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虎那日被趙爍傷了右膀,還用布帶吊著,動彈不得,只是搖頭,無話可說。正在這時,那幾個把守寨門的小嘍囉又連爬帶滾的跑了進(jìn)來,說:“報告大大王、二大王,那紅面漢子殺到寨門來了…快派人去把守…”
龐虎沒好氣地說:“把守,把守,還守個蛋啊。大哥,風(fēng)緊得很,扯溜了罷。打他不過就躲吧。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
龐龍說:“二弟說的也是,反正打他不過,先躲他一躲再說,過幾天他走了咱再回來。”說罷,打開庫房搬出兩箱金銀,兄弟倆人各背了一包,小嘍囉們也各抓了兩把,一窩蜂般向後山逃去了。
再說剛纔趙爍領(lǐng)著李勇等一班人,來到寨外,大聲一喝,就把那些守門的嘍囉都嚇跑了。衆(zhòng)人一聲吶喊,衝到寨門前面,推的推、撬的撬、忙了一陣,弄開了寨門,再往前走,路上不見半個人影。便一直往山上追去。來到山上的聚義廳,也是嗅無人蹤,那些金銀衣物,散落了一地。
黑牛嚷道:“狗孃養(yǎng)的!都躲到娘褲襠下面去了麼?快滾出來!”
趙爍笑道:“不用喊了,你不看麼,都走光的了。”
那些在符家莊跟來的鄉(xiāng)親們見了,一陣歡呼,都說:“跟著趙恩公打仗真痛快,喝一聲就把賊人都嚇跑了。”
黑牛連連搖頭說:“不過癮,不過癮,沒打幾下,都走光了。”
趙爍仍是命衆(zhòng)人四下搜索一遍,果然是都走光了。便留下黑牛李勇和一些人照看著這些金銀衣物,自己帶了幾個人,往山後跟蹤追去。
再說那龐龍龐虎領(lǐng)了一羣嘍囉,慌慌張如喪家之犬,惶惶然如漏網(wǎng)之魚,急急忙忙的往山後逃去。不料來到半山間一片密林道上,忽聽一聲吶喊,兩旁各衝出一彪人馬,截住就殺。那龐龍先是聽說姓趙的殺上山來,本來就又驚又惱,憋著一肚子悶氣,匆匆忙忙就撤走,也沒估計到後山又有人設(shè)了埋伏。如今突然遭受襲擊,因見對手人也不多,又知道那紅面趙大郎還在山的那邊,不在這裡,膽子也大了,狗急也要跳牆了。便喝令衆(zhòng)嘍囉:“弟兄們!要活命的給我殺過去。”說罷,舉起大刀,砍將過去。
張全義見這個強(qiáng)盜頭目來得兇猛,便策馬向前舉槍相迎,鬥了起來。
那一羣嘍囉也是爲(wèi)了活命,聽了大頭目的號令,也一涌而上,接著便廝殺。
來自登封的張全義他們這一羣只有十八人,而白虎岡的嘍囉如今聚攏一處,足有七八十人之多。雖說是登封來的人武藝不差,但嘍囉羣中有幾個慣匪、手上也是有一些本事的,如今作困獸之鬥,自然是拼命,加上以多壓少,鬥了一會,雙方都傷了幾個人,張全義他們也就漸趨下風(fēng)了。
龐虎臂膊受傷,不便打鬥,反倒要人護(hù)著,閃到一旁在吆喝。龐龍冷眼見了,大喊道:“二弟先溜!別留在這兒。”
龐虎聽了,也醒悟了過來,自己留在這兒,不但幫不上忙,反倒成了累贅,倒不如先逃爲(wèi)妙。於是,覷了個空,從一條岔路上往山下溜走了。他這一溜,躲到了附近朋友家裡,後來得知龐龍被打死在山上,大哭了一場,傷愈後,沒再當(dāng)強(qiáng)盜,投到了那些拉七雜八的部隊裡當(dāng)了一個小頭目,始終不忘趙爍殺兄之仇,後來狹路相逢,結(jié)果還是死在趙爍棒下。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再說這白虎岡上,趙爍領(lǐng)著幾個人正從山寨上追蹤而來,下到半山,見張全義正截著那羣賊兵在鬥得難分難解,便一聲吶喊、領(lǐng)著衆(zhòng)人呼喇喇地衝將下來。那些小嘍囉們本來就已無鬥志,準(zhǔn)備開溜的,只因被張全義他們一羣人堵住了,這纔打了起來。如今見後面紅面漢子又領(lǐng)人殺了下來,嚇得魂飛魄散,四散奔逃,一下子就跑了一大半人馬。
龐龍原來仗著人多勢衆(zhòng),還能佔(zhàn)點(diǎn)上風(fēng),如今自己的人一下子跑了一大半人,趙爍又添了一隊人殺過來,一下子就落到下風(fēng)了。但爲(wèi)了逃生,也只好橫下心來拼一條活路,衝開了前面的人,往山下跑去。那張全義見了,豈肯放過,拍馬趕上,從後面一槍刺去,翻倒在地。再補(bǔ)上一槍,結(jié)果了性命。
那些嘍囉們見二大王逃了,大大王死了,蛇無頭而不行,都紛紛丟了武器,跪地投降。
趙爍見兩個賊首一個已死,一個已逃,也就罷了。依舊領(lǐng)著衆(zhòng)人回到山上,收拾了那些金銀財寶,遣散了那些嘍囉,放一把火燒了山寨,以免流寇窩聚。之後便領(lǐng)了衆(zhòng)人回符家莊去了。
莊裡的村民聽說剿除了白虎岡的山賊,爲(wèi)地方上除了一個大禍害,莫不奔走相告,喜氣洋洋。符員外也就吩咐家丁在村子裡擺開酒席,與村民共慶,一直飲到深宵方罷。
次日清辰,張全義等從登封來的十八條漢子也要告辭回家了,趙爍便命衆(zhòng)人把那些由山寨取回的金銀財寶分作三份:一份分與登封來的人,一份分與符家莊參與攻打白虎岡的人,一份交與符員外,由他發(fā)放給符家莊那些曾被白虎岡賊寇搶掠、綁架過的人家……
登封來的人領(lǐng)了戰(zhàn)利品,高高興興地回去了。他們嫺熟的武藝,嚴(yán)明的紀(jì)律,尤其是作爲(wèi)張全義,更給趙爍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符家莊的人更是甭說了,既佩服趙爍的指揮才能,又驚歎他震懾羣賊的威力,更感謝他爲(wèi)當(dāng)?shù)爻淮蠛Α虼耍贿B數(shù)日,村裡的大戶都領(lǐng)頭作東,輪番宴請,一爲(wèi)答謝,二爲(wèi)慶賀。加上柴榮新婚燕爾,趙爍原來西行找母舅和送柴榮去太原的日程表,也只得暫擱下來了。
趙大郎白天都是出席村民們的酒席,夜飯是符員外家款待的,晚上也是在符員外家居留的。他不但是符家莊的救世主,又是符員外家的大恩人。如今他的把兄柴榮娶了符家大小姐爲(wèi)妻,更是成爲(wèi)一家親了。晚上回到符家,都是一家子,毫不見外,符員外和符大公子、大小姐、二小姐,柴榮和趙爍兄弟歡聚一堂敘話。大家最有興趣聽趙大郎說他們是怎樣剿滅山賊的過程,也很關(guān)心柴大官人在遼西的坎坷歲月,也十分喜歡聽趙大郎說他的“汴京跑泥馬”。“大名城下大戰(zhàn)鄧開山”。“娘子關(guān)搶契丹人的金銀”等故事。說完了故事又猜拳、行酒令、猜燈謎……
柴大官人和符大小姐正在溫馨的蜜月期間,並不很熱衷於與大夥一塊兒遊戲,往往在聊著玩著的時候就走神。趙大郎瞧在眼裡,心內(nèi)好笑,就說:“大哥,你身體還沒全康復(fù),早點(diǎn)歇息罷。”
這個時候,符家的人也都彼此心照,附和著勸他們倆早點(diǎn)兒回房歇息。他們往往都是略作猶豫之後,也就早早回房歇息了。
符員外上了年紀(jì),飽餐之後,自是哈欠頻頻,各人也都勸他早點(diǎn)回房休息。
這樣,每天晚上的閒聊、遊戲雖然都玩到很晚,但最後剩下的主角都只是符大公子符彥卿,符二小姐符映霞,趙大郎趙爍他們?nèi)涣恕R灰梗f談中聽得趙大郎擅吹笛子,符公子十分高興,說:“原來趙公子有此愛好,正好小弟也頗諳琵琶,不如把弦管取出來,你我和奏一番,更比清談有趣。”
趙爍聽了,正中下懷。十分高興地說:“最好,清談不如自樂。”
符公子聽趙大郎這麼一說,便命丫環(huán)往內(nèi)室取出琵琶、玉笛,二位公子稍調(diào)和絃,便取了彼此都熟悉的渭城曲試奏。
一節(jié)才奏罷,趙爍不由得想起了鳳兒,停笛嘆道:“琵琶玉笛奏陽關(guān)曲,那可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配合了,可惜的就缺了一樣。”
符彥卿忙問:“大郎說的是缺了那一樣?”
趙爍說:“缺了個唱的。”
符彥卿大笑道:“不缺,不缺。”指著符映霞說:“這裡就有一位。”
趙爍聽了,回過來向她笑道:“原來二小姐韜晦藏真,深藏不露。這樣使奸,可是不行的……”
符映霞微笑著說:“趙大哥哥別聽信我哥哥說,我可是不會唱的…”
符彥卿搶著說:“你既會叫趙大哥哥,還敢使奸……”說著,集中了席上的幾壺酒,指著對符映霞說:“該罰!再說不會唱,先罰你喝了這幾壺酒。”
符映霞雙手亂搖,笑著說:“我唱,我唱。唱得不好,趙大哥哥是不許取笑的。”
趙爍估計她可能不一定很會唱,便說:“別慌,咱們都不過是鬧著玩的,消閒罷了,唱得好不好誰都不會取笑誰的。”
符映霞又說:“我不唱哥哥要罰我的酒。我唱了呢,兩位哥哥也就要喝酒的。唐人說的:相逢且莫推辭醉,聽唱陽關(guān)第四聲。兩位哥哥先喝了酒,我才唱的呢。”
趙爍聽了,端起一壺塞給符彥卿,自幾端起一壺,一仰脖子喝了,說:“好的,就喝了這壺酒也醉不到那裡去,何況還要求你唱歌呢。我喝了,你唱罷。”
符彥卿也接著喝了,兩位公子重又奏起序曲,符二小姐舒展鶯喉,唱出了:“渭城朝雨,一霎輕塵。更灑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縷柔條兒弄晴,青青的柔條兒弄晴,千縷柳色新。更灑遍客舍青青,千縷柳色新。休煩惱,勸君更進(jìn)一杯酒。嘆人生,離多會少多遺恨,富貴功名有定分……莫爲(wèi)離情空抱恨,莫爲(wèi)離別倍傷神。休煩惱,莫傷神,勸君更進(jìn)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陽關(guān),舊遊如夢,眼前無故人。只恐怕,西出陽關(guān),漫漫前路,眼前無故人。”
這正是:龍虎風(fēng)雲(yún)初相會,便把妖魔一掃平!