盈地看著方纔說話之人,眼神中流露著溫情與不屑。
“老孃能做的只是這些了,想那關(guān)山候乃常勝將軍,護法大人交代過,只是在我這裡設一陷阱;如要大打出手,那老孃多年經(jīng)營的攤子豈不是被你們毀於一旦;前面就是烏林,下面的就交給你們了;以六敵一,倘若不成,你們也就回不來了;這十二金剛的牌坊也該換換了!”
老闆娘刻薄的言語明顯的讓六人身子一頓,當聽到後面不屑的話語時,六人縱有不爽也只能無奈憤然扭頭,收拾了下行囊灰溜溜的走出了茶館的大門。
樹林中的完顏烈看到趙爍離去後也上馬欲去追趕,不料剛走出去就看到從茶館中依次現(xiàn)身的六名黑色錦衣打扮的陌生人士,本就神經(jīng)兮兮的心臟越發(fā)的覺得那趙將軍是危險降臨了,初步一看便認爲是山匪一類,仔細看後暗自思量,前方的六人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尤其是他們散發(fā)出來的氣息。
通常習武之人,他衣服的氣味可以通過改變加以掩飾,但是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卻是尋常武者無法掩飾的;要是以前以完顏烈的實力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落差,但是現(xiàn)在完顏烈今非昔比,內(nèi)力渾厚綿延不絕,自然也能感覺出來自那六人身上熟悉卻不知出自何處的氣息。
完顏烈雖然功力深厚,但畢竟涉世未深;長時間的盯著六人相看,那幾人也似乎發(fā)現(xiàn)了身後樹林中注視他們的眼睛,同一時刻不約而同地回頭死死地鎖定在完顏烈的身上。
旅途中難免有人互相觀看,更何況自古高手都在民間;完顏烈也無法認定自己心中的揣測,下意識地避開了六人的視線把頭瞥向了別方。
眼角餘光閃現(xiàn),只見那六人伸手指了指自己所站的方向,好像互相之間似有不快;其中一人歹毒地瞪了一眼呆滯的完顏烈後,一起加快腳步竄入了高達兩尺有餘的樹叢當中。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季種只好隔了數(shù)裡繞道而行,無論如何他是以保護趙爍的安危爲己任的。
再說趙爍騎在馬背上,左右思來想去,剛纔茶館的老闆娘處處令人生疑;再打量打量四周,哪像剛纔那般一望無際!
烏林坐落於跟赤峰山相連的祁連山脈南端,四季如春、氣候清涼、環(huán)境優(yōu)美暫且不說,也許是僻靜的地裡影響,這裡常年不見陽光,更不見天日;茂密的林中偶然有鳥獸嘶鳴,形單影隻前來,冷不驚還真有點背後發(fā)涼的淒涼感。
趙爍從背後取下利劍,在馬背上左突右砍,殘枝荊棘叢身邊紛紛落下;突見一條細小的黑影向自己胸前竄來,幸好眼疾手快,揮劍一格擋,只感覺觸碰到一團滑不溜秋的肉團,黑影變成兩半;貓著身子往下看,卻是一條手指粗的青蟒蛇,上半截身子不斷亂躥,毫無規(guī)則的吐著尖尖的紅芯子。
這等物種,趙爍見的多了;也沒大多放在心上,往後小心翼翼的策馬前行;哪料到頭頂颯颯作響,定睛一看,一大團密密麻麻的小蛇盤旋在三尺多寬的古樹上方;趙爍嚇得渾身打了個軲轆,當下也不敢輕舉妄動,謹慎地趴在馬背上匍匐著前行;戰(zhàn)馬也似乎覺察出了危險,出於動物的本能,絲毫不同趙爍所想,猛的一躍如脫繮的野馬沒有方向的奔馳。
這一來儘讓趙爍吃盡了苦頭,萬急之中他猛地調(diào)轉(zhuǎn)身子,手腕一抖長劍快如電閃般舞出一團密集的劍影周身形成一道劍網(wǎng)猶如實物;朝他射來的十幾條體型較小的蛇頓時成爲一團團肉末;看的前者在馬背上暗自嘔吐。
蛇羣勢不可擋,絲毫不爲煙消雲(yún)散的同類感到悲傷也沒有任何畏懼,縱然趙爍無法動用內(nèi)息,只憑藉著快速的招式應對,可是每次數(shù)十斤重的負擔碰撞著細薄的長劍,長久下來略顯得吃力,手中動作慢了三分。
蛇乃聖物,對於一個決定武者來說,一條蛇尚且無法對其形成有效的傷害,但是倘若蛇羣同襲之,那頃刻間必死無疑。
趙爍拼勁全力揮舞著長劍,手腕已經(jīng)逐漸發(fā)麻,可恨的是胯下的戰(zhàn)馬慌不擇路,轉(zhuǎn)了幾圈竟然還在這片大樹木叢中;莫不成天要亡我!趙爍汗流浹背,忍不住抒發(fā)著心中的悲傷。
馬背上的他只顧聚精會神的對付蟒羣,不料戰(zhàn)馬一個咕嚕離奇的躺在了地上,這一失橫,趙爍瞬間失去重心,順著馬屁股滾了下去,全身浸泡在雜草叢生的沼澤中。
蛇羣像是找到了獵物般,這下全然不顧陷入泥漿中的趙爍,競相奔著失足的戰(zhàn)馬涌去!後者站起身擦拭了眼角的泥濘,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哪裡是戰(zhàn)馬,分明是一羣密密麻麻的小蛇包裹成一匹戰(zhàn)馬的形狀;趙爍的意識短暫的陷入一片空白,待醒悟過來時,拔腿便逃;手中長劍不知丟在了何處,只留下背上裹著的一柄劍鞘,跟胳膊上拴著的一把馬鞭!
這正是:林中觸險驚脫逃,暗影劍下何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